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婧很意外,楊東健明顯神色異常地盯了她半天,最後居然批了她的新策劃。

她都準備打持久戰了,對方居然抵抗都沒有就投降了。

楊東健肯定不是這樣的好人,但她缺少信息,想不通理由。

想不通也就先不想了。

許婧把審批過了的消息告訴殷筱曉,殷筱曉說慶祝一下,許婧以為是吃飯,結果殷筱曉下班就把她帶到星匯一樓臨街做大學生生意的酒吧,坐下起手就是兩杯教父。

沒看出來呢,小貓兒背後還挺狂野。

許婧會喝酒,種類不忌,就是沒這個愛好。殷筱曉看起來是有點癮的,第一口喝完整個毛孔都舒張了,渾身透著上班沒有的放鬆和懶散。

“舒服。你不知道,以前楊東健招進來那些人,一個個都狗腿得要死,楊東健說什麽就什麽,搶著給他外麵那家公司送錢,做出來的東西吵得要死,家長投訴光汙染癲癇都不止一回兩回了。”

下班罵老板時間。

殷筱曉晃著酒杯,手指點著許婧說:“你比他們都好,你要撐住啊,千萬別抵抗不住**投敵了。”

許婧好奇:“你跟楊東健有私仇嗎?”

按理楊東健再怎麽貪也不影響殷筱曉,不至於這麽大怨氣。

殷筱曉冷笑一聲,講了個故事。

童願前兩年剛拿小英雄IP的時候經營狀況還算好,沒現在這麽半死不活,投簡曆的人不乏剛畢業的優質大學生。

有一年招了一個小姑娘進來,殷筱曉的話說就是小耗子似的,個頭小小的,第一次出來上班看誰都怵。小姑娘一開始特別怕殷筱曉這種高冷氣質,打招呼磕磕巴巴,在過道遇到殷筱曉下意識都想躲。殷筱曉對照顧小朋友情緒沒興趣,也沒主動跟對方搭過話。

然後有次節後上班,殷筱曉正跟兒藝那邊對接,忽然感覺旁邊窸窸窣窣的,轉頭一看,那小姑娘小耗子上供似的蹲在她桌子旁邊,往她桌子上擺楊梅,看見殷筱曉轉頭還下意識往桌子底下縮。

“我、我老家特產,吃不完,分……分你一點……”小姑娘磕磕巴巴地說。

殷筱曉感覺她那顆被上班磨硬的心稍微軟了點,這之後就跟這小姑娘慢慢處近了關係。

“這不是挺好麽,”許婧說,“小姑娘後來去哪兒了?”

殷筱曉冷哼一聲。

小姑娘入職兩個月多,快三個月,要轉正的時候,有天晚上給殷筱曉發信息。她是編劇助理的職位進來,加班多,走夜路回家害怕的時候也會給殷筱曉打電話借膽,殷筱曉就以為這次還是這樣的情況。

“她發信息跟我說楊東健,東哥送她回家,還關心她工作,真是個好人。我讓她別讓楊東健知道她家地址,最好哪幢樓幾層都別告訴他,她說我想太多,都是一個公司的,以後天天見麵,楊東健不會做什麽。結果不到一個禮拜她和楊東健就在一起了。楊東健大了她快一輪,她跟我說他們是真愛。”

殷筱曉眯起眼,沉浸在不愉快的記憶裏。

“蠢得要死,剛上班就敢玩什麽辦公室戀愛,還是跟上級,也不知道瞞。”

“感情這種事也沒辦法,”許婧說,“有些人遲早要被騙,早點被騙還好些,損失小,遲了更難挽回。”

殷筱曉斜睨她一眼,“最後她轉正沒過,被辭退了,楊東健直接拉黑了她。她可能也知道沒臉,不敢來找我幫她聯係楊東健,吃了這個啞巴虧,拎包消失了。”

許婧沉默。

殷筱曉呷了口橘子味的酒精,忽然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她要是真消失倒好了。後來有次公司聚餐,我聽見楊東健和一群捧他臭腳的狗腿吹牛,說泡妹子已經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會做的事了,他專心發展事業,有需求了,就從實習生啊試用期員工啊裏麵找一個處著,需求解決了,就把人開了,幹淨利落,沒有累贅,無縫換下一個。”

許婧情感經曆少,男性熟人也不多,根本沒機會聽到這種惡心但絕對真實的男性心聲。

她渾身都不舒服。

殷筱曉看著她說:“那個小姑娘,她消失了,但沒完全消失,她變成了楊東健嘴裏的一個祭品,甚至不是唯一一個,在他往後人生的每一個酒局上都會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的被提起,來證明他的魅力。”

而殷筱曉能做什麽呢?

楊東健這種獵人,對什麽人能做獵物、什麽人不能碰有著絕對敏銳的直覺。他在殷筱曉麵前絕對不會露出半點這種心思,甚至會假裝“畏懼”殷筱曉的高冷,在人前示弱。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其他單純的、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手。

殷筱曉阻止過,她提醒過那小姑娘,但是沒用。

也不用責怪小姑娘,獵人特意設陷阱,特意篩選合適的獵物,怎麽能怪獵物不會跑。

殷筱曉想明白了,這種陷阱也不止童願,滿世界到處都是,她阻止不過來。

但她不甘心。每次看到楊東健,她胃裏自動犯惡心。

許婧明白了。

楊東健的套錢業務影響不到殷筱曉,同理殷筱曉也沒法在工作上給他任何打擊。

但許婧行。

所以殷筱曉用信息交換聯盟,賭一個許婧的成功能幫她在楊東健身上出氣。

這算利用嗎?

許婧不知道。但她挺開心殷筱曉跟她說這些的。

有點像投誠,也像交底。貓貓選擇人類時,也會把平時藏在身下的肚子露出來給人類看。

她沒有說話,隻是拎起酒杯往殷筱曉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清脆叮了一聲,然後一飲而盡。

真辣。

兩人之後又閑聊了一會兒,清吧提供沙拉意麵之類的簡餐,殷筱曉叫了兩份,吃飽喝足,時間到八點出頭,她們起身離店,在店門口分別。

許婧往城中村走,神智還算清醒,腦子裏思索著自己這工作突然有了額外的意義,連帶著人的幹勁都上來了,想著明天就把設計團隊組起來,本子的框架她已經有想法……

忽然看見路中間站了個人,瘦高瘦高的,一身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商務休閑穿搭。如果這人氣質再差點,這身衣服在他身上最多也就是個房屋中介,在城中村倒也沒那麽突兀;可惜人的氣質太強,一股不好接近的冷漠氣場,旁人甚至不好意思多看他臉,隻看見一條淩厲的下頜線,更加拒人千裏之外。

城中村道路本來就窄,這樣一個人橫在路中間,路過人自動躲開他一臂遠,貼著牆走。

許婧腦子裏還在過工作,完全是下意識遠離他,沒想到走過這人身後,手臂突然被拽住了。

許婧剛聽完殷筱曉講職場性騷擾,這時候對異性觸碰非常警惕,啪一下就給那手甩開了。

她皺著眉抬起頭,表情變成了驚訝。

何易看到她也很驚訝,“學姐?”

許婧盯著他說話時嘴裏露出來的哈雷保持器,驚訝變成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