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老人繼續講述自己的經曆,連楊斐也想不到這倔強的老頭今天為什麽會這麽有耐心。
孩子病死後,他在監獄裏聽說了,大病了一場,險些喪命,病好後再也無法忍受了,終於有一天勞動時找了個機會跑了出來,回家去時正趕上這對狗男女在炕上翻身打滾歡樂呢。他說他殺那個造反派男人的時候,他老婆嚇得渾身發抖,當自己的刀架到她的脖子上時她反倒鎮定了,說:“我沒有照看好你的孩子,你殺我我沒有意見,但是你能不能給我留個全屍。”
袁天爵看著曾經是恩愛夫妻的老婆,終於下不了手了,扔下了刀子。女人當時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痛哭流涕。他也在哭,苦自己命苦,更哭自己孩子命苦。哭得累了,他就一腳把造反派的屍體踹下了地,然後抱著老婆睡了。
但是當袁天爵醒來的時候,一幫紅衛兵已經把屋子包圍了,原來他老婆乘他睡著了偷偷跑出去告了密。袁天爵這一怒非同小可,常言道一夫拚命,萬夫莫當。他手持兩個根鐵門栓,從巷子頭打到了巷子尾,把二十多手拿棍棒的紅衛兵打的七零八落,但是始終再沒見到他老婆的麵。
袁天爵殺出重圍,遠走他鄉,為了躲避搜捕,他在大山裏呆了有一年多,後來到了蒙古邊境上,在這裏結識了一幫朋友,又過上了打家劫舍的勾當。但是他並不願意總是當強盜,他還是向往平靜的生活。聽說*結束了,*垮台了,他就毅然回了家鄉。他還有個心願未了,那就是找到他的老婆。他並不是想要殺死她,而是想要和她開始重新的生活。在他心裏始終還是深愛著這個背叛過他的女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回來的第三個月裏,他終於找到了已經又嫁了人的老婆。聽說她已經又嫁人了,袁天爵也沒有去騷擾她,隻是每天偷偷地去她家窗下站一會兒,在窗子上欣賞一下她的影子,想象一下當年兩情相悅時的幸福。但是自從有一次聽見了他老婆和現任丈夫同房時的聲音就再也不去了,那是一種可以刺穿心髒的聲音,讓他聽得撕心裂肺。
他想離開這個傷心地,但是老天對他的折磨並沒有結束,他又被公安抓了,以殺人罪起訴了他。法庭上,他老婆深惡痛絕地親口指認他殺死了那個造反派,他對他老婆徹底失望了,當時痛哭流涕,並不是害怕坐牢,而是傷心到了極點,甚至後悔沒有連同這個賤女人一刀殺死。
由於殺死的是造反派,所以判得並不是很重,有期徒刑十五年。
在監獄裏呆了十幾個年頭,他把一切都看的很輕了,所有的東西不過都是過眼雲煙,隨著時間逝去,不論你家財萬貫,還是圖空四壁,都難免要老去,青春不在了,所有事物都變得沒有意義了。從監獄裏出來,他無心再生活在城市,所以來到了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想要在這裏以天地為伴,孤獨終老。
楊斐聽得眼淚汪汪的,巴特老人看看他說:“你這孩子心慈麵軟,和我一樣,做不了大事,當年我要是狠下心殺了那婆娘,造反派仇人遍天下,恐怕也沒人知道是我幹的,我也不必坐那十幾年的大獄。
楊斐問:“那如果現在見到她你還會想要殺她麽?”
巴特搖搖頭:“不會了,她現在也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我不殺她她也會死,隻是遲一天早一天的事,人在這個世上多活一天也未必就是福分,早死些天也不一定就是不幸。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那女兒活到現在……唉,那她得遭受多少痛苦呀,她的命不好,投生到了我家,還不如死了的省心。”
聽老人說的淒涼,楊斐不再問了,想要轉移一下話題,就說:“那你一身的功夫是和誰學的?”
“是小時候當土匪和老大學的,我最初的老大是一個少林和尚出身,遭逢亂世,身不由己當了土匪。他有一身鐵布衫橫練的硬氣功很是厲害,後來被國民黨抓住拉去砍頭的時候聽說連砍了十幾刀,刀都砍出豁牙來了他的腦袋才掉,也不知是他的功夫硬還是刀的鋼口不好。”
“你也練過鐵布衫麽?”一開始楊斐是想把老人的思路從他那個無德的老婆身上拉回來才問起練功的事,但問著問著就有了興趣。
“練過一段兒,不過那時候小吃不了苦,練得半拉柯基的。雖然如此受用也是匪淺,要不在第一次進監獄時就被造反派折磨死了。”
“鐵布衫很難練麽?可不可以教教我?”楊斐試探地問道。
巴特看看他說:“有什麽好練的,用現在話說就是練習抗擊打能力,哪裏有真正的刀槍不入鐵布衫呀!要點是打擊之處氣一定要運到,做好充分的準備後才準開始擊打而且由弱到強依次進行調整,還有就是氣不能鬆,打擊時不可隨意開口說話,練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有小成了。你要是想練就找個喜歡打人的陪你練,我這把老骨頭可打不動了。”
楊斐擼起袖子看看手臂,用了用力氣,肌肉突起,他還真想練一練傳說中的金鍾罩鐵布衫之類的硬氣功。他忽然想到了封老三,心說這家夥一定是練鐵布衫的好料,他那麽抗打,如果每天堅持挨一頓揍的話,練上十年八年的估計廣平沒人是他的對手了。
兩人一直聊到了天黑,這才鋪上被子不再聊了,準備早些睡覺。來了這麽久,楊斐和巴特倆人每天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今天說的多,楊斐感覺和巴特老人的感情又進了一層。
睡到半夜,楊斐忽然感覺有人在擺弄自己,一睜眼睛,嚇了一跳,雙腳被繩子捆著,而巴特老人拿著繩子正在捆綁自己的手,想要掙脫已經來不及了,老頭兒一較力,繩子已緊緊勒住了他的雙手。楊斐翻身坐起,驚道:“巴特爺爺,你這是幹什麽?”
巴特回身在牆上拿下獵槍,對準了楊斐的腦袋,冷笑道:“臭小子,誰派你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