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儀的光從白幕上隱去,企劃部的經理報告完日本市場的宣傳計劃,米南剛想詢問幾個問題,思路就被會議室的開門聲打斷。
女秘書的高跟鞋踩著鏗鏘的步點走進來,對他耳語:“有個警察說要見您。”
“警察又怎樣?讓他等著。”米南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他……”秘書環顧四周,將聲音壓得更低,像在他耳根上吹氣,“他說是為了那幅《拜石圖》來的。”
米南愕然一愣,隨即宣布散會。眾人紛紛退場之後,他讓秘書把警察
帶過來。
五分鍾後他見到了那個警察。警察伸出手自我介紹:“我叫宋簡。”
米南和他握手,同時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人,確定素未謀麵。他和仙蹤市公安局關係良好,逢年過節經常以企業讚助的名義送去很多柴米油鹽之類的慰問品,按理說公安局若是有事應該會派熟麵孔來處理。
“你們鍾局長最近好嗎?”米南試探地問。
“米先生,實不相瞞,我並非來自於仙蹤市分局,至於我所在單位,大概說了你也不會知道。”宋簡的聲音顯得沉重而疲憊,“我今天是為那幅《拜石圖》而來的。”
“所謂《拜石圖》,我也聽過一些傳聞,其實都是子虛烏有的杜撰,也不排除有人故意造謠中傷我。”米南邀請宋簡坐下,繼續說道,“希望警察同誌一定調查清楚,嚴懲造謠者。”
“米先生,我是以私人名義來見你,這幅《拜石圖》涉及我們兩人,或者說我們兩家之間的一些曆史糾葛,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做個了斷。”
“我們兩家?”米南的目光鎖定在他臉上,“你是說米家和……宋家?”
宋簡點點頭。
“哪個宋家?”米南坐直了上半身,蹺起的二郎腿也放下。
“宋之河是我父親。”
“哦?”米南又將宋簡從頭打量到腳,發現他和宋之河確實有幾分相像,不由得冷笑一聲,“那這件事就有意思了。我要是你的話,一定會躲起來的,怎麽會自投羅網地跑到債主家裏耀武揚威。”
“我承認我們家欠了米家一些東西,但是耀武揚威從何說起呢?”宋簡苦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說,把真正的《拜石圖》還給我們米家?”米南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這件事不太行得通,除非……”
“除非什麽?”米南冷笑,“你又想提出什麽條件?”
“除非時間能夠倒流。”宋簡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最起碼要退回到我五歲的時候。”宋簡臉色莫名地沉痛,“那時候
我們全家人還在一起,當然,還有我那個弱智的哥哥。”
宋簡回憶起了往事。五歲的他很調皮,對一切都充滿好奇。他發現父親有一項神秘的愛好,就是每天中午午睡前都會把床底下一個舊皮箱打開,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翻出來看,好像很神秘的樣子,而且決不允許他和哥哥碰。有一天中午,父親貪杯喝醉了,躺在**打鼾,脫下來的褲子上係著的一大串鑰匙垂在地板上。他偷偷地解下鑰匙,打開了床底下的箱子。
令他失望的是,箱子裏並沒有什麽好玩的東西,綠色的銅錢,黯淡無光的鼻煙壺,鏽跡斑駁的瓶瓶罐罐。可是他知道這些都是父親的寶貝,不敢造次,都規規矩矩地放了回去。但是壓在箱子底下的那幅畫還是引起了他的興趣,那幅畫藏在一個匣子裏,絹紙發黃起皺,邊緣處還有些破損,看起來一錢不值;筆墨也古怪可笑,畫著一個老人,朝一塊醜陋的石頭作揖,人不像人,石不像石。那時候他正在學幼兒園簡筆畫,一時技癢,就用彩色水筆在那幅畫上描了幾筆,無非是天空上幾朵白雲,幾隻飛鳥,水裏幾朵波浪,幾尾遊魚,又給那老人添了幾根胡子才罷休。
聽到這裏,米南似乎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幅畫就是《拜石圖》?”
宋簡點點頭。
米南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家代代相傳的書畫至寶,就給你的塗鴉給毀掉了?”
