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空間很大,季時雨坐中間,正好隔斷和季晏舟的距離。宋溫聽靠著窗邊放鬆不少。

密閉的空氣裏仿若浮動著清冽好聞的木調清香,溫和又帶著侵略性,不打招呼地鑽進宋溫聽鼻腔胸腹。

“叔叔,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接我?”窒悶的氣氛因為女孩的靈動而顯得不那麽難捱和尷尬。

“因為你爸沒空。”季晏舟壓著點音調,“恰好我又閑著沒事。”

聲線暗啞,帶著微濃的鼻腔。

是生病了嗎?

宋溫聽下意識轉眼看過去,誰知就在那檔口直接和男人掀眸的視線對上。

心下一驚,目光順著又欲蓋彌彰的落到小女孩柔軟的頭頂,那聲童音接上話:“哦,因為我爸和穗穗約會去了,所以把我丟給你這個孤家寡人嘛,我懂。”

小女孩把書包放到腳邊,說著還有幾分煞有其事:“都是可憐人,那就一起相依為命吧。”

季晏舟看她一眼,從喉間輕嗤了一聲,也沒再跟她廢話,直接闔上眼開始休息。

儼然把宋溫聽當成了空氣。

好在季時雨是個話癆,她很快變和宋溫聽嘮起嗑來,但一來就是個爆炸問話。

“宋老師,你真的不是我叔叔的女朋友嗎?”

聞言,宋溫聽快速看了眼季晏舟,他沒任何動靜。

宋溫聽認真回應她:“不是。”

“可是我明明就看到過你的照片啊。就在...”

周辰:“咳。”

季時雨話頭止住,上次不小心在叔叔房間裏偷看到的照片,她確定就是宋溫聽。但既然是偷偷藏起來的,肯定叔叔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吧,她差點就暴露了。

小心翼翼轉頭,看到沒反應的季晏舟,季時雨才放下心來,後又明顯有些失望:“哎,我叔叔其實人挺好的,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太好,愛陰陽怪氣,又沒多少耐心,生氣時不太愛理人,也越來越不愛笑。”

宋溫聽:“?”

前排周辰:“咳咳。”

“對吧,周哥哥,你也讚成我說的吧。”季時雨重新望向宋溫聽,“但他人真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女朋友,宋老師,你知道沒有女朋友的人有多可憐嗎?他都發燒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他,聽我爸爸說,一個人在大房子裏,連一口熱粥都喝不上,要不是還有周哥哥,我看我就永遠看不到我最愛的叔叔了。”

周辰:“?”

說著,小姑娘竟然掉下幾顆金豆豆。

宋溫聽也被勾著心底沉悶悶的不好受,原來他真的生病了,還沒人照顧。

很快車子停下,女孩抱著書包下車,很快和宋溫聽擺手再見。

宋溫聽才發現,是先把季時雨送回的家,所以她家裏有人嗎?不是說她爸爸去約會了?

車子起步,看著季晏舟沒半點要醒的模樣,宋溫聽選擇閉上了嘴。

半截身子陷進柔軟的車座,光線明明滅滅打在他側臉上,他好像真的很累,長睫覆下,勾畫著長而密的弧度。

終於,宋溫聽想起了什麽,她往前坐了一步,踟躕著出聲:“你好,我家在景悅苑小區。”

周辰點點頭:“嗯,我知道。”

知道?

宋溫聽回憶,自己似乎沒有在他們麵前暴露過自己家的地址。

宋溫聽沒再思索,腦海中還在回想季晏舟生病的事,他看起來臉色確實不好,但她沒有任何立場去關心。

忍了忍,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包打開,從包裏拿出那罐糖果。

十分鍾後,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宋溫聽提起包包正要開車門,誰知旁邊傳來季晏舟的一句:“周辰。”

“季總。”

宋溫聽回眸,季晏舟還保持著閉眼的姿態,看來剛才一路上都沒睡著,在閉目養神罷。

“買包煙。”

“好。”

隨即,周辰熄火,下車。

宋溫聽緊了緊眉,生病了還要抽煙嗎?

想開口,卻生生被理智壓了回去,她得空出聲:“謝謝。”

沒等到回應,隻等到那雙掀起眸子對過來的視線,他黑眸沉沉,長睫在眼瞼下括上濃重陰影。

他說:“不夠誠意。”

臉上微熱,宋溫聽聽出來潛台詞是空說不做,不真誠。

一句話拉開不久前的重逢,眼下,也不知他有幾分興致。

宋溫聽卻被難住了,雪白的下頜尖微動,從唇齒間溢出幾分暗色來。

“沒想好?”他直起身子,語調依舊慵懶。

那股勾人的木質清香隨著他動作更濃了些,他繼續:“本來就夠慘了,還得被人騙。”

宋溫聽清秀的眉間鎖起,不料就在他三倆話語間,就被他定義為:騙子?

平時的一句客氣話,他也當真?

“那,”宋溫聽想了想,總歸他送了她一程,也受不了他話語裏淡淡的委屈,“請你吃飯,可以嗎?”

女人性子軟,聲音更是軟,在這樣的時刻更甚。

她跟從前沒什麽變化,看著清清冷冷,實則什麽都信,看起來就特別好欺負。

指節動了動,壓著眼底就快勃然而出的深意,季晏舟不明情緒的笑了聲:“行。”

雖然應了,但話語裏好似也並沒有當真。

宋溫聽也終於從那狹窄充滿男人好聞氣息的車廂裏逃離。

她走的很快,在周辰回車時,那道纖細的背影已然消失在眼底。

周辰坐回駕駛座,把煙盒遞給季晏舟。

“放你那兒。”

周辰不明所以,所以叫他去買煙,買來又不抽是嗎?

