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老爺子壽宴正式結束。
林微雲隨溫庭深準備返回海城。
收拾東西時,溫母囑咐林微雲六月份畢業後,跟溫庭深去一趟北市, 說是要給他們挑好良辰吉日,準備婚禮一事。
聽到這, 林微雲心中狠狠震驚了一下, 苦笑著回頭看向溫庭深,表示一切聽他的,小手輕扯他腰間的衣料, 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大哥,你倒是說兩句話呀!
溫庭深眼底閃過一絲淺笑, 然後低咳一聲,對自家母親道:“這個不急, 等我工作不忙……”
溫母瞪了自家兒子一眼:“你工作再忙,也得給我抽出時間來!還有蜜月旅行, 也最好在阿雲開學前完成,至於孩子, 我跟你爸也不著急, 阿雲還小,等她讀完研再考慮也不遲……”
後來,外公又說了什麽, 林微雲沒聽到。
隻覺得腦中轟然一炸,嗡嗡作響。
婚禮?蜜月?孩子?!
她目瞪口呆望著溫庭深。
這戲感覺要演不下了啊。
溫庭深牽著她的手緊了緊,一臉平靜, 點著頭答應了。
“我們自有安排。”
溫母怕自己說多了讓孩子們不高興, 便語重心長道:“有安排就好,媽就是擔心你跟領證一樣兒戲, 都不給我準備的時間,婚禮沒辦就給我送個孩子過來,那是對人家女孩子的不尊重。”
溫庭深點頭,承諾不會再亂來。
林微雲繼續穩定發揮演技,眼觀鼻,鼻觀口,臉上掛著嬌羞的淺笑。
心裏卻早已慌的一批。
不是低調領個證就可以了嗎?
為什麽還有結婚生子一條龍服務啊?
她隱隱覺得,自己好像上了溫庭深的賊船……
直到兩人回到海城。
飛機剛落地,林微雲便接到夏禾的電話,她聲音略提高了:“禾禾,什麽事呀,我剛下飛機。”
“回學校啊?現在?哦……好好,我現在就過去!”
她掛了電話,轉身看向溫庭深,一臉歉意微笑:“學校有急事,我就不跟你回去啦!”
溫庭深看了眼手表時間,此時正是下午五點,即將迎來下班高峰期。
“讓司機送你過去。”
林微雲卻把手機遞到他眼前,給他看了一眼打車小程序頁麵,飛速道:“不用,我叫了車,就不麻煩你們了。”
溫庭深一愣,再回神時,林微雲已經拖著沉重的行李跑了。
是的,跑了。
還不忘與他揮手告別。
“有事再聯係!”
她叫的車早已等候在路邊,迅速打開後備廂,拉開車門,再關上車門,一氣嗬成。
從始至終都沒敢看他一眼。
溫庭深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尾,眉宇帶著一絲無奈的淺笑。
有事再聯係?
這言外之意是,沒事就別聯係她?
明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沒再對她失了分寸,怎麽就開始躲他了?
一旁來接機的李牧也一臉蒙:“林小姐這是……”
溫庭深捏著眉心歎了口氣,彎身上了車。
小姑娘害羞要躲著他,有什麽辦法呢?
“下周休假?”
黑色的蘭博基尼緩緩駛入車流,跟上了那輛白色比亞迪,溫庭深看了幾眼,收回目光,問副駕駛位上李牧。
“是的,老板,”李牧轉身回:“小莫那邊流程也都已經熟悉了,明天鹽城的收購案,他跟您一起過去。”
溫庭深漫不經心點頭:“這兩天沒什麽事,你也不用跑來公司,在家待著吧。”
李牧笑著說:“您已經給我很多假了,我老婆說看我在家煩。”
溫庭深抬眸:“為什麽?”
李牧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孕後期心情不好,嫌我太囉唆了。”
溫庭深不解:“她不喜歡你陪著?”
麵對老板求知欲的眼神,李牧撓了撓後腦勺:“也不是,女孩子嘛,就愛口是心非,她隻是怕我工作沒做好。”
溫庭深默了兩秒:“那你就告訴她,你工作很穩定,不會丟。”
一個月陪產假而已,李牧跟了他這麽多年,這是他應得的。
李牧笑著感謝了一番,遲疑片刻,小聲問道:“老板,您這是……和林小姐吵架了?”
溫庭深抬眸看了眼那輛比亞迪,出了機場路,那車子轉眼去了另一條道路,往郊區大學城開去,不見了蹤影。
“沒有,大概也是嫌棄我……”
進展太快了?