“恐怕正是如此。”
“我要是你,就一定會把這件事瞞到死。”米南的目光像寒針紮在宋簡臉上,“我祖父、我父親,都因這幅圖的丟失而抱愧不已,死不瞑目。現在你堂而皇之地跑到我這裏,告訴我你把這幅畫給毀掉了。你是想打我們全家的臉嗎?你大概對我們米家的手段還不了解。”
“我就是因為不想再躲下去,才來找你。”
宋簡繼續說,那幅畫被他毀掉的第二天,整個家庭的氣氛就變掉了。父親和母親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尤其是母親,經常枯坐流淚,父親也煙不離手。一個禮拜後,父親同母親離了婚,帶著癡呆的哥哥去了遠方,而他跟著母親去了一座偏僻的小城——一個完整的家就這樣分裂。後來,母親在孤獨中去世,到死也沒有因為當年的事責備他一句,而他的父親和哥
哥,也相繼抱殘守缺地離開人世。現在這個名義上的家,隻剩下他一個人。而他還自以為無辜地把罪孽歸咎於上一代的矛盾,以為他們虧欠了他。現在才知道,他們的沉默,無非也是不希望他在愧怍和悔恨中度過一生。
“為了這幅畫,我的父母搭進了他們和婚姻,賠進了他們的兩個兒子。”宋簡盯著米南的眼睛說道,“不管我們欠了你家什麽東西,我認為現在都已還清。”
“如果我不這麽認為呢?”米南的眼瞼耷拉下來,遮掩著凶光,“你根本不知道那幅畫值多少錢。”
“我並不是來請求你的原諒。”宋簡攥緊拳頭道,“我來的目的是調查一件案子,我的兄長宋長樂死得不明不白,米先生大概難逃幹係吧?”
“可笑至極。”米南不屑道,“你知不知道有項罪名叫誹謗?”
“有個女人因為租了宋長樂家裏的房子,被你手下挾持到陰陽山的一間小木屋裏,是你親自打電話下命令放了她。”宋簡觀察著米南的細微表情,見他雙眉緊皺一言不發,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米先生和這位名叫安晴的女士暗度陳倉,將我兄長逼到絕境,他也絕不至於走上死路。這筆賬,不知道該怎麽算。”
“你說的這位女士,我連麵都沒見過。”米南掩飾著內心的不安——老羅和那間小木屋是米家曆史上的一個汙點,應該早就一勞永逸地抹掉,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眼下的唯一要務是盡可能撇清關係,然後爭取時間彌補。
“原來米先生也隻是個膽小的鼠輩,自己做過的事也不敢承認。”
“你不要用話來激我,我隻是實事求是。”米南竟然沒有發火,鎮定地回應道,“我沒見過那個女人,當我發現在宋長樂家找到的那幅畫是贗品之後,本來確實想把女人抓來問一問,沒想到……”
“沒想到她成了柏氏企業的兒媳婦,被人日夜保護。”
“正是如此。”米南益發慎重,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宋簡笑了笑,笑容中卻是峻冷的意味,仿佛在等著他如何自圓其說。
“那女人住到宋長樂家中,明顯不懷好意。我當然不會允許她覬覦我們家的東西。不過……你如果以為這僅僅就是我跟那個女人之間的事,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的意思是,還有別人?”
“有一個。”米南斜著眉毛笑道,“不過我同樣不能告訴你他是誰,因為我隻見過他一麵,他的姓名、背景、籍貫我一概不知。”
“你竟然能跟一個你一無所知的人合作?”
“他說他能幫我找到那幅《拜石圖》,我當然要跟他合作;他還要我放了那個女人,我當然也要放了她,他還向我要了一百萬,我也隻好乖乖給他。誰讓我是個孝子,父命難違呢。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包括他是用什麽辦法讓宋長樂說出你父親藏那幅畫的地點。我隻知道,那幅畫是贗品。”
“你就這樣放過了他?”
“那幅畫雖然是贗品,卻也價值不菲。我找專家鑒定過,應該是出自清末畫家任伯年之手,應該是你父親心中有愧,所以想方設法做的補償,雖然價值遠遠不及正品,拍個兩百萬卻是不成問題,總算聊勝於無。既然我沒什麽損失,也就沒必要再趕盡殺絕,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他。”
“你既然見過他,對他總該有點了解。最起碼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米南冷笑道。
“我不相信宋長樂能綁架勒索,我一定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宋簡目光如炬,“你應該對我哥哥有所了解,你相信他做得了那樣的事?”
米南不禁皺起眉頭,若有所思。他確實不相信以宋長樂的智商能夠綁架一個小女孩。他隻知道,宋長樂的“畏罪自殺”必定和那個名叫“星”的年輕人有關。
“他說他叫星,冥王星的星。”米南說道。
“為什麽是冥王星的星?”
