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從未走遠
“隻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此我開始孤單地思念……”
低沉而樸實的男聲,在空間裏輾轉徘徊。從容不迫,張弛有度。卻是一種堅持,一種追求。當然,也有一種寂寥,一種無奈。
蘇煙禁不住停手,融入了這優美的旋律。抬頭時,卻見於根順溫和而寬厚的目光。蘇煙嫣然一笑,垂下頭繼續塑造一隻長頸瓶。
轉床在飛速地旋轉,陶泥逐漸拉長。
專心地做一件童趣的事情,可以忘懷一切,寧靜而祥和。蘇煙有壓力或者有情緒時,都會來這裏排解。不過這首歌還是第一次聽到。
冬日的午後,金色陽光透過格窗,在蘇煙身上鍍了一層光華。從於根順的角度看過去,確是纖毫畢現,美輪美奐。這等女,隻可含在嘴裏,捧在掌心,怎會忍心傷害?於根順突然想再回東方超市,把那個老巫婆的舌頭拔出來,再塞進去。
女人無論多麽堅強,心底裏總是渴望有個支撐。
男人無論多麽懦弱,心底裏總是有個支撐的渴望。
平時蘇煙到超市,都是車開到地下停車場,直接通過電梯上樓。今天卻任由於根順牽著,從超市人群中走出。於根順也不知道還有別的路。大步流星,顯得他很認路。
蘇煙的小手逐漸溫熱。這隻大手再也不舍得放開。有你在身邊,山崩地裂也是等閑。
海風潮濕而寒冷,蘇煙卻覺得熱量不斷地從大手上傳導過來,不由得更加靠近熱源。於根順把蘇煙的手放進了自己口袋,隨後攬住了蘇煙的纖腰。身體靠在一起,果然暖和多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切都是多餘。至於采購部那一地雞毛,自然有人收拾。俗事無擾。
這間陶吧名叫“陶然居”。老板是蘇煙的同學,叫陶嫣。陶嫣長得胖乎乎的,把頹廢和雍容詮釋得很完美,最善於化悲憤為食欲。
“哈哈,小哥兒,你這作品,果然,果然古拙!”陶嫣的聲音有點沙啞,樂天的性。家裏不缺錢,這陶吧也掙不到幾個。
於根順做了一個碩大的酒壇,憨態可掬。轉床停下來,於根順拿起刻刀,運刀如飛,題了六個大字上去。陶嫣俯下身,見那字體雄渾典麗,凝練奇古,好歹認出中間有個“山”字。
“小篆?”陶嫣神情凝重,看看題字,看看於根順的臉,似乎難以置信。這小哥兒能隨手揮灑出這等文字來?蘇煙果然是蘇煙!路上撿了個寶?陶嫣是學國畫的,須知書畫本來同,各種書法陶嫣也多有涉獵。
“金文。”於根順謙和地一笑,似乎並不想在書法上多做糾纏,“這壇,你這兒能量產嗎?我需要很多。”
“金文?”陶嫣的眼睛本來就很大,此時更是瞪得牛大,“小哥兒,你到底是幹什麽的?”本來還隻當蘇煙是老牛食嫩。麵對蘇煙這個老同學、老閨蜜、老主顧,陶嫣向來是童言無忌。回想一下,蘇煙經常過來照顧生意,但帶人來還是第一次。
“哦,我是賣酒的。所以需要做酒壇。”於根順一本正經地回答。對過的蘇煙忍禁不俊,差點把成型的瓶給廢了。原來你是賣酒的,我還以為你是賣山貨的呢……
“賣酒的,這是寫的什麽?”陶嫣兩眼放光,隻當他是賣酒的好了。蘇煙到底是開超市的,近水樓台啊!賣酒的賣煙的通常都不來做陶藝。呃,我是賣泥巴的好了。
“‘藏馬山老白幹’,這酒好!”於根順給教了字,再次問道,“這酒壇,你能給我量產嗎?”
“那你得找陶瓷廠。我這兒做的工藝品,藝術不量產。”陶嫣好歹敷衍了兩句,“賣酒的,你能給我寫幾個字嗎?就這金文!”
說著,陶嫣搞來一大塊陶泥,揉捏擠壓,很快就做成了一個平板,“陶然居!”
這胖妞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於根順好笑地看向蘇煙。蘇煙也停了轉床,一隻曲線優美的天鵝頸瓶毛坯收工,笑了笑說,“陶嫣是我同學,關係很好!”
“哦,這還是我第三次題寫招牌。”於根順站起來,還是用那把刻刀,陶泥飛濺,一揮而就。陶嫣如獲至寶,飛快地往陶泥上灑了幾種色料,風風火火地跑到後麵烘烤去了。
蘇煙和於根順相視而笑。見蘇煙瓶做得好,於根順又一時技癢,繞過案板,站在蘇煙身後,脖伸長,胳膊伸長,下刀卻不知道寫什麽好,低頭去看蘇煙。
這個姿勢過於親昵,蘇煙努力地自然呼吸,正襟危坐。哪敢去看於根順?
