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子初見 下

?“咦?這不是陳先生嗎?”路上幾個結伴推著嬰兒車散步的貴婦人看著Mark從旁邊走過,紛紛出聲打招呼:“這是旅行回來嗎?可好久沒見著了!”

要是在平常,她們是不會隨便和別人打招呼的。但是這個小區是例外,一來這裏的住戶都是非富即貴,多認識幾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二來,也就是女人普遍的那點小心思了。

現在這個世界亂的很,這個小區也不給非住戶隨便進出,因此除了自家用慣的傭人,想要雇個菲傭都很難。這裏的女人有不少都是年輕漂亮的,剛剛有孩子,偏偏現在新生兒都珍貴的很,奶媽什麽的自然也不敢用,隻得每天自己出來帶孩子散步。幾個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女人,成日待在這個地方,忽然發現小區裏竟然有一個又年輕又英俊的男人,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是單身的。

這倒不是說女人們希望發生點什麽,她們好賴都是名門閨秀,政要之後。隻是眼前有了這麽一個男人,平淡無趣的生活也似乎多了那麽一點樂趣。

“…”Mark微微皺眉,強迫自己停下腳步麵對這群女人。離開這裏一年,他都差點忘記這個地方有一群難纏的角色。當初自己隻不過是順手幫她們搬了點東西,怎麽就沒完沒了了?

“你們好。”他勉強點頭示意,但是表情仍然很僵硬。不過好在墨鏡和胡子都在一定程度上擋住了他黑沉的臉色。

“這裏不給請菲傭,陳先生家裏又沒有管家傭人,家裏一定很亂吧?”其中一個女人仿佛熱心的說:“我可以借您一個自家的傭人,做家政是一把好手呢。”

Mark掃了一眼麵前的女人,然後慢慢把視線朝下移動。

“咿啊…”白白胖胖的小嬰兒坐在嬰兒車裏,天真的圓圓眼睛瞅著他,突然咧開無齒的燦爛笑容。

“…寶寶很可愛。”男人墨鏡下的眼睛閃過厭惡,低沉的輕巧的轉移了話題。

嬰兒的母親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高興的笑了。畢竟沒有沒有哪個母親會不喜歡聽到這種話,但是當她再次看向男人,卻訝異的發現對方已經走遠。

“陳先生?”她喃喃的喊著。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漸漸拐過一棟別墅,不見蹤影。

“真是不錯的男人,不是嗎?”另一個貴婦輕笑,“就是太冷漠了點。”

E棟別墅在比較靠近湖的地方。對了,這片天然湖泊就是安然小區當初的賣點之一。

22世紀雖然因為科技的長足進步,環境得到有效改善,但是大部分都是人工改造的湖泊和森林。也因此,這一大片天然湖泊吸引了相當一部分人來這裏居住。

Mark在別墅外停下腳步,轉身走向湖邊。這個時間段還沒有什麽鍛煉的人,也是因為小區裏基本沒有老人的關係。人類的壽命延長,中青年占了人口基數的幾乎全部,新生兒和老年人都很少。後者的減少也許有利於促進社會發展,但前者幾乎就意味著人類漸漸陷入絕境。

新生兒很珍貴,這毫無疑問…Mark放下行李箱,掏出煙點著。

但是他就是厭惡。就像剛剛那個孩子。

隻要看到就想吐。

他出神的看著眼前繚繞的煙霧,年輕堅毅的五官顯得很茫然。如果和女人做.愛,就會有孩子,但是那個孩子…是否願意出生?不過是一個受精卵,沒有選擇的權利,可是讓受精卵存在的人又怎麽樣——

讓女人懷孕是種罪孽。

“嗤…”Mark嗤笑一聲,隨手把煙蒂扔進一旁的回收桶,拎起箱子走進別墅。

另一邊,安宅的氣氛變得很低沉。

安娜慢慢吃著早餐,一邊有些無奈的看著母親。從昨晚開始,安姨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迷,到現在看起來還是提不起精神。