“我怎麽知道?”米南不耐煩地說,“不過我知道他心髒有問題。”
“心髒?”宋簡備感詫異,“什麽問題?”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有兩分鍾表現得極不正常。說得誇張點,就像要死過去一樣,吃了兩顆速效救心丸才恢複過來。”
“他有什麽特征嗎?我是說長相。”
“有兩個明顯的特征,一個是他的頭發,黑白夾雜,看上去就像一團灰色的烏雲,還有一個是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是灰色的,和正常人不太一
樣。”
宋簡眉宇緊緊糾結,像是被一件極艱深的難題困擾,兩腳焦躁地磨蹭著地麵,喃喃自語:“你說的這些話,為什麽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片刻後忽然猛吸一口涼氣,猝然起身,“我還有別的事,再見。”
“恕不遠送。”米南心亂如麻,也不願意繼續囉唕。
宋簡往會議室正門走去,忽然想起來什麽,回頭對米南道:“你的手下羅先生,應該會很快打電話給你。”
“他隻不過以前為我父親跑過腿。”米南道,“他並不是我的手下,他現在所做的事和我們公司沒有一點關係。”
“如果真是這樣,等到他找你的時候,你最好能將他交給警察。”
米南看著宋簡的背影消失在會議廳的兩扇大門之間,沉思之中,桌子上的手機嗡鳴起來,定睛一看,果然是老羅的號碼。
宋簡離開了德誠文化公司位於工業園區的辦公樓,立刻趕往華陽小區。
“灰色的頭發,灰色的瞳孔。”——類似的描述,他在盧笙家裏聽過,也就是宋長樂綁架案中小女孩的母親,準確地說,是因為打麻將而丟失自己女兒的那個粗心女人。
這一次找她,比上一次麻煩很多。盧笙不在家,左鄰右舍也無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宋簡從小區物業那裏找到了盧笙的號碼,打電話過去才知道盧笙已經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我走不開,就在電話裏說吧。”電話那頭那個聲音很冷淡。
可是當宋簡提出是為了她上次讓他幫忙尋找的那個男人時,她立刻就答應和他在中午的步行街鳶尾書店見一麵。
“星就是在這裏上班的。”在二樓的咖啡室,宋簡跟盧笙打完招呼就聽她這樣說道。
“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我有時候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出現過。”盧笙簡要敘述了自己和星結識的過程,省掉了一些她以為無關緊要的枝枝蔓蔓。星消失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都不真實,她記得那張臉上有殘忍的笑,也有悲傷的淚,這兩種矛盾的表情怎麽可能會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她記得她趴在冰冷的地磚上等死,翌日卻又頭痛欲裂地醒在臥室的**;
星說的那些話,隻有一部分還殘存在她錯亂的記憶裏,現在想起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多到令她精神分裂,患上了難以啟齒的臆想症。
“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你自尋短見,他想辦法要幫你搶回女兒,而且差點就成功了?”宋簡問道。
“是這樣的。”盧笙緩緩地點了點頭。
宋簡深吸一口氣道:“盧小姐,現在我把我掌握的一些情況跟你說一下,不知道你會有怎樣的判斷。”這些情況是,宋長樂家中住過一個名叫安晴的女人,和那位星先生之間有某種隱秘的聯係;宋長樂綁架了盧笙的女兒小枝,星先生在盧笙尋死時憑空出現,挽救了她的生命還幫助她搶回女兒。
盧笙的臉色蒼白。她當然還記得有天晚上她跟蹤了星,在闃寂無人的春籟巷口,星和一個撐著傘的女人見麵,走到巷子深處才抱在一起熱吻,的確是有所避諱的樣子。
“我聽說,您的前夫是著名的心髒病學專家?”宋簡又問。
盧笙點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位星先生心髒有問題?”
說到“心髒”,盧笙立刻就聯想到了倪晟,似乎明白了什麽,又覺得什麽都不明白:“你是說——”
“目前什麽也不能斷定,除非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宋簡看出了她的有所保留。
盧笙不喜歡把婚姻中那些不堪的事說給外人聽,可是眼下,整個謎團的錯綜複雜超出了她的想象,讓她知道,事情並非她以為的那麽簡單,可是該從何說起呢?那個羞恥的夢嗎?
