兒子女兒好日子都有了,親人故人仇人們都來了
卻說這日乃是臘月初八,家家戶戶都煮臘八粥。
瑤草挺著老大的肚子,穿著絲綿軟緞袍子,外麵罩一件火狐皮大氅,老天爺爺,展開直跟床被褥一邊大了,瑤草穿著勉強能夠合得攏,整個人就似個火球。她還自以為靈巧得很,在哪兒親自指揮蓮子熬臘八粥:“熬稀粥無巧,不停手的攪,越攪合勤便,這粥才會均勻黏稠香糯……”
一時臘八粥起鍋,瑤草吩咐用一個個白胎瓷湯缽子一份一份裝進食盒,因為景萱院是小廚房,乃是老太太心疼瑤草懷孕貪吃,專門特例設置,因為隻做瑤草一人飯食,所以配給小鍋小灶。
闔府臘八粥,由楚家大廚房供給。景萱院的小廚房原本隻照顧瑤草一人即可,是瑤草說一個人吃著不熱鬧,命令住了一滿鍋子,除了景萱院人人有份,所餘不多,瑤草隻能擇人而分。家裏人除了老太太與婆婆原夫人,瑤草隻給了兩個小姑子,二房三房製著氣,不是一碗粥能夠緩和,再說不是貼心人,吃食等物還是不要往來的好,沒得討好不成,圖惹一身騷。
餘下八寶粥,瑤草一一寫上簽子:柯府,方府,張員外家(青果),陳員外家(青葉)。
原本想給瑤枝一份,無奈祥符縣立此數十裏,唉,送去也冷了。
卻說瑤草在院子裏收到六份臘八粥,分別是柯家,方家,楚家自己家,大相國寺,觀音寺。
自家裏小鍋粥吃了小半碗,因為順口味兒。
楚家大廚房粥吃了小半碗,因為老太太說了,這粥代表闔家祝福。
然後娘家粥吃了小半碗,柯家棟梁親自來送粥,說了,這粥可不尋常,爹娘一起在小院子守著熬得呢,我們都不許先動,第一碗要給小外孫呢。
外婆家來了又吃小半碗,外婆也說了,這是外婆親自擇米,三舅母親自,要過日子。言下之意,說表姨母偏愛女兒。
我表姨母(趙母)原本為了子孫後代著想,所以才壓縮靈兒妝奩,卻還是被楊氏含沙射影,就惱了。
你是知道我表姨,這些年含辛茹苦養大孩子已經不錯了,幾乎沒有私房銀子,努力媳婦女兒一碗水端平,還要落埋怨,她又不善言辭,原本跟自己婆婆關係又不好,如今再跟楊氏撕破臉,外麵還不知道如何傳說,我表姨隻好自己忍受。外麵受我姑姑氣,上頭要受婆婆氣,回家還要忍受媳婦,忍得久了便慪病了,幾個月沒出門過。最近婚期落定,她才好些,今天是病後第一此出門應酬,不是因為你,我估計她年前都不會出門了。”
瑤草也不能說什麽,隻得道:“伯母靈兒都是好人,將來定有福報。”
心蘭歎口氣,半晌笑道:“看來,你是真的放下了,趙家事情你一丁點也不知道。”
瑤草淡淡一笑:“瞧你,什麽放下不放下,什麽事情我該知道?”
心蘭笑道:“看你這個樣子,一幅有子完事樂的樣子,不妨告訴你吧,楊氏懷孕期間,不說安心保胎,將息身子,偏要跟自己丫頭製氣,哦,就是她自己主動給表哥收的小妾錦兒。她知道表寵了那丫頭,就把丫頭放在房裏惡擺布,一夜十遍喊叫,要喝水要漱口要洗漱,半夜半夜折騰,弄得丫頭驚恐不安,整夜不得安眠,稍稍瞌睡,她又拿釵頭紮人,如此反複半月,錦兒竟然暈倒了,出血不止,請醫把脈,偏偏那丫頭也有身孕了,生生給弄掉了。她自己給丈夫納妾又整掉孩子,楊家人丁單薄,這可是犯了大忌。結果,表姨母倒沒怎樣,表哥製了氣,索性把丫頭正經抬了姨娘,另院居住,不再當丫頭伺候楊氏。”
心蘭這一說,瑤草倒想起來:“三舅母之前說過楊氏懷孕,怎的又說隻有庶子庶女?”
心蘭搖頭歎息:“也是楊氏自作孽,折騰人家錦兒夜不安枕,也也自己折騰了殘了,原本夫妻緩和,在此疏遠了,她心高氣傲愛慪氣,嫩把自己四五個月身子作踐的滑了胎。錦兒粗枝大葉,也沒好生調理,五月間倒生了個兒子,後來楊氏為了抑製錦兒,又買了個姨娘進府,八月間也生了個女兒。她這一二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苦湯藥,倒混沒動靜。如今夫妻感情跟冰炭似的。”
瑤草一滯,想起那個黑眸悠亮,神情爽朗的跳脫少年,還有那個麵容姣好,孤傲冷豔楊氏,明明男才女貌,如何就不合拍呢!
回頭見心蘭盯著自己,忙一笑:“她們少年夫妻,怕什麽,過幾年生了兒子就好了,就跟我娘一樣,我七歲了,棟梁兄弟才姍姍來遲。”
心蘭再次搖頭:“不成了?”
“怎的?”
“你知道嗎,宮裏楊太妃就是楊家姑娘,還有楊貴妃,她們都沒有孩子,連同趙夫人已經三代女子無所出了。京中貴婦圈子都在傳,楊家女子不是容易懷孕體質,有些刻薄之人甚至傳言,娶媳婦千萬別去楊家女子,再漂亮也是個擺設。”
瑤草雖然不喜歡楊氏,也覺得這話忒刻薄了些:“他畢竟還年輕,今年剛滿十八歲,大把機會呢!”
