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鳶尾、忍冬、百合、丁香、薰衣草……
香調表裏的花名，看得倪虹一陣迷糊。
姚昕身兼花藝、香水商的身份，對各色花卉果然研究很深。
不過，想到自己對很多花都過敏，倪虹隻留下了百合、薰衣草這兩支，便把禮盒轉送給老媽。
遲敏看了看，說：“我用不合適了。你送同事好了。”
“不留一支？您不是喜歡丁香嗎？”
“算了，你對花過敏，別給你添亂了。”
這才是媽媽拒收香水的原因吧。
倪虹心裏了然。
晚睡前，喝著媽媽做的綠豆湯，又想起別人家裏的糟心事，倪虹心裏湧起幸福的小浪花。
“媽，你真好。”倪虹放下綠豆湯，突然從身後抱住遲敏的肩臂。
遲敏覺得莫名其妙，便柔聲問：“怎麽啦？”
“以後我再不惹你生氣，再不騙你了！”
“再？”遲敏敏銳地抓住這個字眼。
“騙子！騙子！”夏至突然出聲，撲扇著翅膀飛到冰箱上，居高臨下。
這模樣，活像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在對倪虹進行批判。
“閉嘴！夏至！不然我關你哦！”倪虹恐嚇夏至，又往孔興全送的蘇派鳥籠上掃了幾眼。
被她這麽一吼，夏至有些尷尬，把鳥喙埋進羽毛裏，不再吱聲。
遲敏輕輕搡了搡倪虹：“說說看啊，小騙子。”
“哎呀！就是我爸跟你說的那個事嘛！”
“哦，記性不好，忘了。”
“就是我暑假裏偷偷學蘇燈，騙你去姥姥家那個事。”
“哼！”
“媽，以後我不騙你了。但是你也要講道理。”
“講啊，怎麽不講？但得先看看別人說什麽。”
“什麽？”
“你最近不是紅了嗎？本來，這也是好事。可是，前幾天，我聽見院子裏有人說，好羨慕我，女兒都成網紅了。我尋思，這不是在罵人嗎？”
“媽！不是的！”
“我不喜歡這種喊法。我女兒可是正經人，編製老師，非遺藝人，才不是那些視頻裏扭來扭去、搔首弄姿的網紅。”
“網紅，也不都是這樣的，媽！”
“我不管，我覺得是。”
“好好好，都依你！這樣吧！”倪虹覷見遲敏頭上有幾根白發，用手輕輕去拈，“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直接告訴他們，你不喜歡這種稱法，他們就不會這麽說了。”
“嗯，不錯，就這麽辦。”
第二天，倪虹和江威在畫室裏交流了一番。見江威神采比昨日好了很多，倪虹也放心不少。
下班後，倪虹直奔王氏燈彩坊，先看了看“萬眼羅燈”的複原進度，再吃晚飯。
大姨做了最拿手的奧灶麵，倪虹吃得暖乎乎。
飯後，倪虹跟遲芮說：“大姨，我去跟姨父商量下事情。”
商量的是，研發校本教材的事。很早之前，倪虹就跟周校長建議過，校本課程建設，不能局限在藝體特色上。文學、曆史、地理，可以打破學科界限，能被編排進去。
當時，周校長有意讓倪虹請王千樹來主持編撰。孰料，王千樹因為反對“微型走馬燈”的建議，不願意參與。
此事就此擱置。
轉眼間，一年時光已逝，倪虹舊事重提，王千樹也頗為感慨。
“師父，您看，我說要上電視去宣傳蘇燈，學校對我多支持！反過來，您能不能同意，做他們學校的客座教師，主編校本教材呀？”
其實，倪虹還想說，“教學生做微型走馬燈”是可行的。
但她擔心被王千樹拒絕，便想著再做一點鋪墊。
見倪虹如此懇切，王千樹也有些犯難：“我這時間……我還在研究‘萬眼羅燈’呢！你說怎麽辦？”
“要不，這樣？我先寫初稿，您再把關修改。怎麽樣？”
王千樹想了想：“可！就這麽辦！”
倪虹見他鬆口，便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遞給王千樹看：“師父，還有個事兒。您看——”
桌上，是一個漂亮的擺件。
王千樹拿起擺件看了一會兒，隻見上麵的包裝寫著“情比金堅，磚心磚意”這八個字。
文案運用了諧音梗，看起來很有意思，字體又很活潑，極具吸引力。
王千樹笑起來：“這是哪個鬼才想出來的？有點意思。”
“我呀，我呀！就是我！”倪虹笑嘻嘻的，手指直指著自己。
王千樹微微一訝：“這個工藝品是……”
“我們現在更喜歡叫這種東西‘文創產品’。”
再細看一下，王千樹念了出來：“禦窯金磚？不是吧？”
好奇心驅使他拆開包裝。凝視之下，他發現，這不就是一塊迷你版的禦窯金磚？
倪虹捂嘴直笑：“對！這真的是禦窯金磚。這款文創產品，本來就挺好賣的，然後，葛老師上了節目，我又幫她設計了文案。您猜網店的月銷量多少啦？”
“多少？”
“這個數！”倪虹比了一個“5”。
“五千件？”
“不，五萬件！而且還沒打折！”
王千樹雙目圓睜，為之咋舌：“五萬件！賺大了啊！”
“對！其實，這件產品無論做工還是質量，都不比原版的禦窯金磚差。設計者隻是把它縮小了，包裝了，賦予了它新的意義，它就能賣得很好，這說明了什麽？”
見王千樹沉吟不語，倪虹急忙趕著他：“這說明，‘變則通’，您覺得呢？”
王千樹仍舊不語，摩挲著禦窯金磚，又用手指甲去敲，像是在測試這個小物件質量如何。
倪虹正色道：“我參加節目，有很多收獲和體會。其中最大的一個體會就是，非遺文化不能隻指望政府的扶持，老百姓的支持。作為非遺藝人，要想非遺文化走近千家萬戶，更應該思考一件事：要想不被時代拋棄，就要主動去擁抱時代。”
王千樹無話，但輕輕頷首。
倪虹便大著膽子往下說：“就拿禦窯金磚來說，最大宗的生意，來自於各處蘇州園林。但這個業務做不大。說得俗一點，藝人們僅靠這個，肯定吃不飽飯。可是，當他們轉變思路，做出相應的改變，就既能傳承文化，又能發家致富。何樂不為？”
聞言，王千樹感慨道：“你說得對，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倪虹笑了笑，把昨日江威啟發她的那事簡述一遍。
“我在想，我們為什麽不可以做車載掛件呢？當然，我隻是舉個例子。圍繞蘇燈，我們可以開發的領域，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