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單刀直入

女人對男人的引誘有多種方式,當然也會因為手段的不同、場合的不同有著高下之分。有的是**出的某些部位,影響男人的視覺器官;有的是與男人之間有些不經意的小小接觸,激發對方的觸覺;有的是通過語言、氣味、神態、動作等方麵來旁敲側擊一陣後再進入主題……

井上香子把握得很好,作為已經和心上人訂婚,接受過日本古老的婚前教育的她巧妙地利用著自己先天的優勢和後天的修養,在任何人的眼裏,這個女人在卡座上的作為都稱得上優雅,為她本身的容貌和一種高貴而溫柔的氣質增色不少。

十根細長的如蔥白一樣的手指總是很嫻熟、很好看地把弄著酒杯和酒瓶,總是很殷勤地不讓身邊男人的酒杯放下、落空;籠在和服寬大袖子下的手臂,也會偶爾在抬手的時候褪下來,露出一大截白皙圓潤的肌膚;更要命的是,女人在說話時總帶著一些日本話裏的尾音,透出誘人的意味,使男人不由自主地會激發出一種身為男人本該具備的征服。

而現在對張中道來說,還要抵禦酒精的困擾。還要努力集中精神去應付女人的說話,還要按捺著內心裏想要盡快見到英國人,完成這次使命的衝動。

誰他娘說的是什麽豔福無邊,明明就是苦不堪言嘛!

好幾次,張中道甚至想象自己不是一個身負使命的軍官,而是一個真正的紈絝子弟。這樣的話,就可以放開來喝酒,放開來和這身邊的美女,把這尤物搞上床肆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對張中道的精神意誌來說是最危險的時刻!

“張君,國防軍裏有很多年輕的將領,我見到過劉亮將軍,年輕而英武,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讓人崇拜和仰望的武士。”井上香子在施展出足夠魅力後,自認為在男人心裏已經占據了一個重要地位置,要讓這個人徹底屈服,就要激發起他的嫉妒心。所以,這個時候抬出軍階比張中道高、戰功顯赫而確實年輕英武的劉亮將軍,無疑是可以起到作用的。

張中道沉默了,臉上露出不屑而嫉妒的表情。良久才悶哼一聲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舉起酒杯。

當對一個女人激發起了占有欲後,其他男人,比自己似乎更強大的男人就是敵人。這是一種心理本能,是人類在幾萬年的競爭中演化出來地本能,是從老祖宗的基因裏繼承下來的本能。

井上香子嘴角掛著柔媚的笑意,用令旁人難以察覺的動作又向張中道靠近了一些。這樣,女人的體香可以更好地刺激男人的嗅覺神經,女人軟綿綿的溫熱身體可以更方便地與男人的身體接觸。

張中道重重地放下了酒杯,自尊心使他不想去說什麽。當然。作為國防軍的軍官在背後說長官的壞話,那是從道德、從紀律、從感情上來講都不允許的。他隻有在荷爾蒙的驅使下妄微微閉止眼睛;享受女人靠攏自己的。

井上香子快要勝利了!

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進了咖啡館,使這裏的空氣驟然一滯。從他們黑色衣服上的領花和帽徽來看,他們是內政警察。

一個高個子領頭地“瞿瞿”地吹響了口哨,旁邊一個階級低一些的大聲地吼著“治安檢查,請大家坐下不要隨意走動!”

張中道從迷醉中被喚醒了!他心底狠狠地罵著自己,也慶幸著警察們及時地出現,否則,自己很可能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說出一些什麽來。作為前京畿衛戍司令部的後勤處長,作為肩負秘密使命的特工人員,哪怕泄露去一點點東西。就能引來巨大的損失。這個時候,張中道已經確信身邊的女人是受過特殊訓練的間諜了!

警察板著臉挨個地檢查著每個人,詢問著“哪裏人?幹什麽的?”之類的話題。不過張中道沒有享受到這樣的待遇,一個顯得年長一些的警察認出了他。

“張先生,您也在這裏,對不起,打擾了,打擾了。”隨著年長警察的道歉,警察們紛紛轉移了目標,到樓上去檢查了。

音樂還是如常地輕輕傾泄著,咖啡館經曆了一場小小的震**後,幾分鍾內就恢複了原貌,輕鬆委靡的氣氛又重新占據了主導地位。井上香子暗暗罵著壞事的警察,剛才,自己幾乎就要突破張中道意誌的最後防線了,隻要把他往樓上一請,在榻榻米上,這個被衝昏了頭腦的年輕男人會因為自己的而坦白一切的!