但他還是把小心思掐滅,看了眼手機,神情嚴肅的聊起工作:“何導邀約了幾次,你昨天貌似鬆了口,要跟他見一麵。”

周辰調出和何導的聊天界麵:“他定的是今晚八點,地址發我了,要去嗎?”

陳導是圈內知名導演何牧遠,雖然拍過不少好片,但他想聊的這部電影是部古裝的影片,科幻劇情片導演拍古裝片,雖然不至於讓人在沒看到成品前就妄加評論,但他們不同,劇本和履曆,是他們要考慮的因素。

重新恢複至冷麵表情,季晏舟擰了擰眉心道:“怎麽說?”

周辰:“說,今天帶來了女主角,讓您務必賞臉看一看試鏡。”

-

陳牧遠定的地點在江巒河畔一所私密會所,被侍者引著上樓。二樓臨窗房間被人從裏麵拉開,河風裹著涼意直灌進來,坐窗邊的男人視線對上來的那刻,立馬站起身來。

“季總,來了。”

偌大的包廂裏,隻有何牧遠和一個女人。

她順著話語撩起眸子看過來,情緒淡淡,沒出聲也沒起身。

何牧遠睨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

季晏舟沒理他們的小動作,神色自然落座。

“何導,時間有限。”季晏舟抬手看了看手腕上表,“要試鏡可以開始了。”

何牧遠聞言臉上的褶子更多了幾分,他為他倒滿茶水:“季總,你看這場地不合適,要不吃完飯再說?”

季晏舟垂眼問他:“劇本。”

何牧遠何等聰明,連忙衝旁邊的女人:“你的劇本,給季總看看。”

喬綾纖長的手臂一伸,直接越過何牧遠把劇本遞到季晏舟眼皮子底下。

封麵碩大的《侍仙》兩個大字印入眼底。

又是一部古裝電影,季晏舟接過簡單翻看,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能看出主演的用心,但他對這類電影不是很感興趣,能拍出新意的更要看劇本和編劇能力。

長指翻到一頁,季晏舟唇瓣牽出一點笑意,禮貌卻又疏離:“試鏡不需要多大的場地,這段對白,可以現場試試。”

何牧遠替喬綾接過劇本,翻開的那頁陳導自然熟悉:是女主族人被人陷害無一人生還,後來她得知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的枕邊人。

一大段的對峙告白,情緒刻畫的演繹需要極大的功底。

喬綾細長的眉間微挑,她勾起紅唇:“季總如果不介意,請給我五分鍾準備。”

“好。”

喬綾人長的美豔,不折不扣的實力派演員,就堪堪站在這一方天地,也能迅速進入狀態,情緒的層層遞進,從最開始質問時的不可置信到想到倆人曾經幸福的悲傷再到想到族人時的恨意,入木三分。

六分多鍾的演繹,無人不被她帶入情境。

直到周辰拍著手嘖嘖稱讚,喬綾又很快恢複成高冷美人。

她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都和宋溫聽有幾分相似。

但季晏舟落回視線,他對上何牧遠:“陳導,試鏡沒問題。但這劇本,還需要再考慮。”

這是帶著半分拒絕的意味了。

“季總。”喬綾舉起酒杯,“你剛回國可能不太知道國內,這種愛情劇才有市場。”

季晏舟沒動,撩起眼皮看她:“喬小姐,我不是看低愛情劇,隻是是說劇本垃圾。”

“或者,換種說法。”那股肆意冒出了頭,他淡笑,“你們眼光不行。”

“...”

這場飯局,很快結束。

最終陳導給的回應是,讓編劇再改,希望季晏舟能再給次機會。

季晏舟修長的身影走出大門,最終應了何牧遠。

會所門前,隱約閃爍的霓虹燈自江巒河邊映襯下恍惚影綽,光線在季晏舟冷白的側臉上勾勒著明滅的情緒,他長身林立,發燒帶來的症狀還未完全消散,襯著身姿莫名有幾分頹感。

周辰把車穩穩停在身側,季晏舟抬手揉了揉眉峰。

在抬眼間,卻看到兩道身影隱匿在的會所前的花壇邊,一道便是剛在包廂裏的女人喬綾。

本無感的想收回視線,但兩人在拉扯間,高大的男人半截身影曝露出來,那身特別的道袍和發髻一時落入季晏舟眼底。

沈禾卿。

兩人不知在說什麽,因隔了較遠聽不清,但情緒都有些激動。

拉扯了半分多鍾,男人上前直接把高挑的女人拉進懷裏,喬綾使勁掙脫,胸.脯微微起伏,惡狠狠的盯著男人,不過倏而,她直接墊腳吻了上去。

然後在男人錯愕間,唇上傳來甜膩的血腥味。

季晏舟眯著黑眸,看了足足兩分鍾,才屈身進車。

後排的座位上,一罐糖果赫然躺在黑皮座椅上。

清冷的眉眼印上糖果罐鐵皮麵,一點白桃味侵入鼻尖,是宋溫聽身上的氣味。

眼底的情緒被蘊的更深,在黑暗裏他慢慢勾起一點笑意,心裏頓時浮起晦暗。

長指輕磨砂鐵皮糖罐,季晏舟半靠在座椅上打電話:“幫我個忙。”

電話對麵言森起身坐在床邊,側身看了眼**女人輕閉的雙眸,淺褐色眼底的情.欲壓下去,冷淡道:“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