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振講完之後氣定神閑，雙手一抱胸，一副項目已經到手的架勢，後續討論也沒怎麽參與。
主要都是楊東健和許婧在說。
共識是龐振的想法確實更有意思，楊東健自己也更喜歡那個方案。
不是說什麽男人至死是少年麽，換句話說他倆也就是兩個大號的小學生，起碼審美情趣是沒什麽差別的。
都喜歡壞蛋看不起我我就暴揍壞蛋的故事，莫欺少年窮，都喜歡音響轟炸，劇情**來一段勁爆的電吉他就等於炸裂神作。
但畢竟動畫電影和劇場是有差別的。
楊東健做主管這點意識還是有的，付錢的是家長，是學校團體票，沒有小朋友會自己拿著錢找到劇場說我要看這個。
因此做兒童內容需要兼顧兩個方向：小朋友的喜好，這是口碑；家長的喜好，這是門檻。
你得先邁過那道門檻才有機會去攢口碑。
許婧的想法就更對家長的胃口。
許婧也在從這個方向爭取。
她不否認龐振的策劃非常有趣，小朋友一定喜歡，但公司做的是生意不是情懷，目前公司的首要目標是盈利，是從家長口袋裏掏錢，她的策劃一定是最優解。
她甚至提出等自己這個項目賺到錢之後能有更多的預算支持龐振在下一季做他的方案，相當於自願給龐振那邊做前期預熱，變相也把龐振丟掉這個項目後的工作機會給保了下來。
可以說是人情給足，十分周到。
楊東健一直認真聽著，不斷點頭，尤其許婧說到家長學校是付費主力的時候。
最後能討論的都討論完了，整個氛圍都讓許婧覺得項目應該就按自己說的定了。
她抬眼一看龐振，還是抱著手閉眼打盹的樣子，不知道是真氣定神閑還是已經放棄和許婧競爭了。
楊東健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往椅背上一靠：“行了，那就這樣吧！龐振，這個項目你做。”
許婧猛地轉頭。
楊東健的笑麵具自始至終沒摘下來過。
他很抱歉也很坦然地看著許婧說：“你想法不錯，但小英雄這個IP我們改編已經做了三代了，每次最多也就創新一點點，要保證不能影響它最關鍵的盈利點。你的方案改動太大了，就算我同意，盈利預期再好，風險還是太大，報到大老板那邊不會過的。”
許婧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懵，正好這時她又聽見龐振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聲。
散會後就是午休時間，楊東健用許婧逼著龐振把策劃做出來，心情很好，喊他去吃飯，項目敲定後一切提上日程，龐振要忙的事情很多，沒得打牌，心情很差，直接讓他滾蛋。
許婧去廁所洗了把臉。
她心態倒是沒崩，就是被楊東健打了個措手不及。
想到昨天龐振就提醒過她楊東健喜歡突襲，玩陰的，還叫他泥鰍，許婧算是理解了這些看法是怎麽來的。
但是項目丟了，她接下來咋辦呢？真的騎驢找馬看別的工作？還是從此摸魚直到自己被勸退？
給龐振打下手甚至都不是個選擇，龐振給人的感覺就不是會要競爭對手打下手的人，極端自我。
許婧有點發愁。
抬起頭，許婧嚇一跳。
玩手機的女同事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女鬼一樣，不知道站多久了。
許婧是多虧五十幾的靈魂太蒼老才沒當場叫出來。
“吃飯嗎？”
“……啊？我？”
突如其來的同事社交，許婧下意識答應了。女同事點點頭，轉身就走，也不等許婧是不是跟上來了。
女同事沒去星匯底下的美食廣場，在城中村的握手樓裏無比靈活，左拐右拐，把許婧帶到一家……行吧又是豬腳飯。
但這家跟許婧昨天吃的美食廣場的豬腳飯完全不一樣，第一口就把許婧吃迷糊了，本來想問女同事有什麽事說也暫時放一放，倆人對坐無言埋頭大吃。
許婧都快以為女同事就是單純好心帶她熟悉一下公司附近的美食地圖，沒想到對方突然扔出來一個大雷。
“你砍掉的那個做聲效燈效的外包公司是楊東健的。”
……啊。
居然是因為這個。
死在這種理由上太意外了，許婧甚至有點想笑。
童願這個公司小歸小，人才濟濟啊。
“我們開會你都聽到了？”
“本來玻璃也不隔音，小破公司。”
許婧看她一臉嫌棄，被信息差陰了一把帶來的膈應都輕了不少，覺得有趣。
“我還沒問呢，你叫？”
女同事抬眼，“殷筱曉，我是商務。”
那難怪她能知道楊東健在外麵搞公司套大老板錢的事。
楊東健高低是個主管，用職務之便拉自己的公司跟童願合作其實無可厚非，但是就童願目前這個經營狀況，再聯係龐振那個許婧還以為是純為了情懷而大量使用燈光聲效的小學生打怪方案，明擺著就是幫楊東健外麵那個公司送了個大單，不用怎麽想都知道他是來幫楊東健套錢出去的。
楊東健賺錢童願賠錢，這情況他肯定瞞著大老板。
許婧本著樸素的道德感多嘴問一句：“你沒把這事上報？”
殷筱曉能把這個大底揭給她這個新人，想來應該也是看楊東健的操作不爽很久了。但她作為商務又不是接觸不到大老板，她要是說了楊東健肯定就滾蛋了。
殷筱曉表情很淡定：“楊東健走了，這公司就真的要倒了。”
……懂了，九千歲，貪歸貪，好歹是個做事的人，
“那你現在跟我說的意思是……？”
“給楊東健做事太憋屈了，你看著比他好，你努努力，你起來了就能把他幹下去了。”
“……咳。”
許婧沒忍住，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人才濟濟，人才濟濟。
許婧開始以為殷筱曉是個偏高冷掛的人，現在看來非但不高冷，腦回路還挺別具一格，隻是有點我行我素，發展發展有冷麵笑匠的潛力。
“我才剛來第二天，你就覺得我能把他壓下去了？”
“你不是挺有想法嗎，”殷筱曉看她，眼神甚至有種責怪她不爭氣的感覺，“你在會上說你那方案多賺錢，你賺一個，年底把成績拍到大老板麵前，你自然上去，他自然下來。”
殷筱曉語氣篤定麵無表情，神婆一樣。
許婧這時候已經沒在想工作的事了，她看殷筱曉好玩，就跟長輩看到一個喜歡裝大人的小孩兒一樣，就想逗她。
“那我要是賺不到呢？”
殷筱曉斜乜她一眼，凝視了得有五六秒，然後鬆出一口氣。
“那你別把我賣給楊東健。”
她還是麵無表情，但許婧莫名就感覺看到她身上有兩隻耳朵耷拉下來，小貓兒似的。
就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