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腸胃科,我和醫生描述著我這幾天身體的情況,醫生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打斷我,沉聲詢問:“你這個月的例假來了嗎?”

“啊?”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後腦海中如同有一道驚雷劈下來,指尖在瞬間變得冰涼。

上次和顧紀霆發生關係之後,我隻顧著逃避,忘了吃藥。

一次就中了?

勉強撐起笑容,我說:“醫生,不可能吧,我之前流過產,當時醫生和我說很可能懷不上孩子。”

醫生看到我的表現,已經有了定論,維持著平靜的語氣:“人家也說了,是有可能,不是絕對,你的子宮沒有拆除,就有可能,我建議你們先去婦科看看。”

我看著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已經聽不到他再說什麽。

“好,我們知道了。”耳邊,是顧紀霆沉穩的聲音,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手指收緊,微微用力。

我回神,站起來跟著他走出腸胃科,去了婦科。

等待結果的過程很漫長,我坐在長椅上,手下意識地放在小腹上,愣愣望著虛空出神。

“如果真的有了,會怎麽樣?”我抬起頭,看向顧紀霆,眼神渙散。

我說不清楚我問的是他,還是我自己。

顧紀霆摸了摸鼻子,薄唇幾次張合,都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

看得出,他甚至比我還慌亂。

雙方靜默一會兒,他終於整理好措辭,準備開口的時候,喊到了我號,我起身,匆匆過去。

“b超結果顯示,胚胎著床,你已經懷孕超過四周。”醫生把檢查結果遞給我,中肯地說:“你的身體之前受過傷害,這次懷孕也是意外之喜,如果想要留下來,要謹慎小心一些,保持心情放鬆,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我接過單子,看著醫生,緩緩問:“醫生,如果我要把這個孩子流掉,以後還會有懷孕的可能性嗎?”

“肯定會有,畢竟這是一種概率事件,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確定的答案,就像你,應該也沒想到上次身體受到傷害之後,還會懷上孩子。”醫生的語氣很冷靜,我看不清他口罩後的臉龐,隻對上他那雙沉著冷靜的眼眸,“但是,流產畢竟傷害身體,還是謹慎一些好。”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起身離開。

走出去的時候,正好下一個人走進來,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臉龐飽滿圓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一雙眼睛裏滿是期待。

目光相對上的一瞬間,我從她的眼睛裏看見了神色木然的自己。

拿著單子,站在門口,我低頭看見b超圖像。

這是我的孩子,還那麽小,根據醫生的描述,甚至還有一粒花生米大。

曾經,我也是看著上一個孩子,從一個小花生米的大小,一點點發育,長大。

可是最後……

我閉上眼睛,覺得有些暈眩,扶著牆站穩。

“結果怎麽樣?”顧紀霆大步走過來,深邃的眉眼之間盡是著急,眼睛深處藏著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地試探。

我緩緩點頭,“超過四周,一個月左右。”

“那不就是那次……”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低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說。”

說完,我率先走在前麵。

“安安,你慢點,得滑,小心肚子裏的孩子。”顧紀霆追上來,一隻手扶著我的胳膊。

大高個子微微弓著身子配合我。

扭頭看到他“卑躬屈膝”的樣子,我頓時無話可說,隻道:“趕緊回去!”

車裏,隻剩下我們兩人,顧紀霆並沒有著急發動車子,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緊抿著唇角,神情嚴肅而又認真,“安安,你是不是已經考慮好孩子的去留了?”

是我已經考慮好了,不是問我以後的打算。

我低頭,一隻手搭在小腹上,沒有應聲。

車內安靜得讓人覺得窒息,味道讓我下意識想要嘔吐。

降下車窗,露出一條縫透氣,我緩和了一會兒,扭頭看向他,開口欲說話。

顧紀霆在我說話之前突然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看著我:“安安,我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都比較突然,但是我會盡好一個父親的責任,咱要不然還是……”

“誰說過這個孩子是你的?”我打斷他。

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握住我的手力氣小了一些。

趁機抽出手,我繼續道:“你不是孩子的生父,所以孩子去留的事情不用你考慮。”

“那……那是誰的?除了我,你還和誰……”

“和你有什麽關係?”我冷漠地直視著前方:“先回去吧!”

“不是我,還能是誰的?秦驍?根本不可能。”顧紀霆低聲道。

“別廢話,回家。”我催促。

一路安靜,我閉上眼睛假寐,任憑顧紀霆再怎麽說話,我都不理會。

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半躺在沙發上,舉著那張b超單子翻來覆去的看。

這個孩子是不是我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又回來了?

如果這個孩子真的出生了,是像我多一點,還是像顧紀霆多一點?

思緒漸漸拉遠,我猛然從沙發上坐起來。

留下這個孩子做什麽?

我和他的關係不清不楚,難道等著孩子出生以後等著被別人詬病嗎?

還是說我和顧紀霆立刻結婚,給孩子一個家?

那我和顧紀霆之間存在的問題,會不會在婚後放大,然後我重蹈以前的覆轍?

煩躁地把單子扔到一邊,我閉上雙眼,無聲歎氣。

他的到來,把我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腦海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理智說:“這個孩子不能留,事務所才剛開起來,還需要很多的事情和精力去經營維持,如果有了孩子,就沒辦法專心做事業。”

感情卻在叫囂著:“既然這個孩子能來到,就是緣分,說不定是之前的那個孩子回來,而且如果流掉,對身體的傷害很大,以後都可能懷不上孩子,一生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多難受啊!”

兩邊勢均力敵,我隻覺得大腦都要炸掉。

在知道懷孕的那一瞬間,我有過喜悅,但是不多。

感情褪去,現在隻剩下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