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長絕(五)

他鄭重地點點頭,吻在了堯月的唇側,滑到了堯月的耳邊。

“阿月,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你才是我的夫人。”

堯月垂下的睫毛微顫,她怔了一會,才開口,“想起來了?想起什麽了?”

她的聲音輕柔,不同於剛才的咄咄逼人與冷漠如冰。

鳴玉以為堯月此刻終於開心了些。

他抬手撫了撫堯月如緞的墨發,感受著發間的柔軟和發梢的微涼,娓娓道來,“阿月,我想起來了許多東西。我想起來我躺在冰棺裏的日子,那個時候總是有道溫柔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說著話,我想起我醒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是我的夫人,我想起來你同我走出冰海,到了臨淵相伴相處的日子,我們在隻屬於我們的小院裏麵,看著桃花紅遍,燦爛灼人眼。還有,你說,你不會離開我,還有,還有……”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總覺得還有些東西要說,卻覺得再難以開口說下去,因為在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的是堯月躺在血泊裏一動不動的情景。

鳴玉的心一抽。

昨天晚上,初嚐了堯月之後,他便做起了一個極長,極亂的夢。

若說是夢,可是那夢卻又委實非常真實,他醒來之後,又驚又喜,喜的是原來心心念念的阿月是對他有情的,驚的是,他因為忘記了這麽多重要的東西,將堯月傷了又傷。

堯月等了一會,鳴玉仍舊不再說話,因為自己是被鳴玉抱在了懷裏,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這個人終於想起來了,她一直期盼著這人能夠想起來以前的一切。

可是期盼成真,這個人想起來了,她的心內卻沒有任何的欣喜。

“你,何時想起這些事情的?”

氣氛安靜地壓抑,堯月開口了。

“昨晚累極睡去之後,我便在夢中想起的。”

堯月歎了一口氣,將頭緩緩靠在了鳴玉的肩膀上。

這一個舉動無疑鼓勵了鳴玉,他伸手將堯月攬的更緊了些。

高興的同時,他心中的愧疚更加濃鬱,可見堯月等這一天許久了。

不過,來日方長,他現在總算是想起來了,以後他會加倍地對堯月好,護佑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不再教她受一點委屈。

一顆心軟成了一汪春水在輕柔**漾,他側頭,吻在堯月的發上,“阿月,過去的都讓它過去罷。我們倆以後好好在一起,再不這樣鬧別扭了,可好?我會好好地疼你,你是我的夫人,我帶你回當初的宅院中,陪你看不落的桃花,然後我們生一個孩子,不,不是,生許許多多的孩子。”

鳴玉越說越興奮,說的東西越來越遙遠,仿佛等在他們兩人的必然是美好的未來,妙不可言的喜樂和溫馨。

堯月歎了口氣,手輕輕地撫上了鳴玉的胸口,頓了一會,繼續向下撫去。

鳴玉感受著那隻小手柔若無骨,心跳加速起來,昨晚的春情,堯月腰肢柔軟,溫軟如同一隻小白兔的樣子躺在自己身下的樣子浮現在了腦海裏。

“阿月,你的身體,還沒有好……”

鳴玉忍住身體內燃起的衝動,抬手想要捉住堯月的手,卻猛然覺得腹部一陣劇痛。

而後,那震痛加劇了,因為刺進自己身體內的東西加深了,更是用力一轉。

堯月對九尾狐族身體重要部位的了解,都還是當初化作鳳鸞的自己教的。

腹部,是除了心口之外其次重要的位置。

堯月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狐君大人,想得真美,說的那麽動聽,阿月我真的快要心動了呢。可是,我隻要一靠近你,就會想到慘死的鬼車跟言歡,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的那些所謂的情話,都留給與你絕配的青卿夫人去吧。”

堯月化作爪子的手在鳴玉的腹中轉了一轉,猛地抽了出來,用力將鳴玉推開了。

鳴月緊盯著堯月滿是鮮血的手,她清麗的眉眼中煞氣鬱結,跟剛才倚靠在自己懷裏柔順的堯月判若兩人!

他捂住自己汩汩留著血的腹部,不敢置信地盯著堯月,“你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突然變臉,為什麽……

堯月跳下了床榻,“你既然是什麽都想起來了,為何還要加害鬼車?為什麽還要帶走言歡?你對我的心,也不過如此。你不是鳴玉,你是青丘的帝君,九尾狐君!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不過是排在了你的野心之後。”

是啊,聽到他說想起來了,是昨晚想起來的,她心內的恨就瞬間成潮,幾乎將她自己淹沒。

她下不了手殺他,卻又恨他入骨!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不忍心。

堯月聲音忽然哽咽了一下,卻立刻掩蓋去了,“如果是這樣,我倒是寧願你什麽都想不起來,這樣,鳴玉就會永永遠遠在我心裏,因為不會再回來的人,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堯月深吸了一口氣,拔腳就往門外走去。

“不許走!”

