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笑、淚、利爪
臉衝下趴在冰冷的地麵上,胸口總感覺憋悶著一口氣,吞之不下,吐之不出。雙臂嚐試撐著爬起來,可輕輕一動,渾身上下就疼的直哆嗦。
費死了力氣,好不容易翻了個身,伊曼眨了眨眼睛,到處都閃爍著耀眼的繁星。
他勉強抬起右手在胸口來回搓揉,換了一會兒,終於長長吐出一悶氣,將幾乎窒息的喉頭解放了出來。
“這……這是……”不待尚且嘶啞的嗓子恢複正常,身邊鵠立著的龐然大物,咧著利刃般的虎齒,凝神靜氣的盯著自己,兩顆一邊一個超越下頜界限的劍齒,似乎像刺穿豆腐一樣,輕易就能貫通伊曼瘦弱的身體。
伊曼來不及爬起來,連忙手腳並用倒著向後退到了牆邊,心裏一陣慌亂過後,見它並沒有追上前來,才將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下。
著龐然大物的輪廓也大致清晰了起來,兩隻羽翼豐滿的翅膀,深深的紮進突起的背脊兩側,金青相間的斑紋整齊的排列在巨獸的每一處皮毛上,最終都匯聚在頭上曲折盤旋著的兩隻白色彎角上。
巨獸空洞洞的眼神雖然散發出漆黑而又深邃的煞氣,但令伊曼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不僅不害怕,反而一種想要接近它的衝動,卻時時刻刻撩撥著心弦。
他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在好奇心的引領下,小心翼翼的走到龐然大物身邊。
近看之下,他發覺眼前的這個怪家夥果然不出所料。
大著膽子摸了摸巨獸的脖頸,竟然是木頭製成的,這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伊曼此時竟變本加厲的爬到巨獸的身上,在突起的背脊上來回摸索著什麽。
“有了!”興奮的聲音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染著血的繩結隱藏在眾多毛發的中間。
伊曼並沒有著急將繩結取下來,而是又從高大的巨獸身上跳了下來,直奔它身後跑去。
一條長長的尾巴像是粗壯的麻繩,不知什麽原因繃得筆直,一頭從巨獸的屁股長出來,另一頭卻無端端消失在透明的空氣中。
伊曼用手搭在獸尾上,使勁拽了拽,結果紋絲不動。
“無禮的賤民,真當我是空氣嗎?”就在伊曼打算繼續弄明白,載著自己的怪鳥,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巨獸的時候,一個飽含不滿聲音遠遠地飄過來。
渾厚的男聲猛然響起,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伊曼被嚇了一跳。
剛才明明沒有看到有人在,這聲音……
他連忙從木獸的後麵鑽了出來,東張西望的尋找發出聲音的源頭。
想想自己也是誤打誤撞跌進了這裏,說不定真的打擾到這個地方的主人了……
“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隻不過有一些其他原因,被丟了進來,請您不要生氣……”雖然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有什麽東西不斷躍動著,伊曼懷著愧疚的心情,用帶著歉意的聲音對著男子說話的方向,提高了嗓音,生怕對麵沒有聽到,而產生誤會。
“看著是個野小子,還挺懂禮貌……”這句話讓伊曼暗自高興,對麵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似乎也諒解了些許無端闖入的行為。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要是想到七殺的主殿應該怎麽出去……”這時候,輕鬆解決了一個矛盾的小興奮,讓伊曼的小腦袋骨碌碌一轉,不失時機的打算探聽一下,通往莫爾菲所在地的路線。
“七殺?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麵叫這個名字了。因為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已經去地獄報道了……”
