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波用完餐,坐出租車回到國際飯店。當他付完車費走向轉門時,卻猛然在玻璃門上發現一個奇怪的人影,和流光溢彩的霓虹燈重疊在一起。
那是一個女人,穿黑大衣,戴著一頂帶麵紗的西洋帽子,一動不動地站在街道對麵,似乎正在望著他。
“先生,要擦鞋嗎?”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已經蹲在地上,給他擦起皮鞋來了。
他拉開男童,轉過身去,隻見一輛有軌電車從街道中間緩緩駛過,擋住了他的視線。等車開走後,奇怪女子已經不見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推門走進大堂。角落裏幾名客人正喝著咖啡,聽一位年輕人演奏《月光曲》。他走向前台詢問有沒有他的信件,腦海裏卻想著剛才那名女人的身影。前台說,沒有他的信件,倒有一封電報。
電報來自他在格拉斯的同事喬瑟夫。童海波上周曾發電報回去,說自己在上海被一些事情耽擱,可能會推遲一周回法國。喬瑟夫在回複中嘲笑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女孩舍不得離開。
童海波走在走道上,邊讀邊笑。
他回到房間,放水洗了澡,換上睡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時,他發現露台上的落地窗簾微微擺動,他放下杯子,躡手躡腳地走向露台。
他猛地扯開窗簾,背後什麽都沒有。
落地窗打開了一條縫隙,正有冷風往裏鑽。
他剛回房間時,確實曾走上露台看了看花園的夜景,或許是自己忘了關窗。
他在心底笑話自己疑神疑鬼。
雖然夏若生警告過他,離箬笠越近,等於離危險越近,但他卻想不出危險會來自何方。至少在他看來,箬笠並不討厭自己,或許還有點喜歡。可昨天當他對夏若生這麽說時,夏若生卻笑他:“原來男人和女人一樣好騙。”好吧,就算她的喜歡隻是假象,但多一個願意為她赴湯蹈火的愛慕者,難道不好嗎?
他關上窗,轉過身打量幽暗寬敞的房間。靠近陽台是兩張沙發和一個茶幾,對牆擺了一張楠木書桌。房間正中是床,除了床頭櫃外,還有一個女人用的梳妝櫃。房間另一頭是帶百葉窗的雙門大衣櫃……除了一個落地燈和兩盞台燈點亮的空間外,其他的角落都沉陷在黑暗之中。
他上了床,靠在床頭讀幾頁從巴黎帶回來的香水行業報告。等到他略微有些困倦時,他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手表,放下資料,拉燈睡覺。
不一會兒,黑暗中便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一個影子在轉角處出現。
它和黑夜融為一體,仿佛是剛從顏料管中擠出的、不可被切分的黑色。
黑影悄無聲息地接近床邊,突然猛地俯身衝下,如同一隻撲向獵物的雕。
凶手憑著刀子刺下的感覺,便知道自己撲了空。
躲過一擊的童海波緊緊抓住再一次落下的刀刃,翻身坐起。
匕首從他的手掌中被抽走了,緊接著一道寒光閃過,帶血的刀子再次向他撲來。他隨手抓起枕頭阻擋,霎時,鵝毛紛紛揚揚地落下。他趁勢滾下床。
黑影再次降落,鋪天蓋地,瞬間,他感覺脖子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再次本能地抓起睡袍阻擋刀鋒。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來者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已經朝著他的胸口襲來。童海波側身再次躲過一擊,但刀尖撞擊地板的巨大聲音讓他為來者的憤怒而不安。他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起。
突如其來的鈴聲讓兩人同時一怔。童海波趁機用浴袍裹住匕首,兩人搶奪時,刀刃劃破浴袍,切入他的手掌,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正當他懷疑自己是否可以支撐下去時,急切的門鈴聲再次響起。
凶手突然鬆開手,從露台門倏地閃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