鳴玉劇烈地喘息了一下,強撐著提高聲音嗬斥。

手腕被人握住,力氣很大,沒有料想到這人傷了腹部,還能有這麽大的力氣,堯月沒有防備,被他拉得蹌了一下。

堯月掙紮起來,身子碰到了房中的桌子,哐當一聲,茶壺落到了地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房門立刻被人敲響了。

“帝君?”

是鳴玉的侍衛。

“無事。”

鳴玉的聲音已經不穩,用力將堯月壓倒在了桌麵上。

堯月反手一揮,將桌子上的杯盞盡數揮落到地。

門立刻打開了,兩個侍衛衝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禁又有些後悔。

“滾出去!”

鳴玉頭也不抬地嗬斥。

“我殺了你!”

在侍衛快要關上門的同時,堯月忽然大喊一聲,兩手化成爪子,一手直奔鳴玉的麵門,一手朝著他的心口抓去。

那兩個侍衛反應快捷,立刻衝了進來,一人去保護鳴玉,一人揮劍朝著堯月刺去。

幾乎是鳴玉被拉離自己身體的同時,堯月就翻身滾到了一邊。

“住手!”

鳴玉大喝一聲,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侍衛手中的那把劍沒有落到堯月的身上,他才驚覺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自己的全身已經起了冷汗。

堯月幾步躍出了門外,站在庭院裏,回身朝著鳴玉冷笑,“你別妄想再囚禁著我。從今以後,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

鳴玉卻慢慢笑了,搖搖頭,“你要殺我,為什麽不在剛才直接挖了我的心?那樣不是更好?你你以為這一次能逃得了?不,阿月,你必須呆在我的身邊。”

他微微抬手,院子裏立刻出現許多的侍衛,將堯月團團圍住了。

沒有了寒冰劍的堯月,靈力雖然不低,卻難以抵擋這數十名的精衛的同時進攻。

堯月再一次被囚禁了起來。

她被人嚴嚴實實地捆綁在房間的椅子上。

雕花窗格中有陽光透進來,揚起的金色灰塵在光中不停地飛舞中。

難道說,以後就這樣同鳴玉鬥著,恨著,囚禁著?

門忽然開了,隨著門的打開,強烈的光照射進來,刺激地堯月眯起了眼睛。

來的人走到堯月的身邊,將堯月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堯月不解地看著這個陌生的人,這裏是鳴玉的宅子,為什麽這個人能這樣輕易地進來了?

“善水公主。”

陌生人開口就喚出了堯月的封號。

“天帝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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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邊,萬年的碧綠荷葉接著天際,亭亭玉立的荷花,映著陽光,在浩淼的煙波中,別樣的紅。

在太液池中間的小亭中,天帝正埋頭看著桌子上的棋盤。

鳴玉一走近,看得認真的天帝就抬起了頭,將手上執著的黑子扔到了一邊,銳利的眸子快速地滑過鳴玉的腹部,又立刻自然地移到了臉上。

鳴玉一身赤色的錦袍,火雲的圖騰腰帶束在腰上,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豔色逼人的臉龐,絕代的風華,比那陽光還要灼人。

天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立刻就不動神色地移開了眸光,“狐君容色迫人,讓朕無法直視啊。聽聞你今日傷了,可是朕瞧著,狐君風姿仍舊出色。”

鳴玉撩袍坐下,眸光中閃過一絲不悅,他本就不喜歡被人誇自己出眾的容色,再加上今日被堯月抓傷的事情,不過是發生不久,更是在自己的院子中,竟然會這樣突然就傳到了天帝的耳中。

眼前這個人仍舊是帶著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他知道,這個天帝,實際沒有外麵風傳的那般親和近人,根本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鳴玉輕描淡寫地開口,轉移了話題“難道特意叫我過來,隻是叫我來下棋的?”

桌麵上擺著已經下了一半的棋。

天帝撫了撫下巴,手上抓著一顆棋子,輕輕敲擊著桌麵,“這一次能夠抓住了九頭鳥,君,功不可沒。青卿已經同我說了,都是你的良計,才會不費太多力氣,擒住這個魔族餘孽。”

提到這個,天帝握著棋子的骨節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出。

不過是一瞬間,天帝又鬆開了那粒棋子。

鳴玉不動聲色地將這一細節收到眼底。

當年為了擒住魔君九頭鳳凰,那一戰,幾乎折損了天帝的精銳部隊大半,最後也沒能將魔君生擒。

——————為了感謝不算長評的長評,以及初音的金牌,三少決定今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