於根順就更沒詞了,羞刀難入鞘啊!隻好豎筆題道,“蘇煙作品,於根順字。”
字分兩列,怎麽看怎麽像是落款。於根順想了想,又在右側靠山用稍大一點字體寫道,“小朵的瓶”。這四個字沒體,帶著些奶氣,小學生就能認得,卻是別有一種韻味。
“剛好送給小朵,她過生日時,吵著找你呢!”蘇煙笑了。於根順也笑,“正想著要給小朵點禮物,我又沒錢。”
蘇煙很快就平靜下來,沒了多嘴多舌的陶嫣在側,氣氛很溫馨很和諧。於根順的手臂收回,身體卻也沒離開。蘇煙的頭往後仰了仰,依偎在於根順的肚上。於根順靠前了些,蘇煙的後背也有了著落。
兩人四手都沾著泥巴,卻不妨礙西邊的太陽。
“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約,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我一直在你身邊,從未走遠……”
纏綿悠遠的歌聲在室內縈繞,也在兩人心底縈繞。這首歌,正是為我們而寫。
前世有約,從未走遠。
時間停滯,世界遠離。
可是,時間不會停滯,世界也不會遠離。陶嫣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嘰裏咕嚕地打著電話,“高老!我逮著一個小夥兒,隨手刻金文!你要不要來鑒定一下?在首都?哦……嗯,我留下字了!”
雖然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兩人卻都知道對方在笑。陶嫣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要不,你們繼續?”小胖手撓頭,一頭的粉泥。
兩人沒有繼續,卻也沒有分開。
美好的時光,可經曆,不可創造。結束時,雖留戀,卻也淡然。
無論如何,這陽光,這歌聲,將永存於兩人的記憶。
“這首歌,叫什麽?”蘇煙向陶嫣笑了笑。
“《傳奇》!剛出來的,歌者叫李建,清華才,在廣電總局擔任網絡工程師,是個很有靈性的音樂人,和我同歲哦!”陶嫣飛快地把唱碟取了出來,小心地裝入盒遞給蘇煙,“我最愛他了!送給你,哦,當潤筆吧!”
隨後,陶嫣烤好了兩人的作品,分別裝了紙箱。一大一小,於根順抱著。
離開陶吧,兩人打車到了書院路小學。
院路小學是滄海最好的小學。但凡有點能力的家長,都會使出渾身解數,不要讓孩輸在起跑線上。各種豪車胡亂停放。被擋道的車大聲鳴笛。路上人山人海,都是接孩的家長。
在於根順小心地嗬護下,兩人手拉手擠到了校門口。莫要讓壞人占了便宜去!
校內,身著整齊校服的小學生正在排隊離校。“媽媽!”一個小女孩大聲地喊道。聲音稚嫩而甜美。頭上紮著兩個花蝴蝶,一喊都在晃。
“小朵!”蘇煙微笑著招手。於根順也是一臉的笑意,“小朵!”
小朵一愣,仔細辨認了一下,隨即興高采烈地喊道,“順爸爸!順爸爸來接我放學嘍!”一邊喊,一邊加速跑了起來。
可憐的小石被小朵拉著,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拖得趔趔趄趄。
蘇煙臉上的羞澀一閃而過,卻也沒有去糾正小朵。小石也認出了於根順,嘴裏嘟囔著,“什麽順爸爸,瞎叫,明明是順叔叔!”
兩個孩本來是在隊伍中間的,這時不管不顧地跑到了前頭。前頭有個小朋友好奇地問道,“白小石,你不是沒有爸爸嗎?”
白小石一頓,奮力掙脫了小朵的手,回頭怒衝衝地喊道,“你才沒有爸爸!你們全家都沒有爸爸!這就是我爸爸!我爸爸來接我放學了!”
小朵卻懶得跟長舌男生計較,明天再收拾他不遲!
“順爸爸!”小朵張開雙臂,歡欣雀躍地向於根順撲來。於根順也連忙張開雙臂,把小朵抱了個滿懷。
“順爸爸!我就知道你會來接小朵!”小朵幸福地貼著於根順的脖,抬頭香了一下,“以後小朵就在校門口等順爸爸來接!”
周圍的家長紛紛側目,這是什麽稱呼?剛才還聽得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奶奶外婆什麽的。
小石發威完畢,昂首挺胸地走過來。蘇煙一把抱起小石,臉色緋紅。
“沒大沒小!爸爸就是爸爸!哪有帶名字叫爸爸的?”於根順刮了一下小朵的鼻,“記住了嗎?”
“爸爸,我記住了!”小朵幸福極了。回頭俯視著一幹同學。小石也是同仇敵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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