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是沈時鳶拿了藥煎好喂給妹妹喝,今兒走得急藥還沒煎好。

可妹妹隻是聞了一下蘭花穗子,這喘症竟然好了一大半?

沈時鳶這才發覺自己漏了一點。

赭石是由唐氏的手送往藥鋪再到府上。

這其中唐氏做了多少手腳,她們一家就被唐氏欺騙了多久!

沈婉清將穗子放在鼻尖聞了幾下,臉色瞬間好多了。

她渾然不覺沈時鳶已然臉色憤然,天真開口:“怎麽不見姨母和表哥,我想他們了。”

“你很喜歡他們?”沈時鳶強忍怒火。

“是呀,我看得出來姨母以真心待咱們。”

沈婉清眨眨眼笑道:“當年娘親生下我跟哥哥落下隱疾沒有奶水。”

“若不是姨母割腕喂血給我,恐怕奶娘還沒找來,我就被活活餓死了。這份恩情,我始終記在心裏!”

嗬……唐氏對她的恩情?隻怕在這會兒,她已經算計著給妹妹下毒了!

沈時鳶冷笑,這步棋唐氏下的好,隻怪她眼拙,有眼無珠!

“我身子弱不能出院子,又沒有知交好友。是姨母時常來府上給我帶些話本解悶。在我心裏,姨母是世上頂頂好的人。”

沈婉清難得多說話,換在之前沈時鳶還有耐心聽下去,現在她隻覺得刺耳難耐。

“閉嘴!”

見沈婉清怔然,沈時鳶緩和道:“若我說……你這病是你的‘好姨母’讓你患上的!”

“阿姐你莫不是糊塗了。”沈婉清投來的目光滿是不解:“你怎麽能這樣說姨母?太過分了!”

“姨母常誇阿姐賢惠,還說你嫁給表哥後,咱們一家就是親上加親。沒想到阿姐竟然把姨母想的這麽壞,你配不上姨母的信任!”

沈時鳶直視她:“你信唐氏,不信我?”

“你出去!”沈婉清對著她丟枕頭,大怒:“你不向姨母認錯,我這輩子絕不見你!”

她不想再聽沈婉清的咒罵,轉身回到房間。

沈時鳶隻覺疲倦,無力感席卷全身而來。

隻有關上門,她才能真正放鬆一刻。

好累啊……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上一覺,什麽也不去想。

醒來時,月亮已爬上窗邊。

芳若嬤嬤見沈時鳶醒了,遞給她一塊破碎銅鏡。

“大小姐,這是新搬來鄰居帶給您的見麵禮,邀您去府上一聚。”

“奴婢瞧著那家主人非富即貴,原是個小氣的,怎麽送個破爛貨?”

沈時鳶一見到銅鏡,當即奪了過來,腦中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季封宴送來這個是在嘲諷她嗎。

嘲笑她這隻蜉蝣,無論做什麽都撼動不了侯府這顆大樹!

亦或者在為他的心上人鳴不平,借此看她笑話?

沈時鳶閉了閉眼,把銅鏡握在手裏,仿佛下定某種決心。

*

沈時鳶來到季封宴的府上,上午見的藍衣太監引她入後院。

她抬頭瞥見眼前的景象,呼吸一滯。

月色下躺在榻上華美容貌的男子衣裳半褪,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腰腹。

他伸手勾著酒壺,陰鬱眉目與身上散發著一種極富侵略性的妖異氣息,仿佛黑夜裏行走的妖獸踏月借一段人間路。

季封宴似笑非笑地撥弄長發,眼眸深邃地盯著沈時鳶,拍拍身旁的榻:“坐上來。”

沈時鳶垂眸,斂去臉上緋色,行禮:“臣女見過九千歲。”

“你既然來了,便是有意攀上本座這條賊船。”

“這麽戒備還怎麽談。”季封宴唇角微勾,一語道破她的心思:“還是說,你在害羞?”

沈時鳶聞言隻得朝他的方向走去。

在她轉身的瞬間,季封宴壞心思地伸手攔腰將她抱入懷中。

一陣天旋地轉後,沈時鳶睜開眼,她與季封宴那張妖豔精致的容顏距離近在咫尺。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他身上的紅廖香縈繞著她的鼻尖。

她撇過頭伸手推開他,掌心下溫熱的觸感傳來,她的手像是被烙鐵燒到迅速收回。

季封宴紋絲不動,禁錮在她腰間的手臂緩緩加緊,饒有興致欣賞著她的無措。

“慌什麽?”

季封宴的唇瓣輕輕劃過,動聽如焦尾琴弦撥動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更親密的動作,當年你不是在我身上一一試過了?”

沈時鳶羞惱:“千歲爺一定要用這種姿勢談事?”

季封宴置若罔聞,狹長的眸子微眯,手指在她胸前比了比,帶著輕佻勾引的味道:“你瘦了。”

她狠狠瞥了他幾眼,耳根子止不住地發燙,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千歲爺神通廣大,早就知曉唐氏借我妹妹的病情為托詞,實則將我父的礦場占為己有?”

沈時鳶語氣平靜,手上揪住自己的衣襟。

她對上季封宴詭譎的眸子,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小女想跟千歲爺做個交易。”

季封宴挑眉一笑,語氣輕渺而妖異:“你這妮子想用鐵礦的歸屬權空手套白狼。”

“本座要幫你就得先解除你跟侯府的婚約,那可是先帝親口下旨的婚事。”

他狹長上跳的眼睛笑的眯了起來,活脫一隻慵懶的赤色狐狸:“你覺得本座有能耐解決?”

沈時鳶咬唇,內心像是掛著幾隻水桶上下搖擺著。

她知道九千歲對唾手可得的金銀財寶不屑一顧,隻有鐵礦的使用權尚能提起他的興趣。

跟季封宴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可這是她唯一的籌碼。

“本座不喜兜圈子,但對你——本座可以網開一麵。”

季封宴慢條斯理地勾住她的指尖,輕輕捏了幾下:“隻要是你的要求,都不成問題。”

“條件呢?”

她不信以狠厲手段著稱的九千歲會那麽好心幫她。

“事成後鐵礦歸我。”季封宴淡淡道。

沈時鳶欣然點頭。這鐵礦就是個燙手山芋,將軍府護不住的。

即使如此,她寧可雙手奉上遞給季封宴,也不會送給承安侯府,白白便宜了唐氏!

見季封宴沒追加籌碼,她疑惑道:“千歲爺就這一個條件?”

季封宴魅惑地笑了:“退了你的親事能成全妤澄那丫頭,這對本座足以。”

沈時鳶的心沉到穀底。

她設想過最壞的局麵出現了。

若是宋妤澄知曉她與季封宴的交易,從季封宴手裏拿走礦場交給傅之寒,這等於又回到唐氏手上。

合著她兜了一大圈還是為侯府做嫁衣?豈不可笑!

這是她絕不能觸碰的底線,這場談判已然破裂。

沈時鳶驟然起身,對上季封宴那雙極具壓迫的眸子,沉聲:“小女叨擾千歲爺多時,先行告退。”

她真蠢,沒能看清季封宴真正的意圖,來這兒不過是在自取其辱!

沈時鳶的手腕驀地被抓緊,身體被猛地落入充滿紅廖香的懷抱裏。

季封宴猶如焦尾斷弦的音調此刻顯得極為可怖。

“你在鬧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