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墜上的鵝梨帳中香是沈時鳶特意調製而成,持香一月不散。
而京城氏族慣用‘梅蘭竹菊’高雅之物為衣服熏香,譬如侯府常用蘭花香。
蘭花和鵝梨帳中香單獨用沒問題。
可若將這兩種香調和在一塊,會讓人意亂情迷到極致。
若非宋妤澄挑釁,她還無法將這份大禮送給這對奸夫**婦。
還望他們別讓她失望!
馬車行駛間,她把耳墜丟出窗外。
沈時鳶眼底一片沉靜,這樣就沒人知曉她做了什麽……
*
片刻後,沈時鳶回到將軍府。
見她進門,弟弟沈沐澤原本焦急的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態,扭捏上前。
“阿姐,妹妹鬧著生氣不肯喝藥,她說……”
沈時鳶麵色平靜:“她說什麽?”
“她說姨母是對她最好的人,若你不向姨母道歉,她寧願一頭撞死,也絕不喝藥。”
“我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聽。”沈沐澤麵露氣憤:“妹妹久病纏身,我看她把腦子也病壞了。”
“看不清是唐氏害將軍府,還一個勁為‘好姨母’說話。”
沈時鳶的雙眸已然麻木,她沒有力氣再跟沈婉清辯駁什麽。
“三日後侯府請期,姨母和表哥會來將軍府下禮書,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吧。”
沈沐澤焦急:“阿姐你真要嫁給傅之寒那個畜生?”
“侯府是個龍潭虎穴,一旦進去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沈時鳶心頭五味雜陳,弟弟說的她又何嚐不知?
她習慣對著家人報喜不報憂,強撐著笑:“你還小,這些事理應由阿姐來承擔。”
沈沐澤攥緊拳頭,看著阿姐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轉身離開。
都怪他太弱,沒本事保護家人,才讓姐姐處處受製於人……
沈時鳶回到閨房手裏拎著兩壺酒。
若是被芳若嬤嬤看見端莊穩重的大小姐,居然在喝酒,非得驚掉下巴。
酒是好東西,她什麽也不想管,隻想大醉一場不複醒。
不知喝了多久,久到月亮爬上窗沿,沈時鳶醉眼朦朧地瞥見一個人影向她走來。
她喝醉了嗎?
怎麽看見有個跟季封宴長得很像的人,在她麵前晃來晃去。
季封宴沉著臉走到她麵前,睨著空了的酒壺,差點沒氣笑。
醉成這樣,這妮子到底喝了多少?
沈時鳶癡癡地笑著:“你怎麽長了三個腦袋,晃得我好暈,我來給你掰正……”
見她走一步晃三步的姿態,季封宴伸手攔腰扶正她。
但沈時鳶在他懷裏不安分地扭起來,季封宴一個不慎被她頂翻在床。
兩人的衣裳交織在一塊,四目相對之時,沈時鳶清醒大半。
她推開季封宴,迅速下床整理衣裳,思考他怎麽會在這兒?
眨眼間,她又變成端莊嫻靜的將軍府大小姐,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可臉上的紅暈暴露了她並非麵上那般冷靜。
季封宴見她一臉警惕,手指對著她比劃幾下,語氣慵懶:“扶風弱柳的身姿,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本座都有些同情沈小姐今後的夫君,他的日子想必不好過。”
沈時鳶紅著臉狠狠剮了他一眼,死色胚!
“千歲爺深夜偷香竊玉當真風雅!”她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季封宴嘴角噙著壞笑,勾住她的一縷烏發放在唇邊,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勢在必得。
在沈時鳶驚訝的目光中,順勢將她摟入懷中:“本座是世間俗人,沈小姐這塊璞玉對本座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沈時鳶不想跟他兜圈子,直言:“千歲爺究竟有何貴幹。”
季封宴動聽如焦尾琴弦撥動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這次沒有條件。”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沈時鳶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她垂眸不語,季封宴這次又在玩什麽把戲?
“礦場以及附近鄔堡全部歸於將軍府,本座向你保證,從今以後不會有人敢覬覦這塊地。”
她的心狠狠地動了,季封宴給的條件太誘人了!
若將軍府能吞下礦場,不出十年沈氏必將成為新的士族豪強。
她們姐弟三人再也不用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再也不用仰人鼻息才能在京城裏生存!
可他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季封宴看出她的遲疑,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本座隻好心這麽一次,錯過可就沒有了。”
沈時鳶猶豫片刻,朝季封宴點頭。
季封宴拿捏住她了,這個條件對她來說充滿了**,她沒法拒絕。
“還是習慣你用紅廖香。”季封宴長臂裹挾著她,聞著她身上的香氣,狹長的丹鳳眼笑得眯了起來。
“一直沒問你,怎麽改了習慣?”
沈時鳶斂去眸光裏的黯然,淡淡道:“京城女子不屑紅廖花香的馥鬱,覺得難登大雅之堂,大家閨秀都愛蘭花清雅之香。”
季封宴嗤笑,修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熏香還分三六九等,氏族附庸風雅從根就爛透了。”
沈時鳶沒說話,但心底是認同的。
隻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斷不能從她口中說出。
借著月色,季封宴端詳著她的臉,依稀能見到巴掌痕跡。
他的眼眸底是濃墨的漆黑,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罐,塗在她的傷口上。
沈時鳶下意識躲開,但季封宴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動彈不得。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親昵的動作讓她忍不住紅了臉。
她聞出這是‘生肌散’特有的氣味。
太奢侈了,號稱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就這麽用來給她擦臉?
不等她反應,耳邊傳來男子極為好聽卻異常詭譎的聲音:“這小臉本就不出彩,萬一留下傷疤,那可沒法看了。”
沈時鳶深深吸口氣,將衝上天靈蓋的怒氣壓下。
這人嘴巴毒,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看在此刻聯手的份上,她忍!
塗好藥,季封宴將藥瓶留下,轉身之際沈時鳶拉住他。
“千歲爺的計劃還未告知小女。”
季封宴居高臨下睨著沈時鳶,吐出一句讓她摸不著頭腦的話。
“長公主近日身子抱恙,請期那日別打扮太豔麗。”
月光映著他的身姿長身玉立,如鬼魅般跳出窗戶消失不見。
沒得到確切的回複,沈時鳶心頭踹踹不安,但又生出別樣心思。
她知道季封宴此番助將軍府定有目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著,他心裏是不是也裝著那段再也過不去的時光?
他是為了她而來嗎……
少女心事總是春,懷揣著這一點甜,沈時鳶難得露出真切的笑意。
困意如潮水般席來,握著手裏的藥瓶,沉沉睡去。
三日後,到了承安侯府的人上門請期的日子。
族老一大早就趕來將軍府,跟芳若嬤嬤一同忙前忙後布置。
沈婉清生著病不能見人,沈沐澤沉著臉站在院門裏不肯出去,下人來勸都被他趕走。
見又有一人進來,他正要發怒,見到來人一愣。
“沐澤,幫姐姐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