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小僧伸腳
空氣如有實質。()
橙汁從罐內探出頭來,在光潔的地板上緩緩爬行。似是室內唯一活物。
良久,魏銘艱難地向袁遠那邊轉了一下臉,脖似乎抽筋。我可不可以擦擦地板?
袁遠卻如老僧入定,光頭恰得其所。老師講得真好,可惜我不適合舉手發言。
魏銘隻好又擰回了脖,費力的。嘴裏卻積下了口水,沒留神咽下,“咕咚”一聲。魏銘心裏懊惱不已,偷眼看了一下老師。
蘇煙優雅淡然地站在書桌前麵。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妥帖。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光芒,如女神一般聖潔,如牧師一般明啊慧。兩眼微眯,目光似乎可以穿透雲層。嘴巴翹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芸芸眾生,你且聽著。
世界有了聲音,那是我在說話。我不說話了,世界在領悟……
楚楠卻抬起了頭。臉上猶有淚痕,眼睛裏卻已經恢複了神采。剛才的一番暴風驟雨,讓一棵茁壯成長的小樹苗彎下了腰。而現在,小樹苗又頑強地挺了起來。經曆風雨,更見其韌——我是楚楠!
如果你信了陰霾,你就失了光明。
我認為對的,我就去做。結果很遙遠,過程很美好。
沒有拚搏的勇氣,不懂享受過程,患得患失在前,強取豪奪在後,你永遠沒有結果。
我的結果或許也沒有,但我付出了努力。
至少,我有過程。
而你,卻什麽都沒有……
“蘇煙姐姐,我很佩服你。你經營的人生會很成功,因為你很理性,很聰慧,沒有你算不到。”楚楠笑了,甚至有點頑皮。我說得不一定對哈,因為我年輕啊!年輕可不就是不成熟嗎?不成熟容易被忽悠啊!“幸福隻是生活的點綴,是頂不重要的東西。蘇煙姐姐,你一定不需要。”
蘇煙雖然詫異,卻也饒有興致地看著楚楠的眼睛。這是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如一汪碧水。有小魚,有水草,有鵝卵石,卻沒有淤泥。蘇煙仍是淡淡的笑,甚至有鼓勵的意思。有深度,就不會清澈見底。有積累,就一定有淤泥存焉。
“在我看來,他不是大慈悲,他就是個大色狼。他哪裏是不忍傷害啊,隻不過是無所適從而已。說到底是好色無膽。這是毛病,有病得治!”楚楠嘴角露笑,也是談笑風生。
袁遠和魏銘已經下意識地轉向了楚楠。有病也高興?你要治的是“好色”呢,還是“無膽”呢?
或許是大家都坐著的原因,兩個道具的參與意識變強,並沒有蘇煙講話時那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嗯,把你扔真理裏淹死。
或者,這是親切?或者,這是認同?不管什麽原因,主場已經歸了楚楠。
“他也不是大智慧,他就是個大傻瓜。”楚楠繼續顛覆,雖然是貶詆鄙薄,卻有點洋洋自得的感覺,“整天為了別人的事情瞎忙活。把自己想得天大,把一世界挑在自己肩上,至少也是挑了個藏馬山。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斤兩,結果到處捅婁。好在陰差陽錯,最後的結果還算不錯。”
“他周圍的人的確很多,但並不見得是因為他的溫暖。你說的溫暖,是指他給別人帶來利益吧?你說錯了,不是因為利益,而是他這個大傻瓜的人格魅力,鼓舞和影響了一大批小傻瓜。這兩位兄弟就是,我也是。”楚楠瞥了袁遠和魏銘一眼,又微笑著轉向蘇煙,“而你,不是。”
兩個道具再次點頭,比上次的力度更大些。楚嫂說得更對啊!順哥哪裏有什麽利益給我,明明是揍了我一頓,害我往前拱……再說了,哥有那麽鄙俗嗎?有奶就是娘?
可是,蘇嫂剛才說話時,你為什麽要點頭呢?兩個道具互相鄙夷。
“他的大智慧,大慈悲,或許是有的。他是大色狼,大傻瓜,肯定是有的。”楚楠說得情真意切,甚至帶著一絲慍意,“愛情可以包容缺點,忍受錯誤,但絕不是善惡不分,美醜不辯,是非不明。”
袁遠和魏銘再次點頭。道具也有道具的思考。弄這麽多嫂,想累死人啊!要不是打不贏他,哥早抽丫的了!
“愛情本來就說不清楚。愛情和理智是相悖的。生活是理智,愛情是盲目。所以才有‘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一說。蘇煙姐姐,你這樣條分縷析,井井有條,可以很好的經營婚姻,經營人生。但愛情卻沒法經營。”楚楠說完了她的愛情觀,緊盯著蘇煙的眼睛,“因為你太理智,所以不會全身心的投入,甚至是盲目的投入。你不會,而我會!”
“我愛他的傻,愛他的勇往直前,愛他的無所畏懼。我或許不懂他,但我在努力跟隨。你或許也不懂他,但你以為你懂了。”楚楠笑得很自信。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嗎?
