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燈彩’這個概念,狹義地說,隻包括具有蘇州當地文化特色的燈彩。廣義地說呢,可以指稱江蘇省境內的燈彩,包含蘇州燈彩、秦淮燈彩、維揚燈彩,嗯,現在‘維揚燈彩’改叫‘鎮揚燈彩’了。我們今天說的,是狹義的概念。”

王氏花燈工坊裏,清茶嫋嫋,王千樹正對劉珖說起蘇州燈彩的概念。

劉珖雖做好了采訪大綱,但對於王千樹的各種“現場發揮”仍然保持尊重。

“蘇州燈彩被正式命名為‘蘇燈’,是在1959年。那年舉行了全國花燈比賽上,蘇州燈彩的經典之作‘亭台樓閣燈’一舉奪冠,蘇燈便獲得了更廣泛的關注。亭台樓閣燈,也叫萬眼羅燈,是每個蘇燈手藝人都想做出的絕品燈彩。”

劉珖對此有所了解,萬眼羅燈是蘇燈裏的上品,起源於宋代。其燈身為亭台樓閣,身上有萬個孔洞,所以又被稱作萬眼羅燈。萬眼羅燈,一度是進貢的貢品,可惜這技藝已經失傳了。

說到興起,王千樹不免感慨叢生:“我們這行,好像隻有過年那十五天才能被人看到。有時候,我也在想,自己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有此一歎,大概是因為,“背叛”師門的程超衝擊了他的價值觀。

劉珖忖了忖,才回道:“中國人重視節慶,在節慶的時候蘇燈璀璨生輝,祥瑞紛呈,的確是宣傳的好機會。《乾淳歲時記》中說,都城裏,從十月開始,天街茶肆就開始出售各色燈彩。也許,有一天,我們也能在其他時節,看到燈彩的身影。”

有句話藏在心底暫時不能說:若想得到更大的關注,非深度融入生活不可。

與倪虹碰了個眼神,倪虹也微微頷首,想來她也作此想。

聽得劉珖如此說,王千樹也像是得到些許撫慰,轉而一笑:“也許,這就是意義吧。現如今,蘇燈總算有了個美名,市場嘛總會好起來的。”

倪虹也笑道:“可不呢,姨父你不是跟我說,解放前和現在,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麽?”

“是啊。解放前夕,戰事頻仍,民生凋敝,燈彩行業日漸衰微,以致於……嗬嗬,整個州城之內,製燈的店鋪隻剩下三十多家,而且,連糊口都難。為了糊口,他們甚至還做起了紙紮冥器。嗐!”

“紙紮冥器?”劉珖瞪圓了眼。

“對,你沒聽錯,”王千樹苦笑道,“畢竟,死的人很多,殯葬行業‘興旺’。”

“解放後就不同了,”倪虹接了話,“每逢節慶之日,機關部門呀,商店門口都會張燈結彩,蘇燈就這樣慢慢複蘇了。”

“到了1956年,成立了新藝燈彩合作社成立,後來又並入蘇州民間工藝廠。當時的燈彩車間裏,職工就有40多個。我父親,就曾經在燈彩車間上過班,他們製作的燈彩,銷往全國各地,還在拙政園、網師園、玄武湖、北京都辦過燈盞呢。”

撫今追昔,王千樹的眼睛濕潤起來。拭了淚,他又對劉珖掏心窩子:“來,劉導,我給你看看我最近在做的‘有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