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色彩繽紛,而不豔俗;或造型多變,而蘊章法;又或水墨酣暢,而生動鮮明……
來到王千樹的工作間,劉珖隻覺目不暇接,難以言狀。
與室外懸掛、陳列燈彩的觀感不同。在室外,與其說是在看燈彩,不如說是在看透過緞麵的燈火。沒有燈火的朗照,燈彩很難在黑夜中綻放迷人的魅力。
但現在不同。
沒有室外寬敞的空間,一水兒的燈彩,像年夜飯似的密密挨挨地懸在空中,放在桌上,堆在地上,彰顯著匠人的勤勞與巧思。
而且,燈火也未點亮,一眼看去未免有些黯然失色。
然而,細細看去,幾乎每一盞燈彩都美得讓人呼吸一窒,移不開眸光。
都說燈火與燈盞相得益彰,但劉珖在這一霎時,卻覺得蘇燈之美,隻借了三分光,而那七分的魂,卻是在燈彩本身。
劉珖的神色,落入王千樹眼中,看得分明透徹。
王千樹笑著解釋:“沒有燈火,我們才把燈彩的造型、紋樣、色彩看得清楚明白。就造型而言,蘇燈有三大造型門類。我先前已經說過了。劉導,你看,你能不能認出來?”
劉珖的目光在工作間裏掃視,不一時便尋到了答案:“能。”
指著腳邊紅彤彤的正六邊形燈彩,劉珖說:“這是第一類,幾何造型。橫切麵大多是正四邊形、正五邊形、正六邊形、正八邊形,還有圓形。具體來說,這一盞,應該是‘百年長樂燈’吧?”
王千樹讚許地點點頭:“沒錯。再來。”
劉珖往前走了幾步,指著放在桌上的仙鶴燈,笑道:“第二種造型,最好認了。是仿生造型。植物、人物、動物,都是蘇燈的仿製對象。我以前也看到不少仿生燈。我印象裏,最常見的是兔……”
一言未畢,便被身後的倪虹強行打斷:“這隻仙鶴,做得栩栩如生。姨父好手藝啊!”
劉珖雖不明就裏,卻順著倪虹的話往下說:“仙鶴是祥瑞之物,又出塵不染。確實是很好的題材。”
“取的隻是一個意頭,”王千樹意味深長地一笑,“時代好了,才是真的好了。不然呢?衛懿公愛鶴,有什麽好下場?宋徽宗畫了《瑞鶴圖》,結局又如何?”
倪虹咯咯笑道:“依我看呐,鶴和文人雅士是最相配的。梅妻鶴子,才有真情趣。”
劉珖應了聲,又抬頭看著梁上懸掛的一盞燈彩,用手指了指:“這一盞,也很好認。第三種造型,是仿建築的。這種造型,特別能體現出蘇州的地方文化特色。”
仿建築造型的燈彩,雖然不隻蘇州才有,但那造型若呈現鮮明的園林特點,或是造園意涵,毫無疑問,它就有蘇燈的DNA。
聞言,王千樹對劉珖伸出大拇指:“說得好。劉導是真聽全了話。”
以前,也曾有過記者來采訪王千樹,但對方卻隻是機械地錄下了影像,並未用心聆聽,更不用說去一一品鑒。此後,王千樹就對采訪等事較為抗拒,總不想把一腔感情白白托付了。
這一次,如果不是倪虹穿針引線,王千樹也不想接受采訪。
王千樹再細看一眼,忽而一笑:“劉導,你看那窗格裏的‘四君子’,畫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