“莫爾菲!”已經意識到,腳下踩著的這片地板,就是莫爾菲與七殺剛才廝殺的戰場,身體不由自主的衝向擋在麵前的未知黑幕。
**在外麵的肌膚立刻像是被火燒灼一樣,但冷與灼傷的混合感覺還是第一次體驗,但唯一相同的都是掛心剜肉的痛。
伊曼顧不得那麽多,一門心思隻想確認莫爾菲的安危,甚至連最壞的打算都考慮到了,萬一……
就算拚上一切,也一定要為他報仇……
穿過黑幕所用的時間,並不如想象中的漫長,連伊曼自己都有點意外,這麽輕鬆就穿過了阻隔在與七殺之間的防護,是不是有點簡單過頭了。
這一念在心中一閃而過,就被擱置腦後,昏暗的空闊大廳中,隻有一個紅發男子,和一隻身纏黑焰的雪豹對峙著。
看見莫爾菲平安無事,伊曼久懸的心終於落地了,他一溜煙小跑,衝向站正呆立原地死死盯著七殺的雪豹。
“莫爾菲,沒事太好了,卡寧告訴我,隻有咱們聯手才能……”也許是終於可以不用再拖莫爾菲的後腿,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邊,終於可以並肩抵抗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敵人。
伊曼心中的那份激動的難以言明。
掛在臉上的風火辣辣的痛,空氣中不知什麽時候變得腥臭難聞,讓伊曼靈敏的嗅覺難以接受。
回過神來,雪豹和自己的距離突然拉開了好多,就好像地麵向周圍急速的擴張著,但看看像尊雕像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的七殺,倒是還在同樣的位置和莫爾菲繼續對峙著。
是我自己動了?
為什麽?
伊曼有點想不明白,無意識發動“瞬影”向後退了一大步,隻是因為方才迎麵撲來的怪風中,散落著一些充滿惡意的感覺。
莫爾菲為什麽沒有提醒我?
不止這樣,他自己也一點沒有反應,難道明知七殺的攻擊時衝著我來的,也無動於衷?
剛才被驚出一的汗水也冷卻下來,順著脊梁慢慢滑落,腹部突然開始灼痛,伊曼低頭一看,立刻茫然失措,三道血痕從被劃開的衣服滲出血來,令他無法接受的是,殘留的黑色火焰還有氣無力的留在傷口的周圍。
這是莫爾菲的黑焰!
難道剛才攻擊我的是……
一個可怕的想法映入腦海,就被立刻抹殺掉,但之後又重新浮現出來,揮之不去。
除了他沒人可以控製黑焰了……
想到這裏,伊曼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莫爾菲再次被噬刃吞噬了。
一動不動的雪豹根本連頭都不回一下,冷酷絕情幾乎到了極致,熊熊黑焰失去了束縛,具有挑釁意味的舞動著妖嬈的身軀,**著一切想接近莫爾菲的不明事理的人們。
貿然接近就隻有一個結局————被利爪撕裂成碎片,被黑焰粉碎到灰飛煙滅。
伊曼輕輕抬起柔弱的胳膊,擋在丟失笑容的麵容前,狠狠抹掉在眼眶裏打轉的不爭氣的淚水。
滿臉怒容的拖著一搖一晃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充斥著熊熊黑焰的雪豹。
發現獵物的黑焰化作無數條火蛇,張著搖搖晃晃的利齒,一張一合的吐出貪婪的信子。
張牙舞爪的陣勢並不能喝阻伊曼前行的腳步,但這似乎激怒了這些嗜血獵手們,它們咆哮著、叫囂著,蜂擁蠶食這個弱小男孩的身軀。
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力量,伊曼拖著纏繞全身的黑焰依然堅定不移的接近著莫爾菲,這時雪豹終於回過頭來,咧著血盆大口凝視著執著赴死的男孩,眼神中滿是灰暗。
“莫爾菲,我來了,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沒有達成之前,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消失的!”男孩拖著黑色的烈焰,伸出傷痕累累的雙臂,輕輕環繞雪豹的脖頸,將自己的臉頰貼在發出警告般低吼的側臉。
“噗嗤”一聲悶響,男孩嘴角微微**了一下,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淚水順著麵頰滴在雪豹利爪上的白色毛皮上。
另一端被染成紅色的爪子,深深刺入男孩的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