不過在幾分鍾後,井上香子發現身邊的男人並沒有在精神狀態上有什麽起色,還似乎沉迷在自己和服的領口下。看來,這個男人真的是淪落了。

確立了對手的張中道沒有傻到立即恢複到義正詞嚴的模樣,將計就計他還是明白的。日本華族的女人肯定跟英國間諜有關係,有密切的關係!那就意味著一種可能:日本華族有勢力正在尋求英國人的幫助!其目的用腳指頭都可以想出來,還不是恢複日本的國際地位嘛!一個大膽的設想很快地浮現在張中道的腦海中,通過井上香子的線索,摸清楚日本人和英國人的關係,徹底消滅日本高層中的勢力!當然,這一切的想法還需要根據目前的環境一步步來實行。張中道保持著迷醉的神色,等待著井上香子的下一步行動。

警察們咚咚的下樓聲並沒有影響小小的卡座裏的氣氛,等到警察門一無所獲地消失在人們視野裏時,井上香子說話了。

“張君,那個警察好象認識你,想不到你來上海10多天的時間,就認識了這麽多的朋友。”

“香子小姐應該知道,大生-通海是全帝國第四大企業集團,在上海,連市長先生也要給大生的麵子。”張中道市儈而霸道地說著,手卻不老實地在香子的手臂上撫摩著。現在,張中道的心態調整過來了。事實很清楚,這個女人跟今天自己要見的人有關係,興許她就是英國代表。對她的身份一確立,那麽張中道的心神自然就有了一根主線。

能夠順便揩揩美女的油也是好事嘛,至少自己在前些日子表現出來的,應該就是這樣。

那群警察走出好遠才停了下來,年長的那個脫下了警官服遞給了領頭的警察,鑽進了旁邊一輛福特車。

華俊林準將穿著便裝坐在福特車裏,聽著手下的匯報。年長的特工不僅僅跟張中道搭上了話,還從潛伏在咖啡館裏的特工手裏搞到一張字條,現在,字條就在華俊林的手中,上麵隻有四個字:井上香子。

“馬上跟日本組取得聯係,讓喻天明好好查一查這個人。”華俊林把字條遞給了前排的助手李金虎,就是那個在煽動日本國民暴動中意外受傷的情報人員。李金虎下了車,打開旁邊一輛“中華”汽車的門,發動機器揚長而去。

英國人的謹慎和膽怯給了軍事情報局另外一個線索,華俊林知道那個名字後麵的意思,井上家族,日本赫赫有名的華族,就算是在日本戰敗以後,在中國國防軍進駐東京灣的情況下,天皇寧願犧牲山縣有朋也全力保住了井上馨。從這一點上來看,井上家族在日本的政治地位有多重要就顯而易見了。事實上,井上介於日本長洲藩和文治派之間的重要政治勢力,井上馨是長洲藩閥出身,卻積極地投入了日本的經濟圈子裏。自然地成為山縣和伊藤之間的橋梁,也自然地成為雙方必須倚重的勢力。而且,井上深得天皇本人的器重,與皇族各院宮親王的關係非常的密切。井上香子,不是許配給皇太子的伴讀(乃木希典傷愈回國後擔任皇太子的老師)了嗎?

想不到,一個劣質軍服案竟然牽出了軍用特種金屬技術案,又牽扯出日本華族勢力。看來,這戲是越唱越熱鬧了!袁世凱、朱爾典、井上馨,還有什麽人可以卷進來得呢?

想到這裏,華俊林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說到長洲藩閥,不能不追溯到17世紀末年,當葡萄牙的黑船(走私船)在九州長崎正式設立據點,而中村將軍(日本幕府將軍,其後是德川幕府)默認西鬼的貿易後,九州的大名們首先接觸到了西方的先進軍事技術和發達的文化。這些大名們後來成為反對日本傳統守舊幕府勢力的前驅,成為倒幕運動的重要力量,締造了明治時代。他們因為大多是九州長崎和長洲藩出身,所以稱為長洲藩閥。日本的明治維新,就是在代表日本近代陸軍的長洲藩和代表近代海軍的薩摩藩的推動下,以天皇為核心實現的。