“媽,糖糖還沒醒?”安娜小心的問。

安姨看了她一眼,勉強點點頭:“昨晚不知道為什麽一直不肯睡,夜裏三點多還做噩夢了,哭鬧了好半天才哄好。”她看著桌上精致的早餐突然沒了胃口,側過頭示意傭人收下去。

“你說,這孩子是不是舍不得我?”她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對安娜說。

安娜頓了一下,放下筷子正色道:“媽,我知道你喜歡糖糖,但是我們不能忘了,那是蘇嵐和Mark的孩子,現在糖糖的媽媽不在身邊,所以他必須去爸爸那裏。孩子應該在父母的身邊長大。”即使我們再喜歡他,也代替不了他的親生父母。

“可是…媽實在舍不得…”安姨哽咽。

“媽…”安娜還想說什麽,傭人就抱著昏昏欲睡的某嬰兒下樓了。

“夫人,小少爺剛剛醒。”傭人小心的把糖糖放到安姨的懷裏,然後走到廚房準備他的早飯去了。

“奶奶的寶貝肉肉誒…”安姨剛平息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摟著某嬰兒低聲哭泣起來。分別在即,她實在不知道除了哭還能做什麽。為什麽會這麽舍不得呢…這個小小的肉嘟嘟的寶貝好像就是她親生的孫子一樣投緣。

“嗯啊…”某嬰兒張著小嘴巴的打了個嗬欠,薄嫩嫩的眼皮都腫了起來。晃了半天他才睜開眼睛,立刻看到安姨哭泣的臉。

啊,真的要被送走了…一意識到這一點,他立刻清醒過來。不是錯覺,不是猜測…是真的。這樣就想起來,早上起來的時候,慣常玩的玩具不在它每天都在的地方,那些箱子也還整齊的立在那裏…

“媽…你別在糖糖麵前這樣啦…”安娜注意到某嬰兒一動不動的瞅著母親,以為他被嚇到了,擔憂的說:“時間來不及了,我來喂他吃飯吧。要是太晚,Mark可能不在家呢。”

“欸…好…”安姨擦著眼淚,把寶寶遞過去。

…我就像一個貨物啊。某嬰兒默默的回過神,蜷著手腳坐在安娜的懷裏。他乖乖的喝下喂過來的每一勺新鮮牛乳,感覺自己就像在吃行刑前的最後一餐。

“全部喝完了…糖糖寶貝真乖。”安娜放下勺子,低頭在某嬰兒臉蛋嘬了一口,發現糖糖怔怔的仰頭看著她,雪白雪白的皮膚,柔軟的胎發卷卷的,淡淡的小眉毛似乎無意識的皺著,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烏溜溜的這麽瞅著她,讓人的心莫名的就能軟的一塌糊塗。

‘真乖’…雖然聽不懂,但是早就在每天的重複中明白了意思。突然有種強烈的心痛襲來。即使這麽乖,還是要被送走啊。即使再喜歡,仍然沒有留下的理由。‘…乖乖去福州,以後有你的好處。’冰冷無情的聲音不斷的回**著,他果真乖乖的去了,結果最終迎接他的就是死亡,那時不過虛屬十六的年紀。

“收拾一下,準備走吧。”安娜振作了一下,轉身吩咐傭人,她猶豫著看了安姨一眼,低聲說:“媽,你就別去了,我送糖糖去。”

某嬰兒安靜的任由自己被安姨摟住,來回的親。熱熱的淚水滴落在臉上,不知道為什麽內心卻感到很麻木。

不想要再這樣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家庭,不管是什麽樣的父母,如果可以一直在一起生活下去…沒有分離。就足夠了。

安姨站在大門處,看著車子很快的消失在路的盡頭,眼淚再次滑下。一想到剛才還在自己懷裏安靜的玩著手指的孩子,現在已經離開了…心裏就難過的不得了。不光是思念,還有對那孩子未來的擔憂。那個爸爸會不會對他好,能不能妥善的照顧他,以後生活的幸不幸福,這些都不確定。

