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禎淡淡應道：“本來就沒有人，我也是聽說你到這邊來了，所以剛過來看一眼。”

程曉霧就更詫異了，“沒有人？”

他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語氣非常平淡。

“已經通知過她父母家人，父母說自己年紀大了，管不了那麽多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也難受，不來看了，托我看情況處理。她其他的朋友，我已經用她的手機給她發信息出去了，不過跟她關係好的，可能都知道些內情，不敢來，或者根本就不想來。其實這世上，誰又和誰是一輩子的過命朋友呢。”

所謂的不敢來，她大概能明白，應該是知道她死於得罪了沈皓禎，所以得了個這樣的結果。

雖然最後是沈皓禎在操辦後事，但是大家都不敢來，生怕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程曉霧又問道：“這麽快就火化了，火化的時候也沒有人來麽？”

沈皓禎指了指外頭，“我讓司機看著的。”

沒有一個人來送行，沒有一張花圈一張紙。

沈皓禎雖然自己號稱主持她的葬禮，但他其實並不上心，畢竟她是怎麽死的，大家心裏都清楚，沈皓禎是麵子工夫都懶得做，並沒有給她準備什麽，隻是敷衍地設了個慘淡的靈堂，臨時存放一下骨灰盒。

他根本就無心為她操辦什麽。

供桌前麵有一個破敗的金屬盆，應該是用來燒紙用的。

程曉霧向司機要了個打火機，把紙點燃，又拈了三根香點上，插在前麵的一個香爐裏。

她剛才帶來的一遝紙，和一個花圈，成為了這裏僅有的一點色彩。

由一個陌生的司機送她最後一程，而身後唯一的花圈，唯一的一遝紙錢，是她最恨的人給她帶來的。馮雲熙如果地下有知，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程曉霧沉默地燒完了那些紙，沈皓禎說道：“時間不早了，先回去吧。看樣子也沒什麽人來看她，等著明天墓地的事情聯係妥了，就直接下葬。”

她於是跟著他，轉身從殯儀館裏出來。

剛走了沒多遠，還沒上車呢，這時候迎麵忽然有人衝了出來，大聲叫了起來，“你殺了我媽咪！警察叔叔，快抓住那個壞女人，她殺了我媽咪！”

馮嘉木不知道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把他們都給嚇了一跳。

沈皓禎連忙擋在程曉霧前麵，一把拽住了馮嘉木的胳膊。

少年雖然個頭不低了，但是瘦，力氣遠不如沈皓禎，被他抓住，動彈不得。

他見是沈皓禎，立即又大叫了起來，“爸比，不要聽那個壞女人的話，都是那個壞女人，她騙了我爸比，還殺了我媽咪，我媽咪一定是被她給殺死的，警察叔叔一定要把她抓走，不能讓她繼續幹壞事了！”

還真有幾個警察，跟在他身後。

沈皓禎一手控製著馮嘉木，一麵禮貌地說道：“對不起，警察同誌，這孩子母親剛剛去世，可能情緒有點激動。他母親買了硫酸等東西，本想害我太太，沒想到失誤燒死了自己，現場有許多人作證，也有人錄製了視頻，大家都可以作證。

但是這件事，既然始作俑者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我們也不打算繼續起訴追究，更何況我跟她以前也算是認識多年，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你們還有什麽疑問的話，稍後我會把現場的證據和視頻都提交過去，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應對得非常合理，馮嘉木又是個小孩子，警察當然是更信他一點。

然而馮嘉木一聽他就這麽輕鬆把問題給揭過了，他偏不信。

畢竟他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隻以為都是程曉霧在背後搞鬼，才害死他媽咪的。

他立即大叫了起來，指著程曉霧，“他們胡說！就是她，就是這個壞女人害死了我媽咪，一定是她往我媽咪身上潑的硫酸，燒死了我媽咪！要不然，我媽咪自己哪來的硫酸，她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我媽咪從來就沒有買過這種東西，她隻買過一些大瓶的洗滌劑而已，他們一定是誣蔑我媽咪……”

聽到“洗滌劑”三個字以後，沈皓禎臉上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們倒應該去看看，一個在酒店裏短住的女人，為什麽要買一堆大瓶裝的洗滌劑。對不起，既然有這樣的事，我不妨帶著我太太到警察局去錄一下口供，你們再查一下視頻監控和死者住過的酒店房間，然後再決定看是否需要立案。”

沈皓禎是海城當地的名人，之前又辦過林疏影的事情，所以警察們都認識他，也很給他麵子。

等到了酒店，開了門，警察從床底下找出來幾個大瓶子，上麵標簽都還在，果然是甲醇和濃硫酸，硫酸她幾乎都已經轉移到酒店裏去了，瓶子裏隻殘餘了一點點，但是經過初步觀察和簡單檢測，基本上可以確定成分。

就連買這些東西的銷售單，都還在裏麵。

根本就不是什麽洗滌劑。

馮嘉木不認識這些東西，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大堆所謂的“洗滌劑”被警察拿回去當作重要證據，而沈皓禎和程曉霧兩個人麵帶微笑地站在旁邊，風輕雲淡毫無波瀾。

他要崩潰了。

正要說話，沈皓禎先說道：“這孩子現在母親已經沒了，又沒有父親，家裏已經沒什麽親人在了。他還沒滿14周歲，所以我想，現在恐怕隻能先送他去福利院裏了。”

福利院？

馮嘉木一聽就急了，“我不要去福利院！”

他說著著急地指著沈皓禎，“警察叔叔，他是我爸比，我有爸比在的，我不要去福利院！”

沈皓禎輕嗤了一聲，拿出了上次的親子鑒定。

“對不起，你不要再叫我爸比了，我不是你爸比。我和你媽咪，其實什麽關係都沒有，現在她去世了，你沒有監護人了。所以現在請你跟著警察叔叔，他們會把你送到福利院裏去的，你聽明白了嗎？”

他湊到馮嘉木的耳邊，低低地說道：“你媽咪就是因為作死，才死了的。你這麽一個小孩……在海城，能對付你的辦法多得是，我勸你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