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癢
盛時今從沒有過像這一刻這般猶豫,他答應今夏,會給她點燃一場煙火。這年少時的誓言,隨著他們漸長,已隨著當年的風漸漸遠行。
今天,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把當年的諾言履行了。而今晚,念安一語道破,藏在心中多年的心事瞬間再次尖銳的襲來,撕心裂肺的痛。
這個算不上秘密的私事,他一度逃避。如今,心已結疤,還是會痛。那天,她揚著頭問:“你確定了嗎。”
盛時今沒有這麽肯定,他確定了。給不了的,他選擇退出。至於,記憶中另一個人,她該擁有更好的。他的弟弟,他相信會給那個人帶去幸福。
車停在章家庭院外,保衛見是他,急著放行。他步行進去,不想章司令在等他。盛時今倒也不意外,來了,也是打算見見,若是時間允許,便帶今夏出去,若是不行,改天也不遲。
他同司令座談,最後他還是那句話:“我考慮考慮。”
從司令書房出來,今夏等在樓下,見他下來,慢慢站起來。章懷遠坐在她一旁,目光淡淡的,見他來了,衝他點點頭。
盛時今在茶幾對麵坐下來,二嫂聞聲也下樓。今夏起身去煮茶,保姆要代勞,她不給,非要自己動手。
煮好端上來,正要斟茶,章懷遠拉住她,“我來。”
今夏愣了下,覺得他的手很幹燥,熱度灼得她的手背燙了一下。她抬眼,對上盛時今深邃的眼神,急著低下頭。這樣,在哥哥麵前,章懷遠到底要表達什麽?
章懷遠為在座的一一斟茶,卻讓保姆給她上牛奶。今夏惱他,又不好發作。二嫂則是笑:“老三,你這也太偏心了啊。”
章懷遠看著盛時今的眼,笑:“她睡眠質量一直很糟糕,還是改喝別的,再者,牛奶養顏。”
一番話,情真意切,深得人心。今夏胸悶,幾時她睡眠質量差?他這樣,不是要人誤會嗎。
幾人談論的話題,對今夏而言,那是她不曾了解的世界。後來,二嫂建議出去玩玩,章懷遠笑:“你不怕二哥不高興?”
“怕什麽,繃了一年,也就等著這大年夜放鬆一下。”二嫂不以為意,轉頭笑看盛時今,“你家那位不會對你嚴加管教吧。”
盛時今笑笑不答。
二嫂又看今夏,撮合她一起。今夏點頭說:“好啊。”
章懷遠側頭去看今夏,“沒見過你這麽玩的。”
“老三,二嫂可要說你了,有你這樣不懂風情嗎。好不容易湊個人數,你還管三管四,還好是今夏,要是換了別人,非得和你鬧。”
章懷遠也不辯白,手指輕輕摩挲她的手。心裏卻想著,以後可不能讓二嫂帶壞她,大半夜的出去像什麽話,她這小身板,抗得住嗎。
她還、還很高興。這樣想,他惱了一陣。惱她對自己的冷清寡欲,對其他人,甚至是一個陌生人,都比對他要好。這樣想,心恨得緊,手微微使力,想看看她會不會當場發作。不想,她側頭看了看他,笑著附和二嫂的提議。
她和章懷遠坐一趟車,二嫂則是坐上盛時今的奧迪,二哥本來也要去,但有事耽擱了。
上車後,她便不再說話,眸光落在前方,眼神飄渺。她一直這樣,在無人的地方,或者在他跟前,總是繃得緊,又或者是故意忽略他。曾經這樣,現在如故。章懷遠想得急躁,習慣性的要去找煙,卻不想她說:“不是說好最近不抽了嗎,你都忘了?你不顧自己也得為朝朝考慮,我也不想吸二手煙。”
聽了她的話,怔了怔,打開窗把煙扔了出去。
她不說話,他也不知要說點什麽,車裏氣氛很沉悶。忽然,他側頭問:“班得瑞的聽嗎。”
“卡農的吧。”她不經意說出來,事後想挽救以來不及。
章懷遠有些意外,問:“你也喜歡?”
“偶爾聽一下,談不上喜歡。”她急急的辯解,深怕他誤會一樣。
見她這樣,章懷遠居然笑出聲。今夏原以為他會譏諷點什麽,不想他很認真地說:“我也喜歡他,對了,家裏的琴房,我打算改建。除了鋼琴,你還對什麽樂器感興趣?”
“我隻學過鋼琴,其他都是一知半解。”
“這樣啊,本還想省點聘用老師的費用,看來,這個算盤要落空了。”
“你要學?”這樣問,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多餘。
“朝朝啊,總得培養一些興趣吧。要不,讓他跟你學鋼琴,男孩子彈鋼琴,帥氣。”
今夏側頭去看他,路邊的燈照進來,他朦朧的側臉,極像是鍍了一層金光,刺得她眼疼。她晃了晃頭,眼睛酸酸的,尖銳又無力承擔的虛脫感。她用手去抵著眼皮,想要擺脫這種沉重。
章懷遠忽然伸過手,握住她手。今夏嚇了一跳,這還開著車呢,這人……
他們站在楊山山頂,今晚人很多,幾乎都是來放煙花的。盛時今和二嫂早就到了,兩人站在山頂斜坡上,並肩站著俯仰整座城市的燈火。
見兩人姍姍來遲,二嫂不免打趣,弄得今夏萬分不好意思。
後來,在點燃煙火時,看著在夜空爆炸散落下來的七彩火花。在那一瞬間,她淚下微涼的淚。怕他們見著她的狼狽,她微微仰著頭,冷颼颼的風,刮過她的臉,刀削似的。
“你這人,不過是一場煙火,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你出來。”不知幾時,章懷遠立在她身側,更不知他觀察了多久。
今夏渾然一僵,他便貼過來,一手箍緊她的腰,臉貼得她很近。他有些埋怨的口氣道:“掉這麽多淚,不怕朝朝知道了笑話,嗯?”
