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沈沐風的司機把車開到N市CBD最高端的購物中心,剛停下車,陳若天就迎上前,拉開車門,彬彬有禮的微笑:“許小姐你好,沈總在等你,請隨我來。”

他態度十分好,許藍也不好頂著一副臭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算是回禮。

陳若天並未把她引入購物中心裏任何名品店,而是直接進了旁邊寫字樓的VIP電梯,按了最高層的按鈕。許藍微微詫異:“不是買東西嗎?我沒聽說過這裏的頂層有什麽商店。”

“頂層是沈總寓所。他的衣服都是設計師親自為他量身定製,每個季度設計師都會來他私宅量尺寸,一般不去店裏買。”

許藍暗自吸了口氣,手指不自覺的攥緊了。

私人定製,聽起來就高貴冷豔得要命,還是那些眼高於頂的大牌設計師親自上門服務……

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BV的橘粉色連衣裙,是她從品牌T台發布新裝時就長草的愛物,正式麵市之後千方百計托熟人從意大利帶回來一件,自認為已經挺奢侈了,今天見識了真正的壕的做派,才知道自己隻是個寒磣的小蝦米。

對比造成的落差也罷了,她一向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真正讓她擔心的是,名師親自剪裁的襯衣得多少錢啊!

她努力使自己表現得漫不經心:“陳秘書,請問沈總的設計師在哪個品牌高就?”

陳若天在沈沐風身邊混了這麽久,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目光飛速掠過她緊緊攥著提包帶子的手,安慰道:“許小姐不必擔心。沈總是個務實的人,雖然講究衣著,但也不會為了麵子去追求那些自抬身價卻華而不實的名品。今天來的這位設計師是法國一位新秀,對剪裁頗有心得,但是要價非常厚道。”

小心思被看出來了……

許藍臉一紅,心底卻大大的鬆了口氣。本以為要大大的割一塊肉,結果隻需要放點血,不幸中的萬幸。

走出電梯門,映入眼簾的是整麵牆的落地窗,窗外的屋頂花園花木扶疏,陽光照在樹葉上,那片綠濃得仿佛要流到地上,讓人眼目清涼。

許藍怔了一瞬,環視四周,房屋闊朗,采光極好,家具很簡約,做工卻絲毫不馬虎,舒適而別致,尤其是客廳中間那組珍珠白的軟沙發,仿佛一團團的雲朵,讓人一看就想躺上去曬太陽。

羨慕死了,羨慕死了。

陳若天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臉發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愧是禦景集團的掌舵人的宅邸,真的太漂亮了。”

陳若天笑:“宅邸算不上。這屋子就在公司樓上,沈總工作太晚的話會上來休息,並不常住。”

有錢人狡兔三窟很正常,可沈沐風隨便一個窩點就這麽奢侈,還是不常住的,實在是太刺激人了。

許藍嘴角抽了抽,決定停止和他談有關沈沐風的話題,越談越證明一件事——她窮。

陳若天給她倒了水,說道:“沈總很快就來。我先走了,公司還有事,許小姐請自便。”

他走後,偌大客廳便隻剩下許藍一人,她坐在沙發上,打量了下四周漫溢的低調的奢華,決定仔細理一理職業規劃和投資渠道,多賺點錢,早點換個更大的房子,用上同樣舒服的家具。

她一邊吃零食盤中的開心果一邊沉思,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許小姐,盤子裏的開心果被你幹掉了一半,你不會想著用吃光我家零食的方式吃回賠我襯衣的錢吧。”

許藍被他冷不丁的嚇了一跳,扭頭瞪向他:“你胡——”

“說”字被噎在了喉嚨裏。麵前的場景讓她有些失神。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仍然濕漉漉的,陽光照在漆黑發絲上,泛出盈盈水光,襯得一雙眸子也水光瀲灩,剛出浴的皮膚均勻的透出紅,熱汽扔在蒸騰,夾雜著沐浴露的淡香,暖暖的撲向她,雖然衣著整齊,卻比脫了還讓人心慌意亂。

沈沐風端詳著她發怔的雙眼,身子前傾,伏在沙發背上,讓自己身上散發的氣息和她更加貼近:“怎麽不說話了?不要不好意思,開心果我還是請得起的,繼續吃吧,別客氣。”

他的臉和她隔得太近,漆黑雙眸仿佛兩個漩渦,正在把她的神智吸走。她慌忙挪開了點,低頭不再和他對視,分辨道:“我隻是坐著無聊,吃東西打發時間罷了。”

低頭造成的後果是視線下移,移到了他胸前。他穿著白色T恤,身上的水沒擦幹,浸潤了布料,讓白色呈現出半透明來,其下隱隱透出皮膚的顏色,和紅豆似的一點……

許藍琢磨了兩秒這是什麽,然後就明白了過來,用力的偏過頭,耳根子都紅透了。

男人評價女人的時候,有一種說法,半遮半掩朦朦朧朧,比什麽都不穿更加引人遐思。這條點評放在男人身上不也一樣麽!