“有件事,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她終於說道。
宋簡對於自己聽到的,也將信將疑,因為盧笙的描述太過感性,所謂的一邊微笑一邊流淚,仿佛是他以前看過的二次元漫畫裏才有的橋段,而且如果那位星先生真的想置她於死地,也怎麽會不聲不響地跑回來救她?不過,即使盧笙的敘述隻有一小部分的真實,也足以證明那位星先生的複雜和危險,而且,在這背後,盧笙的前夫倪晟醫生也一定扮演了某種推波
助瀾的角色。
有個輪廓在宋簡腦中拚湊出來,隻是缺少證據和細節。當盧笙再三追問時,他也隻能三緘其口,推說不知。
他隻能保證,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一定會把真相全部告訴她。
盧笙離開後,宋簡又去向鳶尾書店的員工了解情況,但是收獲有限,書店經理說那位星先生來申請工作時說身份證丟失正在補辦,提供的證件是仙蹤海洋大學的學生證,申請的是短期工,底薪沒有要求,隻是按推銷出去的圖書抽取提成,另外就是將書店中拆封後的樣品書帶回去閱讀。三天試用期結束後,宋簡的業績竟然超出了其他員工,書店就跟他簽訂了一份短期勞工協議。
宋簡甚至沒要求看那位短期員工的證件複印件,因為他知道學生證最易作假,照片和印章都不難偽造。他也沒打算去倪晟曾經工作過的華辰醫院調查,因為缺少權限,醫院也不可能透露倪晟之前治療過的病人隱私。眼下最切實可行的辦法,大概還是守株待兔,以監視坐月子中的安晴為突破口。
安晴誕下一名男嬰之後在醫院最好的病房養護了一段時間,又帶著孩子回到了大摩島。在此期間,她和柏家顯然陷入了一場僵持的談判,最後以柏良人的勝利而告終。柏家得到了孩子的撫養權,而她獲得無條件探看孩子的權利,以及成為“新概念”裝修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並獲得了柏氏企業的一小股股份,和柏良人因為拿下撫養權而心情大悅贈送給她的一輛越野車。
宋簡在安晴的車子上安裝了一個小型GPS跟蹤器,就跟普通SIM卡一般大小。這是師兄教給他的辦法。宋簡在縣城中很少接觸到這種高科技產品,真正使用後才由衷感慨其神奇和便利。
侯佳成借給了他一輛尼桑,免去他擠公交地鐵的奔波。宋簡知道調查已經令自己欠下很多人情債,隻能寄希望於以後再還,最令他愧疚的是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妻子了,他本來已經打算放下一切和她重新開始後半生,卻不想還是被前半生那些謎題牽絆住了腳步。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安晴在恢複自由後立刻行動,等到他找到那個躲起來的“星”,就聯係當地警方實施抓捕。
這一天終於來了,在一個深夜,GPS跟蹤器的終端顯示安晴的車駛離了大摩島。
他開車一路跟到清溪鎮,在鎮上的招待所門口看見了她的車。安晴正在路旁一家理發店裏麵和女店主說著什麽,女店主站在門口,手指向對麵的康弘盲人按摩院。
安晴進了招待所,一直到晚上才出來。在昏黃的路燈下,她進了按摩院。這一切,自然逃不過躲在車子裏的宋簡的眼睛。
下半夜,他看到按摩院出來的人上了安晴的車,卻是大感意外,這個人和之前盧笙、米南描述的模樣實在是大相徑庭,不僅沒有所謂“灰雲一樣蓬鬆的亂發”,就連眼睛也仿佛是有些問題。他拄著拐杖,在安晴的扶助下上了車,一副行動不便的樣子。
盡管疑竇叢生,宋簡還是跟上了她的車。答案就在安晴身上。這一點他至今仍未動搖。
來到芝縣境內,宋簡看到了兩旁隆起的青山,不由得大感意外。他拿不準芝縣是安晴途經的一處驛站,還是她的目的地。他希望是後者。因為這樣就等於嫌疑人自動進入了包圍圈,宋簡有把握在自己的大本營掌控一切。
安晴的車果真下了高速公路的匝道,順著省道駛向芝縣城區。宋簡看到了離自己家不遠的芝縣賓館,喜憂參半。妻子上班的學校就在賓館附近,而且馬上就要到上午放學的時間,妻子多半會從這條街上經過。可是現在正是至關重要的關鍵時刻,他不僅不能見妻子,還要隔絕一切熟悉的麵孔。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句詩似乎能表達出宋簡此刻的心境,一路的探尋跟蹤,想不到竟然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宋簡看著安晴扶著那人走進了賓館。此時他麵臨著兩種選擇,一種是繼續監視等待,另一種是去局裏匯報情況,申請支持。他斟酌了一會兒,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情況下,選擇了第一種。但是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還是打了個電話給住在附近的一位同事,跟他換了車。不管怎麽樣,仙蹤市的車牌在這個內陸小城還是太顯眼了,難免會引起安晴注意。
他囑咐那位同事,暫時先不要把他回來的消息說出去。
把車停在芝縣賓館對麵的路邊的停車位上,他正式進入了蹲守狀態,車窗隻留一條縫,以免讓路過的熟人認出來。在下班的車流高峰時段,他看到妻子背著包從前方不遠處經過,她瘦了。
快點結束吧。宋簡是個唯物主義者,此刻卻不由得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