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說出口,兩位老人都愣住了。
他們的家?
老兩口都是工薪階層,一輩子從沒賺過什麽大錢,家裏住的也是當初單位分下來的老房子,到現在都已經非常舊了。
兩位老人現在都有退休金,但也沒多少積蓄。當初程曉霧買下現在住的那處小公寓的時候,兩位老人也是拿出了全部積蓄幫她的,所以現在手上都沒什麽餘錢。
海城的房價可一點都不便宜,還是這樣好的地段,交通便利,風景不差。
她母親連忙拿起房本,仔細看了許久,確定上麵的房主是“程曉霧”幾個字,愕然問道:“你……這房子挺貴吧,月供得多少啊,你哪來的那麽多錢?”
程曉霧輕輕地笑了,走過去擁抱她母親。
“沒有月供,是一次性付款的。我上次不是拍了個電影嗎,拍電影很賺錢的,我拿到了片籌,剛好夠買這套房子。媽,爸,你們都已經退休了,住在小縣城裏麵不方便,所以我特意買了這套房子來給你們住,也方便照顧。”
她爸媽已經驚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全款啊!”
程曉霧點了點頭,“對啊,我現在可以賺得比以前要多,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手上還有錢花的。”
她母親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才問道:“你和那個沈……沈皓禎……是要結婚了嗎?”
程曉霧輕輕拍著她母親的背,“是啊,本來也打算等會再跟你們好好商量一下的。你們要是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出來,我去跟他商量著辦。”
她母親連忙搖頭,“不,不,我們沒有,我們隻要……隻要看到你好好的,就好像……”
她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了。
她父親憋了好半天,忽然擠出來一句,“謝謝你,謝謝你有心了。”
程曉霧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她的父母親,為什麽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她連忙說道:“爸,媽,怎麽能這樣說呢,一家人說什麽客氣話,我都不習慣了。媽,你喜歡這套房子嗎?”
她父親搖了搖頭,忽然叫了一聲,“疏影……”
她愣住。
“爸……”
她母親用力地抿了抿嘴唇,然後忽然捂著臉,哽咽起來。
“姑娘啊,其實……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都知道曉霧她……她……但是你能做到這個份上,願意照顧我們二老,我們還是非常感謝你,也非常感動……”
程曉霧慌忙找了紙巾,來替她擦眼淚。
“媽……您別哭。對不起,我……”
程曉霧的父親聲音低低的,“其實我們隻想看著你好好的,這樣也就不枉我們曉霧的一條命。你長的這個樣子……我們隻要看到你好好的,也就像看到了曉霧還活著一樣……”
她母親抹了一把眼淚,也歎道:“曉霧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是不是她,我心裏能不知道麽!很多細節,很多東西,你再怎麽整容也好,學她也好,學不來的……
我和她爸爸特意去查過了,你以前是個整容醫生,沈皓禎一直都是你男朋友,你曾經被冤枉入獄,我們曉霧溺水而死,這些其實我們都知道。曉霧的墓地……其實我們也去看過了……
不瞞你說,我心裏也怪過你,也想戳穿你的身份,可是,我們曉霧已經沒了,人死了不能複生,你也是個好孩子……”
她父親把房本和鑰匙又交還回來,“這個我們不能要。我們老兩口都有退休金,年紀大了都是有保障的,生活其實沒問題,不用你擔心。”
她連忙把鑰匙重新按在了她父親的手上,然後轉身在二老麵前跪了下來。
“對不起,實際上那天我和程曉霧兩個人在囚車上,是她救了我,所以我才得以活下來。不管我曾經是否有罪,但在那一天,如果不是她,我都會溺水而死。所以……餘生我會好好地替她而活,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
我不會再改回自己原來的身份了,以後我就是程曉霧,一直都是,你們也會是我的父母,以後由我來替她贍養你們。這套房子,是希望你們能住得舒適,就當是程曉霧孝敬你們的,也是應該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她一樣對你們關心得無微不至,但是我會盡自己所能照顧你們的餘生。你們有什麽困難,都可以告訴我,希望你們不要因為我不是真的曉霧而排斥我……”
她父親歎了口氣,把鑰匙握在了手裏。
她母親上前一步,扶她起來,“姑娘啊,那房子我們就先收下了,謝謝你。好孩子……我們隻有曉霧這麽一個女兒,我們沒有別的孩子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想……想認你做個幹女兒吧……”
林疏影連忙後退了兩步,然後跪下來,用力地磕了一個頭,“幹爸,幹媽。”
……
從程家父母那裏出來以後,她心裏有種莫名的輕鬆感。
這麽久以來,她一直不知道怎麽麵對那兩位老人,心裏明明想要關照他們,卻又害怕自己言多必失,所以大部分 的時候,都不敢跟他們聯係。
現在事情都說開了,她心裏的忐忑和糾結,也都落了地。
以後,她能輕輕鬆鬆地,以林疏影的身份,照顧他們一輩子了。
她是林疏影,是林家的女兒,也是程曉霧,是程家的女兒。
辦完這些事以後,天色已經不早了,她打算去殯儀館,看一看馮雲熙,順便和沈皓禎一起回去。
殯儀館,是個很特殊的地方。
在這裏,氣氛從來都是沉重而傷感的,裏麵有許多造型和顏色誇張的雕梁畫柱,布置著五彩斑斕的花圈,有很多死者的家屬,穿著怪異的喪禮服裝,燒著紙錢,哭泣著,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香燭紙灰的氣味。
程曉霧到了這裏,先在門口買了些香燭和花圈,向工作人員打聽過了,然後從那些熱鬧的靈堂裏走過,走到了最後麵,是一間偏僻而狹小的房子,灰色的水泥廳,感覺空落落的,非常冷清,無比淒涼。
中間不過一張供桌,上麵擺著個紅布裹著的骨灰盒罷了。
程曉霧覺得有些奇怪,見沈皓禎這時候從外麵走來,連忙問道:“這裏人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