井上香子的出現,無疑是給華俊林提供了一個極好的釣大魚的誘餌。

井上香子略微用力就從張中道的臂彎下把自己幽香的身體解脫出來,男人開始性急了,是這個時候提問還是去樓上“密談”呢?在她看來,能夠不付出的代價就取得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順便在他身上撈取一些國防軍的軍事情報,那是最劃算的。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大的耐心呢?這個度需要好好地把握。

玻璃窗外的江麵上,一艘戰艦巨大的黑影正在燈光的引導下緩緩地移動著。井上香子略微失神了一下,迅即做出了決定。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江中心那艘戰艦在目前的世界上是無敵的,隻有英國取得了特種金屬技術後,才有可能形成對中國海軍戰艦的優勢,才有實力扶持日本脫離中國的控製。這些,都係在身邊這個男人的身上。說實在話,這個曾經身為國防軍中校軍官的年輕男人的樣貌並不難看,應該說還算得上男子氣十足。當然,從女人的角度來看,井上香子更希望能夠看到張中道還是軍人時候的模樣。

華族小姐的貞操在這一刻被巨大的利益所擊敗。

張中道感覺到了身邊女人的異樣。她是敵人!對,就是敵人!因此,張中道盡量使自己的心態變得冷酷起來,這個女人將是自己的玩物,兩人的戰爭將從這個小小的卡座上轉移到另外地地方。時機,應該成熟了。

“香子,這個地方太嘈雜了一些。我想還是車裏比較安靜一點。可以的話,請您和我一起開車沿著江邊兜風怎麽樣?“張中道維持著表麵的色予魂授的模樣提出了建議。

本來,是井上香子受命要釣取張中道的底細,為幕後老板與張中道的正式見麵鋪平道路;而現在,井上香子卻也成為張中道的釣餌,他要把香子帶出這個咖啡館,那個年長的警察是誰?不就是前些時候傳授自己特工知識的前輩嗎!這裏不安全,不適合自己去套取井上香子嘴裏的情報。當然,首先是不適合自己去“勾引”這個年輕漂亮的華族女人。

對付女人,首先要收取她的心!

張中道決定在適當的時候,適當的地方采取單刀直入的辦法來擊敗香子!這,首先要擺脫香子後麵的尾巴。

井上香子沉吟了一下,她在猶豫著,直到一個酒鬼在旁邊打出了OK的暗號後,她才假裝羞澀地點了點頭。

張中道撒下幾張鈔票後,把身上的西裝上衣披在了井上香子的肩上,搶先走到自己的金龍車前,為女人拉開了車門。

夜晚的黃浦江邊,華俊林指揮著手下把跟蹤張中道的車子引了開去,為張中道的行動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金龍車是用於高級軍政人員的配車,當然,大生-通海這個有著政府背景的公司也有幾輛。3600cc的六缸發動機輕柔地呼吸著,驅使著輪胎以每小時60公裏的速度在江邊的大道上行駛。春天的夜晚,寬敞的江邊大道,豪華的汽車和車內的俊男美女,儼然組成了一副美妙的風情畫軸。

“香子,香子小姐。”張中道打斷了身邊美女的沉思。這個日本女人在看不到車後的跟蹤者後有些失神了。

“張君?”井上香子吃了一驚,這種驚詫從話音裏透露出來。這個時候的井上香子是沒有優勢可言了!心理上的些微偏差,必然造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在知道暗中有人保護著的咖啡館裏,香子能夠輕鬆地從精神較量的層麵上占據主動。而現在,身處疾馳的汽車中,自己完全是被旁邊男人掌握方向盤的雙手控製住,而預定的跟蹤者並沒有出現,自己落單了!手無寸鐵地落單了!

張中道抿嘴做了個微笑的表情卻沒有再說話,他現在要做的。不是一個色鬼人渣,而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男子漢,國防軍軍官應該做的事情。不可否認,女人對男人有巨大的吸引力,可反之,一個強勢的男人又何嚐不能折服女人呢?

井上香子有些訝異地看著張中道,年輕男人正專心地看著前麵的路麵開著車。側麵剛硬的臉部線條充滿了魅力。現在的男人沒有方才的頹廢和失落,從他的動作和神態裏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心!

