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空裏還是亮起銀白色的光芒,它將黑色的世界照的分明,也能看到遙遠處的兩個人。
一個是身著黑衣,手持血劍的青年男子,這個青年男子仍然是之前的那位戲子。另外一個人身披鵝黃色衣衫,身體圓圓的,臉也是圓圓的,好似盜金光。
聶星辰心中頓時一沉。
隻聽那扮演盜金光的戲子道:“‘青春如肉,歲月如刀!我與你的相逢是早已注定,不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也絕非有人精巧設計,一切都源於你的性格,你的堅持’!”
黑衣青年道:“‘堅持我堅持的,做我該做的,難道錯了嗎’?”
——“‘你沒有錯,但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個玩笑,你覺得正確的事情卻是錯的,無數人在提醒你,提醒你不要再走下去,可是你永不聽勸,當一個個鮮活的美麗的可愛的人為你死的時候,你想過他們嗎?他們也是人,雖然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命運安排,可是他們為你死了,這是事實’!”
——“‘我是個孤獨的盜賊,沒有朋友,沒有知己,我活在黑暗裏,早已忘記光明是何物!可是我無時無刻不想走在光明裏,我多想伸手把握陽光,多想活在陽光裏,可是我沒有機會,我的人生已如此,容不得我選擇!可是我遇到了你,你身上有一種很奇特的正氣與俠義,或許,那就是一種陽光!我難以抵抗這種力量,所以我無從選擇,我的使命是要讓你走入玄局,可是最終卻猶疑了’!”
扮演盜金光的戲子聲音已沙啞。
黑衣青年道:“‘你猶疑什麽?難道選擇就這麽難嗎?命運是在自己的手裏,不是在別人的掌握之中,你就如此地聽命於人?連‘自己’都不做了’?”
“盜金光”苦笑著,道:“‘我根本無從選擇!他們……他們掌握了我……太多的東西……我不是個孑然一身的亡命徒,我有牽掛!他們知道我有牽掛……所以……’”
黑衣青年道:“‘你的妻子’?”
“盜金光”眼眶裏流下了眼淚,他道:“‘我沒辦法選擇……很抱歉……狼崽子……’”
“盜金光”的聲音已然哽咽,他已坐倒在地上。
“盜金光”此刻鼓起全身力氣起身,他跑向了黑暗裏,他又回頭道:“‘不要改變自己,千萬不要,我不值得你改變!你不要再走進來,這個局……不要……’”
黑衣青年苦笑道:“‘可是……我已把握不了自己……’”
“盜金光”搖著頭,道:“‘你可以把握自己……你是聶星辰……你是我盜金光最佩服的人……’”
黑衣青年道:“‘我曾以為我可以憑著自己的力量改變江湖……可是我錯了……我不該如此幼稚……也不該如此狂妄……正是因為我的堅持……害了很多人……’”
“盜金光”搖著頭,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道:“‘你不要改變……不要……求你……’”
秋水清拍了拍手。
兩位戲子的動作此刻忽然停頓,就好似被凍結了一般。
秋水清拍著聶星辰的肩膀,道:“聶星辰獨行天涯,除了莫小歌之外,天下間便沒有朋友了!盜金光在你的生命中出現確實是個意外!他是你苦苦追捕的盜賊,你隻要把他交給官府,你與他之間便不會再有任何的故事。但是各種陰謀的巧妙安排,讓你們的關係越發的微妙起來,你與盜金光竟然成為了朋友!雖然不能說是肝膽相照,卻是真誠以待。我相信,你直到現在都無法相信盜金光的轉變!如今你再看到這一幕,你能接受嗎?”
聶星辰道:“盜金光眼神裏流露的真誠是一把鋒利的刺刀,這種真誠讓我無力抵抗,也根本不會去察覺他的真實身份!不過,我卻很感激盜金光,他讓我懂得了什麽是朋友,他雖然是潛藏在我身邊的第二顆棋子,是摧毀我內心力量的刺刀!可是他終究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情意,我能看出他死之前是充滿悔恨的!”
秋水清笑道:“如果盜金光再出現你的身邊,你會和他和好如初嗎?”
聶星辰點頭道:“會的!”
秋水清笑道:“很好!不愧是聶星辰!”
“我們接著看!”
隻見秋水清拍了拍手,那似乎是某種訊號,隻見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個人。
一個著紅衣,戴著惡鬼麵具,手握烏鞘長劍的男子。
這個人還帶來了他的笑聲,詭譎的笑聲。
扮演盜金光的戲子忽然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的哆嗦起來。
紅衣男子的長劍向著“盜金光”擊出,“盜金光”重重飛了出去!
血從“盜金光”的體內流出。
聶星辰看到此幕,內心的怒氣莫名地亂竄,他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
“穩住心性!”
秋水清的聲音回響在他的內心裏,聶星辰閉上了眼睛,他不願意再看,可是他又睜開了雙眼。
鬼麵人道:“‘如果你已深陷命運的玄局裏,請你不要固執地抵抗,那隻會使你越陷愈深,你不能隨波逐流,隻能沉沒其中再難回返!你沒有勇氣揭我的鬼麵,是因為覺得我的麵孔會讓你失去探尋一切因果的力量,當我的麵孔與你的想象一致的時候,你會徹底失去自我,你怕會沉淪對嗎?可是,命運便是如此!你逃不過也躲不開,你就算不願揭我麵具,它最終也會很快地揭開!這是命運的安排!你會接受!你本來有選擇的機會,可是你不懂得珍惜,現在你隻能被迫地接受了’!”