這混蛋熟諳此道啊!

沈沐風低低的笑:“許小姐怎麽了?”

她吸了口氣,指著他問:“你——”然後又噎住了。

她不能直接質問“你這廝是在引/誘我對不對”,說出來這狡猾的家夥不把她調/戲到死才怪。

沈沐風眼裏隱約透出侵略性來,讓她微微的透不過氣:“我怎麽了?我今天言行中規中矩,不知道哪裏觸犯了你?”

許藍不想繼續和他談這個話題——實在太容易被他帶進坑裏了,她調了調氣息,道:“沈總既然叫我來付賬,一定是確定了襯衣的價格,咱們把這件事了結了吧。”

沈沐風點頭:“設計師應該也算好如何裁剪了,跟我來書房吧。”

書房裏有兩個年輕的外國人,一男一女,見到沈沐風,便和他說起話來,聲音低沉卻悅耳,帶著迷人的顫音,許藍聽不懂,想想設計師是法國人,說的應該是法語。

沈沐風認真的傾聽,偶爾答兩句,用的是一個調調的語言。許藍微微一怔,有些欣羨,這人還懂法語?閃光點又多了一個,真是上天眷顧的人啊。

對話沒有持續太久,設計師笑吟吟的離開了,沈沐風拿起桌上一個擺件把玩,漫不經心的說:“等陳秘書送走了人,就會上來安排轉賬的事。搞定之後你請我吃飯壓驚。”

許藍開始頭疼:“我真沒覺得你哪裏有受驚了。沈總,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能入你法眼的人,從認識到現在發生的一切證明我們連相處愉快都做不到,何必非要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飯呢,這會影響消化的。”

“第一,我的確受驚了,隻是我這人比較淡定,你沒看出來。第二,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挺愉快的,吃飯會胃口大開,怎麽會影響消化?”

許藍咬牙:“你愉快?我不愉快!”戲弄和被戲弄的感受能一樣麽!

“你愉不愉快和我有什麽相幹?”

這個死流/氓!許藍被噎得說不出話,抱著胳膊抿緊了嘴,心中默念破財消災,還沒順過氣,陳若天進來道:“馬洛埃小姐已經上了車。晚餐也已經訂好。”

沈沐風頷首:“知道了,你安排下轉賬事宜。”

許藍打開了手機銀行:“沈總的賬號是多少……金額呢?”

沈沐風微微一笑:“八萬。”

許藍嗯了一聲,剛在輸入框裏打了個8,手指就頓住了,隔了兩秒,轉頭看著他:“什麽?”

“八萬。”

血液唰唰的衝向大腦,讓她眩暈了起來,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再問:“什麽八萬?”

“襯衣的錢。你不是很伶俐麽,怎麽現在看上去和癡呆似的。”

許藍又看向陳若天,他不是說過,法國設計師開價很合理的麽。

陳若天也迷惑的看了看老板,對上視線之後明白了什麽,便扭頭看窗外夕陽,哎,好大好圓好像鹹蛋黃啊。

許藍放下手機走到沈沐風麵前,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什麽襯衣值八萬?金線紡的?你逗我玩兒是不是?”

沈沐風笑了:“我急著吃飯,沒心思逗你。麵料就是高支精梳棉,並不離譜。”

“棉的那麽貴?月球上種出來的?”

沈沐風笑得更開心:“許小姐真幽默,不過現在科技還沒有達到能開發月球種棉花的高度。這件衣服,貴的不是麵料,而是扣子。”

許藍氣得嗓子發啞:“什麽扣子?”

“Paraiba藍碧璽,配上那款麵料,非常合適。巴西產的藍碧璽本就是碧璽中的上品,還好扣子不大,不必尋找大粒的寶石進行切割,否則價值會翻一兩個數量級。”

許藍手開始發抖:“這樣說來,您沒有找絕品寶石切紐扣,已經是特意照顧我了?”

沈沐風認真的點頭:“我並不想為難你。本來還有三千多零頭的,我也沒給你算進去……”他話還沒說完許藍就跳了起來,“你穿什麽襯衣啊!你不如直接裹一身金箔算了!”

陳若天想象了下上半身金光閃閃的老板,終於繃不住了:“哈哈哈哈……呃!”不能笑,不能惹怒給自己發工資的人。

沈沐風盯著許藍幾乎要伸進他眼眶裏的手指,好整以暇的按住她手腕撥開,接觸到她皮膚的時候心底品評了一下,點了個讚,然後慢悠悠的說:“我被你燙壞的那件襯衣,扣子的質地是和田青玉,雖然比不上羊脂玉,但是比這用邊角料碧璽切割出來的扣子價值高多了。許小姐不要不服,我真的已經足夠讓步。”

“破的是布,不是扣子,你拆下來不能用?”

沈沐風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和善語氣說道:“我們沈家,不興用舊衣服的東西拆拆補補,許小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