接著轉了話題:“明惠乖不乖,挺想她的,肉呼呼的小胳膊腿兒,粉嘟嘟的蘋果臉,看著就讓人愛,恨不得咬上一口才滿意呢。”
說起兒女,心蘭頓時丟開了閑話,聊起了兒女們,訴上了苦:“**倒是乖巧,隻是陽兒那個小子,三歲了,成天跟妹妹爭寵,沒得一點哥哥的樣子,你知道嗎,他竟然騙過奶娘,把她妹妹抹了一臉墨水,隻剩下兩隻眼睛,還哄著妹妹照鏡子,結果惠兒被自己黑漆漆的一張臉嚇哭了,被你五哥狠狠打了屁股,問他為什麽害妹妹,你猜他怎地說?”
瑤草直樂,想起柯家駒出世後雙胞胎臭臭臉蛋:“如何說?”
心蘭咬牙,又氣又笑:“他竟然頂嘴,說爺爺奶奶爹爹娘親老祖宗,全家上下都喜歡妹妹,都誇妹妹粉雕玉琢,卻說他是臭小子,還說這一次隻是塗黑臉,下一次再有人說,惹惱了,就把妹妹塞回我肚子裏來,還理直氣壯說什麽,自從這個丫頭片子來了,就沒好日子了。你說說,氣人不氣人。”
瑤草笑道:“其實是你們忽略了,好好跟他講,未必會這樣,當初棟梁還不是討厭家駒,還聯合我排擠家駒呢,後來我對他們公平對待,一視同仁,還強調他們是哥哥,是男子漢等等雲雲,一頓哄騙,兩個人現在爭著拉攏討好家駒,生怕落後,被家駒嫌棄呢!”
心蘭聞言倒笑了:“這是個法子,趕明兒回去試試,唉,也是生養太密集了,陽兒一歲我就懷孕,整天病病歪歪,也沒好生照顧他,生了惠兒更顧不上,其實陽兒除了愛跟妹妹吃醋,其他還是好的,又聰明,有嘴甜呢!”
瑤草想起那個虎頭虎腦胖小子,記得當初自己成親,外婆還摸了那小子小鳥兒讓自己嚐,說是這樣可以借運勢,一舉得男。不由唧唧笑起來,心蘭追問得知也笑起來:“我當初還不是被婆婆摸了家駒小鳥了嚐了呢。”
兩姊妹笑得直落淚,北方是聽見進來警告才罷了。
心蘭眼珠轉啊轉的,忽然拉住瑤草手:“說,我們是不是好姐妹?”
瑤草笑盈盈點頭:“當然是,我小時候可是最喜歡五哥了,跟五哥也最好了。”
心蘭道:“這就好,咳咳,我今天就開口了,你可不許拒絕啊?”
瑤草收起笑意兒:“設麽事兒,這般慎重?該不是套我吧,先說清楚啊,壞事我可不敢!收拾五哥哥,我也不參與,除了這個,一切好說。”
心蘭一拍手:“有這話就好,實話告訴你吧,我看上你們敏兒了,想叫她做媳婦兒,你答應不答應?”
瑤草一驚,嗔道:“這可真是不像那家不落哪家呢,你跟五哥哥娃娃親,現在又想給兒子定娃娃親,這也想得太遠了,誰知道孩子們將來會怎麽樣?”
心蘭把眼一瞪:“孩子們怎的?誰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管啊,你剛才可是答應了。”
說著就把一方玉佩往敏兒繈褓裏塞:“這可是上等羊脂玉佩,成對的,這隻玉馬兒,代表我們陽兒生辰,陽兒那個是玉狗兒,你們敏兒生肖。”
瑤草慌忙攔截:“別別別,你這幹什麽嘛?說起風就是雨的,哪能這樣隨便?孩子是我生的沒錯,可是這府裏幾層婆婆呢,我們這樣大咧咧做主,她們該怎麽想?”
心蘭把臉兒一唬,抬高聲量:“你不樂意?嫌我們門檻低?”
瑤草忙把手指在嘴上一噓:“呸,噤聲,我嫌你們不如嫌棄自己呢?我娘還姓方呢?”
心蘭聞言倒笑了:“這還像話。”說著又要塞玉佩。
瑤草招手:“過來過來。”待心蘭靠近小聲言道:“這樣好不好,我們心照不宣,先不說破,等到孩子們長大了,各自若無心儀對象,又或者兩小無猜,那時候在成全她們如何?”
心蘭不滿又要說話,瑤草卻聽見外麵腳步聲響,忙著又加一句:“我保證,將來隻要你來說親,我一定優先你家可好?先把玉佩收起來。”
心蘭也聽見腳步聲,一握瑤草手:“一定啊,否則,我饒你,你五哥也不會饒你!”
“知道!”
瑤草話音剛落,卻是三舅母外婆一行人前來辭別來了。
大家笑盈盈話別,心蘭卻在敏兒額上親一口,眼睛一瞪瑤草:“記得啊!”
眾人不解,都看著兩人.。
原夫人也在場,瑤草怕露行跡,忙著笑道:“記得記得,回頭我就跟相公說,讓你做敏兒幹娘!”
眾人嗤的一笑,三舅母笑出聲:“這個丫頭,做了舅母還不心足呢!”
外婆指著方三夫人一笑:“這孩子,跟誰學的毛病?你婆婆沒這個毛病呢!”
方氏等都是知情人,三舅母當初想收瑤草做女兒,樂得齊心合力給外婆捧場:“就是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