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樓下下車,正好遇見買菜回來的我媽,看見我回來,她笑得開心,更是熱情地招呼著顧紀霆上去吃飯:“小顧,既然都來了,一起上去做,阿姨今天晚上給你們做紅燒排骨吃。”

顧紀霆沒有第一時間回應,眼睛看向我,裏麵的情緒高深莫測。

我心口一跳,搶在他之前開口:“媽,他公司還有事情,下次吧!”

“就是吃一頓飯,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媽依舊熱情邀請。

“謝謝阿姨,但公司確實有事,我實在抽不開身。”顧紀霆說著,還不忘看我一眼。

裏麵清清楚楚都是揶揄的笑意。

我別開視線,隻裝作沒有看見。

我媽注意到他的視線,扭頭瞪我一眼:“人家大老遠送你過來,趕緊喊人家上去坐一坐。”

我別過頭,不願意說話,但是架不住我媽的目光,隻能含糊開口:“上去坐一坐吧!”

”好。”顧紀霆答應得很快。

我懷疑他和我媽早就串通好了。

“阿姨,你和安安先上去,我去停車。”

“好,去吧!”

熱切的態度比看見我還要親切。

“媽。”我無奈喊她:“我們快上去吧!”

我媽回頭看了我一眼。

更準確地說,是瞪了我一眼。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的小動作,你就是不想讓人家來咱家吃飯!”我媽一邊朝前走,一邊數落我:“在樓下等著,他不來,我們不上去。”

我低頭看著腳尖,沒有應聲,隻能陪著我媽在晚風中等著。

幾陣風吹來,我忍不住裹緊外套,抬眼看向天邊。

暗沉的天色中,厚厚的雲層堆積在遠處的天邊,迅速朝著我們這兒移動。

要下雨了。

“唉,這個小顧也是一個可憐孩子,我聽人說,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他爸爸做官做得好好的,突然被人送進了監獄,現在他家隻有他自己一個。”我媽絮絮叨叨,說到感情激動的時候,還伸手抹一把眼角的淚水:“這孩子回家都沒有一口熱飯吃,想想都可憐。”

餘下的話我卻什麽都聽不進去了,隻有那一句“他家裏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媽,你知道他爸是什麽時候出事的嗎?”我問,聲音輕微顫抖著。

“好像是幾年前,我也是聽人說,並不知道具體。”我媽偏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裏卻清楚,顧紀霆突然消失的那幾年,恐怕和他父親的事情有關係。

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和顧紀霆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準備考編,和我說過要從事政治,成為和他父親一樣的人。

可是在遇見,他卻是成立了公司,竟然從了商……

“小顧,我們快上去吧,正好你叔叔還念叨著好幾天沒有見你了呢!”我媽的聲音喊回我的神思,抬眼就看見顧紀霆大步走過來。

顧紀霆主動接過我手裏的菜,示意我回家。

我媽一路上拉著顧紀霆說話,態度熱切,瞧著比看見柳夏還要親熱幾分。

看得出來,她真的喜歡顧紀霆。

我一路沉默,幾次和顧紀霆的視線對上都別扭地挪開。

我爸看見顧紀霆過來,也很開心,拉著他聊天下棋。

本來就是吃完飯回來,我也不餓,但架不住我媽做的飯太好吃,我又多吃了幾口。

後果就是吃撐了。

我在陽台走來走去消食。

一道閃光劈開天空,轟隆的巨響從天邊傳來,緊接著,雨水嘩嘩落下。

大雨傾盆。

隔著窗戶看過去,一片模糊。

一陣風吹來,帶著厚重的水汽,我打了一個哆嗦,伸手去關窗戶。

與此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搭在我的手背上。

溫熱的皮膚,灼熱的溫度。

我迅速抽出手,猛然轉身,險些撞進顧紀霆的懷中。

“你做什麽?”我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慌亂。

他後退幾步,拉開我們兩之間的距離,聲線低沉悅耳:“關窗戶。”

我有一瞬間的窘迫,為自己剛才齷齪的想法。

“那幾年,你……”我幹咳一聲,欲問問題。

“喲,雨下得這麽大。”我媽也走過來,注意力全放在外麵的雨上,“都看不清楚路了。”

她轉身,怪異地看了我們兩人一眼,落在顧紀霆身上:“我瞧著外麵的雨太大了,你回去不安全,正好家裏還有空房間,不如你就在這裏睡一晚。”

“雨這麽大,肯定有些路要被淹了。”我爸也在客廳裏幫腔:“你阿姨說得沒錯,你就住一晚上吧!”

“住下吧!”我低聲道。

“這不合適吧?”顧紀霆語氣遲疑。

即使低著頭,我也能感覺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猶豫什麽。

“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安全第一位。”我猛然抬起頭,和顧紀霆對視:“下這麽大的雨,如果你回去出了什麽意外,我和我爸媽都會覺得過意不去。”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那就等一等,如果再晚一些的時候雨小了,我就走。”顧紀霆斟酌片刻,做出最後的讓步。

如此,我也沒有再強求。

臨近十點,雨勢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甚至越來越大。

瓢潑大雨混著電閃雷鳴,如世界末日一般。

顧紀霆隻能選擇留宿我家。

躺在**,耳邊是嘈雜的雨聲,我一隻手放在心口,眼睛瞪圓看著天花板。

房間裏靜悄悄的,除了外麵的雨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可我恍惚之間好像聽到了顧紀霆走動的聲音,喝水的聲音,打電話的聲音……

我和他,隻有一牆之隔。

緊靠著牆壁,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

夢裏,我好像被扔進一片汪洋大海中,海水的聲音不絕於耳。

搖搖晃晃之間,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周圍嘈雜的聲音摻雜著水聲不停傳來。

有柳夏虛假的關心,有張蘭尖厲的指責,還有孩子的哭鬧聲。

夢裏黑漆漆地,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知道摩挲著前進。

“安安,安安。”低沉悅耳的聲音像是一束光,原來黑漆漆的夢境逐漸顯現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