他回想起臨走前,母親那短短幾句話。
結婚、蜜月、孩子……
原本好像是很遙遠的字眼,隻是遇上了她,被母親這樣一提,他好像也有了期待。
隻是這對林微雲來說,確實唐突了。
她害怕是正常的。
溫庭深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兩個人的關係,在林微雲的眼裏,他們隻是契約關係,需要的時候,她可以配合他上演各種親密戲,但一旦抽離那個環境,她就會急著撇清,生怕得罪自己。
哪怕她明明對自己,也有覬覦之心。
經曆了那個失控的午睡,要再次打破契約這個束縛,而又不嚇跑她,這個分寸,他不敢輕易越界。
作為過來人,李牧對這份關係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無非是老
板已經開竅,那位林小姐依舊懵懂,不知情為何物。
“我看林小姐也不是那種,為了錢會隨意跟人簽訂契約婚姻的人,所以,她既然選擇了您,說明您對她還是特別的。”
溫庭深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李牧瞬間來了精神,充當起了感情專家。
“女孩子最需要的就是陪伴,哪怕她嘴上說著要保持距離,但您可別真信了,真要保持距離,再好的感情也會淡了,您跟林小姐現在缺少的,正是培養感情的機會。”
“所以,老板您現在得抓緊機會,讓林小姐習慣,您是她的丈夫,您的家就是她的家。”
家……
溫庭深望著窗外的繁華的夜景,想起今晚要一個人回到那個空****的家,心裏不禁有些不習慣。
哪裏是她需要陪伴!
也是這一刻,他竟覺得,那個家好像過於冰冷了些,之前溫若涵來的時候,就吐槽過他裝的是性冷淡風格,以後娶了老婆可怎麽辦。
溫庭深眉目一閃,忽然有了主意。
——
海音學院,女生宿舍。
林微雲剛放下行李,夏禾就過來拷問了。
“老實交代,你讓我掐著點給你打電話想幹嗎?學校裏沒急事呀。”
林微雲累得趴在椅子上,無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呼出。
“我擔心……掉進那個兔子洞,就再也回不來了。”
“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呀?”夏禾摸不著頭腦。
林微雲抬眸看了她一眼,腦中緊繃的心弦,在回到這個狹小的宿舍這一刻,才終於恢複原始的狀態。
“沒什麽,你工作怎麽樣了?”
“挺好呀,新公司工資高、環境好,而且還包吃、有住房補貼,這在海城,對於我們這種剛大學畢業的來說,簡直是可遇不可求啦,我真是太感謝你了。”
“那就好。”林微雲也為她開心。
眼見她收拾床鋪、書桌,打算要長住下來,夏禾疑惑了:“你真要住宿舍啊?我昨天才剛找了房子呢。”
林微雲垂下腦袋:“不用管我。”
現在的她,好像沒有了人身自由,隻要溫庭深需要,她就得回去。
逃離不過是為了克製自己心動。
“算了,反正最近我的課安排得不多,先陪你在宿舍住一段時間吧,正好這兩天,大家都找了工作穩定下來了,我們樂團也要準備最後一次大合奏。”
林微雲抬頭:“還有大合奏呀?”
夏禾點頭:“對呀,這是畢業典禮的節目,聽說學校除了邀請各界人士過來,還會邀請家屬團觀看,大家四年,能在這一刻給家人看看成果,想想也蠻有儀式感的。”
家屬團……
林微雲不禁有些落寞,她的家屬團大概為零吧。
沒有人會來為她加油鼓掌,她好像也沒有想要來的人。
“微雲,你是不是又不舒服?”夏禾見她趴在椅子上不說話,以為她又犯了暈機症。
林微雲搖頭:“沒,我最近幾次坐飛機,都挺好的。”
沒有噩夢,也沒有孤獨感。
“那真是神奇了。”
林微雲笑了笑,可不是,有他在身邊,好像一切都變得很神奇了。
“你又新買了一把琵琶?”
夏禾看到桌上新的琵琶盒,隨意問了一句。
林微雲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麽來。
如果、如果阿爺跟他能來的話……
算了,她在瞎想什麽呢!
“那是五弦琵琶。”林微雲抬了抬下巴。
夏禾一愣:“什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微雲:“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第一張仿唐五弦琵琶。”
“哇塞!”夏禾頓時興奮不已:“溫先生送給你了?這也太貴重了吧!”