“你已經失去了一個老公,但至少你還有兩個可愛的孩,你應該好好珍惜。如果不是順哥偶然出現,後果可能很嚴重。”楚楠的話說完了,渾身舒暢,鬥誌昂揚。你懂心理學,我的刑偵推理是成績優秀。揣度臆測,攻破心理防線,誰不會啊……
站著講的是老師,坐著聽的是學童。
坐著講的是導師,站著聽的是研究生。
原來地位和身份的分野,其原因並不是坐著或者站著。
袁遠和魏銘覺得脊背發涼。順哥畢竟是順哥。攤上這麽兩個嫂,嫂說嫂有理,誰受得了啊!據說,還不隻這兩個?
蘇煙早已失去了慣常的從容淡定,臉色煞白,似乎有點失魂落魄。耀東的死,真的和我有關係嗎?是不是因為我逼得太緊?
腿上有點咯,蘇煙才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倚在了書桌上。她卻無力站直,身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這麽多年來,我都做錯了什麽?我都錯過了什麽?我真的太過理智嗎?
信心滿滿的時候,也往往是全盤皆輸的時候。
“蘇煙姐姐,我走了。於根順回來後,麻煩你告訴他我來過。”楚楠站了起來。許是坐久了,坐得太用力的緣故,腿有些發麻。蘇煙抬起頭來,勉強地笑了笑,倒是有點西捧心的感覺。
兩人的兩番話,說得都是談笑風生,都是頭頭是道,都是智珠在握。實際上,也都是耗盡了精神。楚楠往外走得費力,蘇煙也沒了送行的力氣。
袁遠隨後站了起來。今天這翻雲覆雨的兩堂課,實在是受益匪淺。我的幸福,我要努力去爭取!即使沒有結果,我也要有過程!我付出,我無怨無悔!
魏銘也趕緊跟上,倒是衝到前麵去開了門。哥以前年輕孟浪,不懂愛情,今天終於懂了。誰敢說哥不懂,哥就給他說道說道!
兩人都沒有想到,此來找順哥,怎麽下意識地跟著楚嫂走了……
“咦,魏銘來了?我正要找你!”於根順和蘇院士並排走過來,有說有笑的,情同忘年交。剛好看見魏銘開門。
魏銘真是有點如隔三秋的感覺,感情飽滿地叫了聲,“順哥!”兩個嫂舌槍唇劍,何其精彩,何其激烈!都要打破頭了,這個罪魁禍首卻沒事人一樣。人生啊,真尼瑪唏噓!哥啥時候能有這待遇啊……
“你在滄海呆一段時間,一切聽蘇院士安排。”於根順哪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見了魏銘就安排工作,而且嚴肅其詞,“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做好了,大功一件。做不好的話,後果嚴重。你要不要做?”
“做!”魏銘大聲回答,甚至挺了挺胸。你都安排好了,才問我意見?我還敢有意見?做什麽倒是次要的……
袁遠隨後出來,見了順哥也如親人一般。還沒等他問起行屍哥的屍體在哪,於根順就吩咐上了,“行屍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給你三天時間,你把滄海的事情了結掉。有事沒事都好,你隻管四處溜達。但最近肯定會抓不少人,都和你沒關係,更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不要摻和。明白嗎?”
“哦!”袁遠答應了一聲。在滄海這一年多時間,還是有一些狐朋狗友的,確實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結。順哥還真是體貼。不過,應該不是這麽簡單的吧?我還是不要問了,照做就好!
“這是我的手機號,有重要事情才能打給我。”於根順拿出一個小巧的手機,“呃,我是什麽號碼啊?”
截止目前,於根順隻給任靜靜打過電話,還是人家存好的號碼。高科技的東西,玩不轉啊!袁遠從於根順手裏接過手機,撥了自己的號。一會兒鈴聲響起,袁遠掛掉,順便報了一下於根順的號。
沒見麵時,甚至有永遠失去的危機感,楚楠是那麽的渴望見到於根順。於根順的優點被無限放大,缺點卻被選擇性無視。
而今見到於根順,尤其是拿著手機的於根順,楚楠立即不爽起來。於根順的缺點無限膨脹,優點則被壓縮得沒了蹤影,楚楠小勝一場的喜悅也隨之煙消雲散。
這個大色狼!蘇煙說得也是有道理的,已經有,以後更有,許多各有所長的小女孩,如同飛蛾撲火,遊魚就水……
當著外人的麵,我都不惜的說你,根本就是你這大色狼招蜂引蝶!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呃,呸呸!
“楚所也來啦!”於根順好歹知道笑,所以颯爽英姿的派出所所長決定暫時不和這個大色狼一般見識。
“我也有工作安排?”楚楠收起了剛剛撅起的小嘴,臉上甚至掛了笑意。這倒是讓於根順有點受寵若驚,賊眉鼠眼地端詳了好一陣,結果把楚楠看惱了,“有什麽好看的?!”
“我本來以為有,仔細看了一下,還真沒有……”於根順氣死人不償命。
“你!”楚楠柳眉倒豎,怒發衝冠。
“好啦好啦!到了你楚所的地頭上了,你不得帶著我四處轉轉?”於根順一副“大家是哥們兒”的樣。
“嗯。”楚楠本想橫下一條心,姐不理你!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乖乖答應,語氣還挺溫柔。聽上去好像還很高興?
於根順又一次覺得出乎意料,今天這是咋的了?不像啊……抬眼看向室內時,蘇煙正笑吟吟地向外看著,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