“張君?”井上香子按捺不住又開口喊著張中道。

“香子小姐,從那天在酒會上看見您後,您的高貴、大方和美麗就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我知道,您是日本華族,去英國生活過五年。

現在正謀求在上海拓展家族的事業。我還知道,您的未婚夫前年戰死在錦州,因此對國防軍有著切齒的仇恨!我不明白,為什麽您要和我一起出來,坐在這輛車上。告訴我,您現在心裏正想著什麽?“張中道禮貌地說著,而實際上,他的話卻讓身邊的女人感覺到刻骨的謇意。同時,他有一種報複的快感,他要報複剛才女人的手段,使他險些著道的手段!

“張君真的想知道?”井上香子做出一副可愛的表情反問道,笑容永遠是人與人交往的有力武器,何況是一個經過媚術教育的美女的笑容呢。

“如果,香子小姐把我把做是朋友的話。”張中道專心地開著車。

並不去看那張充滿**力的臉。

“張君,和您交往因為您曾經是一名軍人,也因為您是大生-通海的總襄理,手裏掌握著的權力足以讓我小小的井上-三菱商社從此生意興隆。這樣的回答,您滿意嗎?”井上香子現在表情是失望而痛苦的,聲音是帶著冷意卻讓人憐惜的。就好象自己的真心付出被身邊的男人扣上功利主義的外衣一般,女人受傷了!這是井上香子真正要傳遞的信息。

車子略微減慢了速度,然後向右邊的碼頭上開去。

“噢,原來是這樣。真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軍人了,說實話,我很羨慕乃木先生,他有一位高貴、美麗、聰明的未婚妻。如果我是他的話,絕對不會讓香子小姐去做一些自己不情願做的事情,絕對會讓香子小姐遠離醜惡的交易,一切的交易!象您這樣的女人,就應該享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交易是男人的事情,當一個男人無能到隻能動用女人去達到目的的時候,無疑是他的悲哀。”張中道把車停在碼頭邊,卻並沒有打開車門走下去。車裏,是兩人說話的最好空間。他要讓井上香子從錯誤的思想觀念中解脫出來,這個女人身上擔負了太重的包袱。

張中道能夠理解日本人的心態,特別是一貫高高在上的華族們的心態。曾經的大日本帝國(也就是小小的四個島嶼)如今成了中國的附庸,成了大中華帝國在海外的一個殖民地,華族崇高的社會地位在戰敗後的大暴亂中被洗刷的一幹二淨,華族的女人成了浪人和村夫發泄的最佳用品,華族的男人往往會被斬殺在大街上,或者是斬殺在正被**的女人麵前。因此,日本華族對戰敗,對中隊的仇恨是刻骨銘心的。他們認為是中隊的勝利帶來他們的厄運,實際上,這也是事實,卻不是全部的事實!

井上香子沒有說話,張中道的話給了她一些震撼。她是女人,曾經是一個最幸福的女人,出生在華族公卿家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未婚夫是赫赫有名的軍神之幼子,一切都是美好的。在日俄戰前,香子就前往英國留學了,她是日本高層家庭中第一位出洋留學的女人。可現在呢?打著井上-三菱商社的旗號做著見不得光的勾當,高貴的軀體隨時準備著作為交易品奉獻給某個男人,以後,更會成為貶值的交易品頻頻地與各式各樣的男人歡好,用學來侍侯自己丈夫的手段去討好那些男人……妓女,最低等的妓女,脖子上套著所謂的大日本帝國利益枷鎖的妓女!

“仇恨的根源,來自殺戮,來自戰爭。可是中日兩國之間戰爭的根源在哪裏呢?在您的爺爺和山縣奉行的大陸侵略政策!沒有這些野心,乃木先生不會葬身在錦州城下,日本華族依然會得到國民的尊重,而天皇,也會在東京或者京都的皇宮裏頤養天年。日本,日本人真的想要戰爭嗎?我看未必,他們一樣是人,一樣是想過平靜幸福生活的人。因此,他們大批地來到中國工作,也因此,日本的大暴亂才會平息,悲劇才沒有繼續進行下去。和平,和平才是日本人民真正想要的東西!某些人的個人權欲不能代表日本人民,也必然會遭受再一次的失敗。香子小、姐,為失敗充當祭品,值得嗎?”張中道聲情並茂地說著,眼前的敵人不過是一個柔弱得毫無反抗力的女人罷了!最關鍵的是,這個女人有可能成為破獲日本秘密勢力的線索。

當然,張中道並沒有指望通過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井上香子成為自己的朋友。一個人要在思想上轉變過來,是需要一個過程,又或者是一個極大的震驚在瞬間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