鬼麵人不再說話,他的右手已抬起,已放在他的鬼麵之上。
黑衣青年鼓起全身的力量失聲吼道:“‘不要揭開’!”
鬼麵人揭開了麵具,他的手向天空一揚,手中的鬼麵具已高高飛了出去。
在一旁的聶星辰此刻閉上了雙眼!
“為何不敢看?堂堂男子漢,就應該正視這一切!”
聶星辰睜開了雙眼,他看到了扮演練世城的戲子,雖然他長得不像練世城,可是他的神色卻與練世城一般無二,那股隱忍的氣質是演出來了。
扮演練世城的戲子道:“‘從你一出生,你的人生便已不再是你自己的了,我需要指引你的不是你武學的修為,而是你人生的方向!江湖不再是往昔的江湖,它已回不來,沒有人可以尋回江湖,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締造一個全新的江湖’!”
黑衣青年道:“‘這就是你們共同的信念?為了這個,你不惜隱忍二十五年躲在漠北狼穀做我的師父,你隱藏了劍術,隱藏了內心,隱藏了笑容,你讓我學習狠辣的功夫,讓我百毒不侵,讓我讀書識字……’”
“練世城”道:“‘不錯,還讓你成為了‘解心者’’!”
黑衣青年搖頭苦笑道:“‘一個信念可以引發戰爭,一個信念可以翻雲覆雨,一個信念可以改變人的一生……究竟你們守護的這個信念是對的還是錯的’?”
“練世城”深吸了口氣,道:“‘我隻知道要‘得到’,就必須要懂得‘失去’,如果婦人之仁,就隻有被命運打壓的毫無反手之力。是的,我們可以碌碌無為地走完人生路程,可以唯唯諾諾地接受命運的走向,可是當你不經意回頭看的時候,你會怎麽想?你能抵擋悔恨的眼淚從你的眼眶裏垂落嗎?人生短短幾十年,何苦讓命運牽著你走?現在既然有掌控命運的機會,為何要錯過?我是不會錯過的,因為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了’!”
聶星辰此刻內心深深地一顫:“人生一世,為何非要對自己如此殘酷?”
隻見前方的黑衣青年歎道:“‘你是我的師父,是我的親人,卻也是傷我最深的人,愛情與友情我都可以不要,唯獨這份愛讓我不能自已……如今,現實已讓我不得不做出抉擇,我讓你給我機會,這不是固執地堅持,而是希望可以徹底地忘記這份愛!我相信當這份愛失去的時候,也是我接受你們的時候’!”
“練世城”道:“‘希望你能夠忘記’!”
黑衣青年道:“‘這所有的一切,我希望都能夠還給你……’”
黑衣青年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向“練世城”磕頭。
便在此時,黑衣青年起身拔出赤劍,向“練世城”刺去。
就在黑衣青年就要刺入“練世城”咽喉的瞬間,“練世城”忽然欣慰地笑起來。
然後,黑衣青年的長劍落地,他開始流淚,並開始哭泣!
“練世城”的笑聲不止,聶星辰卻想掩住耳朵,但是他最終都忍受下來!
聶星辰咬牙道:“我錯手殺了輕魚,盜金光也因為我被練世城一劍斃命,緊接著練世城的笑聲出現,我的內心已完全失去控製!可是如今再看時,我少了絕望感,多的是一種憐憫,不管是輕魚、盜金光還是練世城,他們其實都很可憐!盜金光對於妻子安危的牽掛,練世城的複仇之心都被人牢牢掌控著,雖然不知道輕魚的內心故事,卻也能想到其內心被人操縱……我已無怪責之心,隻希望他們能夠得到心靈的寬恕。”
秋水清笑著道:“那隻能說你已超脫,內心力量又精進不少。”
就在黑衣青年在地上蜷縮著哭泣時,黑暗裏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她嘴裏還哼著歌謠。
美麗的女人撫摸著黑衣青年的頭顱,柔聲道:“‘你終於回來了,我的孩子’!”
美麗的女人向黑衣青年張開了懷抱,黑衣青年將臉埋進了女人柔軟的胸膛裏。
秋水清拍了拍手,前方的三個戲子的動作全部停頓。
秋水清道:“凡事我們都要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會有更多的思考的空間。他們先是用薛輕魚、盜金光、練世城這三個人讓你的內心走入絕境!然後在你內心崩塌之時,再將你的母親俞念詩引出,你當時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所以你接受了俞念詩的愛,他們的這一步棋下的實在是太妙!”
聶星辰點著頭,他忽然摸著眉心,道:“但如果我的性格不是如此執拗,他們是否便不會做的如此絕情?輕魚與盜金光就不會死?”
秋水清搖著頭道:“如果你的性格不是如此執拗,又怎會有如此高的武學修為?又怎會在‘解心’上如此獨到?你是顆天然珍貴的原石,自然要用最尖利的器具才能夠開封!”
聶星辰道:“我寧願我是個平凡的人!”
秋水清再次拍了拍手,前方的四位戲子開始退場。
“薛輕魚、盜金光、練世城、俞念詩這四個人如今你已都能夠忍受,接下來,我們就要到洗心的最關鍵的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