要是他們家的孩子,該多好啊…

這一天對於Mark和糖糖來說,都是特殊的一天。他們在彼此見麵之前,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生命裏從此,會多出這樣的一個人。

遠在他國的蘇嵐,一直安靜的靠在床頭。她一整天都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公民卡,等待著一個電話。一直默默的祈禱著,一切會順利。

安然小區E棟。

門鈴響的時候,男人正從一樓的健身房出來,準備去浴室衝涼。他詫異的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眼中升起一點警惕。除了蘇嵐,沒有人知道他的住址。

Mark把手上的毛巾掛在頸子上,走到門邊按下監視器。立體影像以縮小的形式展現在眼前,是兩名女子,身後還帶著好幾個大箱子。

陌生人…他可以肯定,這兩個人絕對不是小區的住戶,警衛竟然沒有通知他就放人進來——物業費果然是白交了。

“找誰?”他點開通話選項,沉聲問。

“請問是陳皓先生嗎?我是蘇嵐的朋友安娜,是她托我轉交給你一個東西。”安娜一邊說著,一邊心虛的低頭看著懷裏的小睡袋。寶貝啊,小姨不是故意把你說成“東西”的…比起禮物是不是好聽一點呢?

Mark沉默了一下,拽著毛巾捂住臉,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進來吧。”下了指示,大門哢的一聲輕輕打開。

他看著安娜帶著一個明顯是傭人的女人進來,還拖著幾個箱子,狠狠的皺了下眉。快步走開,從冰櫃裏取出一些飲料放在茶幾上。

“小心點,放到這裏。”安娜指揮著傭人把箱子放在一樓客廳的一角,“先這些吧,還有些大件的我們明天再送過來。”

“等一下,”Mark冷著臉說:“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說的‘一個東西’指的是這些箱子嗎?”

安娜愣住了。她轉身站在那裏,定定的打量著男人。

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是這個人的確隻有十九歲。眉目英挺,眼神卻充滿戾氣,那是一種怎麽掩飾都遮蓋不了的肅殺之氣。安娜完全可以想象到,這樣的一個人慣常生活在什麽樣的環境裏——可是現在,他就要做父親了。

她突然有些遲疑。但是這件事最終還是要解決。

“當然不是,事實上——”她走向男人,把一直抱在懷裏的小小睡袋遞到男人麵前,伸手打開,“事實上,這個才是蘇嵐要給你的。”

Mark神情冷漠的順著安娜的手看過去。

粉藍色的小睡袋裏,露出一張小寶寶酣睡的酡紅臉蛋。柔軟的胎發,雪白的皮膚,長長的睫毛,小鼻子小嘴巴。可愛的孩子。

“…這是什麽?”男人麵無表情的從眼皮底下瞥著,語氣變得森冷。

——這是什麽?

如果不是情況不合適,安娜簡直想要大笑。這是什麽——這還用問嗎?

“你兒子。”最終她隻是抿了抿嘴,簡單的說。

Mark銳利的目光快速的一掃而過,從小睡袋的一側拿出一張紙。

DNA親子鑒定報告。

隻需輕輕掃過,就可以知道,麵前的這個不過五十公分左右長短,渾身都是肉的生物,和他有親子關係。99.99%的數據說明了一切。

‘哈…我兒子?’男人的臉上先是露出一臉笑意,帶著濃濃的譏諷,似乎在說,這簡直是開玩笑。但是很快的,那張臉上迅速的陰沉下來,眼神盯著睡袋,幾乎有些可怕。

安娜忍不住把抱著睡袋的手縮了回來,後退了一步。

“…我兒子?”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慢的眯起眼,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一股冰冷至極的憤怒讓他快要失去理智。

蘇嵐,你最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不然,就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準備。

這樣可笑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垂在身側的手微不可查的顫抖的,簡直快要控製不住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