今夏想要躲開他,卻是離不開。他的力道很大,緊緊的把她鎖在他控製範圍中。用指腹輕輕的給她擦淚,“大過年的,我們不興這個。”
“我隻是……擔心朝朝。”
章懷遠認真端詳她,低下頭,唇貼在她耳背,低聲說:“放寬心,朝朝很堅強,你這樣,若是累壞了,將來誰教他彈鋼琴?嗯,別哭了,眼睛哭腫了,不怕大哥二嫂擔心嗎。聽話,別哭了。”
盛時今微微側著頭,目光很複雜。二嫂看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耳邊,煙花炮竹的轟炸聲不絕於耳。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耀眼的光忙中。
盛時今收回目光,二嫂問:“聽說你拒絕章司令?”
“沒譜的事。”他笑了下:“你從哪裏聽說?如果真有其事,服從安排是我們的本職。”
二嫂笑:“你這人鬼精了,章司令出麵要人,你們旅部難不成還會不放人?時今,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也沒什麽不能說。你也看到了,章懷遠對今夏未必不上心,隻是這兩人我們這些外人是道不明白了,牽牽絆絆,總得給他們時間。章司令要人,可以說和今夏毫無幹係,你這樣,反而讓她心裏有芥蒂。你說呢。”
盛時今抿唇,眸光很沉,他鄭重答道:“不過捕風捉影的事,不是沒定論嗎。”
“你這人,說你鬼一點也不假,要不是我還算了解懷仁他父親,我肯定不敢亂講。司令他看上的人,就算是搶也會搶過去。”她講著覺得好笑,“有點土匪的感覺是不是?可不是,他們章家男人,一個個都自以為是。你看看,前麵就有一個,悶騷。”
盛時今含糊地笑了下。
他不清楚,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今晚,她一路都跟著自己,看情形興許是察覺了。雖說自己的心思不夠光明磊落,他倒沒有太重的負擔,如果隻是身邊的人知曉。
見他眉宇間攏了些悵然愁緒,章懷遠二嫂在心裏歎了口氣,“時今,你放心,今夏和老三,她未必是弱的那一方。老三這個人,你也還算了解。每次提及今夏,他雖然沒有表明什麽,但對朝朝的寵愛,教育朝朝的方式,你也明白意味什麽是不是?”
“如果不是放心,當初就算我父母親同意這樁婚事,哪怕他是我朋友,我也是不會點頭答應。正因為知道,後來的變故更是難以釋懷。”
“我也沒料到會是那樣,依我對老三的了解,結了婚定然不會離,偏偏出乎我的意料。都說人無欲則鋼,我不知道這合不合今夏。那段時間,她和李先生,你是不知道,章家上下鬧哄哄的。尤其是我婆婆,眼淚都不知掉了多少,每次和我通話,都離不開今夏。好在後來這事黃了。說起來,他們章家也是仗勢欺人了,李先生也是可惜的,對今夏也是用了心。不過我個人認為,李先生那樣的性子,未必適合今夏。”
盛時今垂眉,點頭:“我們家做得有欠考慮。當時今夏擰著要結婚,我知道她是存了什麽心思。我們這圈裏,她是看透了,她一心想擺脫,去追尋一種簡單的生活。可她忘了,這人世間都沾著塵氣,哪裏又脫得了俗?雅軒,謝謝你。”
懷遠二嫂側頭去看他,“謝什麽,我什麽都幫不上。”
盛時今笑了下,轉身去把餘下的全搬下車,懷遠二嫂也來幫忙。
最後一簇煙火爆炸開來時,懷遠二嫂用手機拍下一張合影,裏麵有今夏,有章懷遠,也有盛時今。
離開楊山,他們在城區分手。今夏輕輕擁抱盛時今,在他耳邊低語:“哥,今天我很開心。”
盛時今僵了下,聲音是克製的暗啞,他說:“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知道。”
今夏回到車上,盛時今站在原地,章懷遠啟動車子,他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們的車駛出去,今夏看著後視鏡中越來越小的身影,她忽然很想流淚。
起風的街頭,她的哥哥,孤單的目送她離開,就好像是她結婚那天,他擁抱著她對她說‘好好過’。
她終究辜負了那番話,辜負了愛她的人,辜負了所有的期待。
章懷遠瞅見她心情低落,心頗不是滋味,礙於二嫂也在車上,沒有說什麽。二嫂好像沒有察覺氣氛的微妙,講了許多章朝朝的趣事。
眼看要到家,章懷遠電話在響,他直接關機。二嫂見了,笑說:“業務繁忙。”
章懷遠笑笑並不接腔,二嫂笑罵:“是不是今晚看我特別不爽?打擾你們小兩口搞浪漫。”
“有點。”
“你還真直接,今夏,你來說二嫂有沒有打擾到你們?”
今夏不大自在,章懷遠笑說:“二嫂你就別為難她了,她麵薄。”
“看不出啊,還挺護媳婦。”
“二嫂,你要再說下去,今夏可真是要跟你急了。”
回到家,在起居室,章懷遠拉住她,“不舒服?是不是受寒了?”
“有點累,我去看朝朝。”
“這麽晚了,他早就睡了,洗洗我們也睡。”
今夏瞪了他一眼,章懷遠把她推進洗浴間,要幫她脫衣服,直接被今夏攆出來。
他對著浴室門咬牙,這女人總是這樣。
明晚有一更,童靴們,一定要霸王某菲嗎,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