林微雲點頭。
這是他的聘禮。
她打開琴盒,將那把沉重的五弦琵琶拿出。
兩人懷著無比驚歎的心情,觀摩了許久。
不得不說,即便是仿的,它的精細之處也非常絕美。
夏禾忽然提議:“不如,畢業典禮上,你就用這把五弦琵琶?”
林微雲也正有此意。
這把五弦琵琶的珍貴之處在於,它是民國時期第一張仿唐五弦琵琶,雖然年代久遠,傳聞與唐朝的五弦琵琶確有淵源,不是如今那種現代五弦琵琶,這對複原五弦琵琶來說,有著不可估量的參考價值。
當初流落到日本,大概沒有人想過,它還能回到中國。
就如正倉院那把真品,唐朝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
但是溫庭深卻做到了。
他一定費了很多精力,才把它帶回來。
然後就這樣輕而易舉送給了她。
意識到這一點,林微雲不禁疑惑了,想起了孟其姝那句話。
“他為什麽就不能是喜歡你呢?”
林微雲不明白。
他那樣矜貴的人,怎麽會輕而易舉喜歡上一個女孩呢,還是她這樣一無所有的人。
“夏禾,你有喜歡的人嗎?”
林微雲忽然抬頭問道。
夏禾笑了:“你以為我像你啊,天生絕情棄愛?我高中就一直暗戀我們班班長,原本打算到了大學跟他表白的,沒承想人家出國留學了。”
林微雲愣了一下,隨即抱著她安慰,笑著問:“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喜歡呀,我還想著,等他回來,大膽告白!”
“那萬一他不回來了呢?”
“怎麽可能,他的家在這邊,我們同學群裏有說,他今年會回來,”夏禾難得有些羞澀的表情,“而且這些年,他也一直單身哦。”
林微雲忍不住逗她:“喲喲喲,看樣子,我們禾禾是有十足把握拿下他呀。”
夏禾嘻嘻笑著不說話。
與其說是有把握,不如說是打算放下了。
因為不害怕,也就不在意最後結果了。
林微雲看著她短短幾秒情緒從高漲到落寞,猶如水上過山車,忍不住感慨。
“暗戀,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呀?”
夏禾撐著下巴回憶自己這些年的曆程,一臉低落:“大概就是,明明很在意他,卻要假裝自己不在意,還想盡辦法裝高冷,不讓他發現。”
“為什麽不讓他發現呢?”
“因為一旦發現,就連朋友都沒得做啦,太貪心可是會進黑名單的哦。”
林微雲:“啊?”
她忽然想起,不知道她這樣落荒而逃的行為,對某人來說,也是拉進黑名單?
夏禾:“有時候男女之間的關係,就像皮筋,牽連得越緊,越容易斷裂,反而是那種不經意的鬆散,才能彼此靠得更近。”
“既然這麽難過,為什麽還要喜歡呢?”
夏禾笑:“因為開心呀。”
林微雲還是不解。
夏禾意味深長看著她。
“因為喜歡他,所以想起他的每一刻,都是開心的,就是這麽簡單,畢竟在這個什麽都講究物質的時代,身世沒得選、生活沒得選,就連工作也沒得選,還能不計一切去愛一個人,已經是最大的精神自由了吧,哪怕結果不一定如意,但那又如何呢,我自己開心就好呀。”
“當然了,如果連想起他都是痛苦的,那我肯定會選擇不喜歡。”
“微雲,難道你就沒有想起一個人,會覺得連呼吸都是甜的嗎?”
“沒……”
林微雲想說沒有,可是夏禾像是早預料了她的回答一樣,直接打斷她的話:“閉眼。”
她下意識聽話,閉上眼。
“想起了誰?”
林微雲臉色的微笑一頓,一張清冷俊雅的臉在腦海浮現。
她猛然睜開眼,不可置信看著夏禾。
夏禾捂著嘴笑:“是你的……溫先生吧?”
林微雲沒有否認。
她神色複雜看向那把五弦琵琶上,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她的確不排斥溫庭深的親近,甚至有些沉迷於他的親昵,好像有他在身邊,自己整個人都是放鬆的,不用瞻前顧後考慮太多,因為他永遠會把最好的選擇放在她眼前。
這樣的溫庭深,怎能不令人心動呢?
她選擇逃離,是真的在乎所謂的補償金和這把五弦琵琶嗎?
還是害怕這份契
約,一旦斷了。
她又是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