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都不要讓我哭, 好不好?

他說——

好。

眉目溫柔,他一身的矜傲被磨平,隻留下動人地深情。

最後他好像還說了一句話, 可那道低啞地嗓音壓的太低, 宋溫聽沒有聽清。

描摹細眉的手微頓, 現下宋溫聽好像有點回憶起來了, 他說的是一句問句——

以後的意思是一輩子?

好像是說的這個。

精致好看的小臉莫名一怔,化著淡妝的臉頰愈發紅潤嬌羞。

揣著甜蜜的心境,宋溫聽很快收拾好, 出門去赴陳燕的約。

江巒的夜愈發涼起來,再加上細密的小雨灑下,浸透地更加刺骨。宋溫聽斂著衣角,快速鑽進寬大的車裏。

一室的靜謐, 淡淡的梔子香縈繞而來,鼻尖微動,宋溫聽看向中控台, 那裏放著很清淡的熏香盒,幽然氣味漂浮在空氣中。

是她喜歡的味道。

“季太太, 晚上好。”前排傳來中年司機的聲音。

宋溫聽淡淡打了聲招呼,這輛車是搬回禦府時,季晏舟就給她配置的, 但她技術實在過於令人擔憂,於是季晏舟順口便安排了司機。

窗外霓虹燈流轉, 人群撐著傘接踵而去, 步履匆匆。

車子在綠燈閃過時, 輕輕起步, 半點感受不到推背力的舒適。

宋溫聽拉開手機, 指尖輕點進入和季晏舟的聊天框,最新的消息是在兩個小時前發的,他說今晚有應酬,他不回家吃飯。

底下是她回複的語音:“好巧,我也有。”

“誰?”季晏舟,“難不成又是和沈禾卿?”

宋溫聽想到今晚的聚會,確實有沈禾卿,她便誠實道:“嗯。”

接著他長達十幾秒的語音擠進眼球,他冷聲:“宋老師,你不覺得你們交往過於頻繁?”

他有點氣性時,就會叫她‘宋老師。’

大概能想到他此刻臉上的冷峻表情,宋溫聽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發語音了,她捏著指腹,一字一句的敲:“你是吃醋了嗎?”

她看著上方一點正在輸入瞬間消失至眼底,他沒再回複了。

但宋溫聽嘴角卻忍不住地上揚,更染那張臉明媚生動。

就在她觸著指尖,還想再回複什麽時,唇邊的笑意就在下一秒,募地頓住。

“嗡嗡嗡”的手機鈴聲在手裏炸起,是雲錦的。

宋溫聽很快斂下神色,側臉冷豔,她開門見山:“做什麽?”

雲錦被噎了噎,後想到什麽,擰著的眉峰鬆掉,她語氣高傲冷氣:“把他帶給媽媽看看。”

自從上次電話裏的不歡而散後,雲錦消停了幾天,後又不停發消息給她,一副非要見到所謂的“女婿”的模樣。

“這是我的事。”宋溫聽端的更冷,“與你無關。”

雲錦攥著手機的指節用力,她壓不住情緒:“宋溫聽,這麽多年,你哪樣東西不是我給你的?穿衣上學,古琴學費,你就跟你爸一樣,屬白眼狼是吧?”

宋溫聽依舊麵無表情,這些話,她都快聽起了繭子。

而她反駁的話依舊如往:“這些錢,已經在外婆去世前,還完了你。”

車子穩穩停下,但前排秦叔沒有立即開門,他靜悄悄的等著她結束通話。

“所以,我不欠你的。”

秦叔略微驚訝地揚揚眉,在他記憶裏,季老太太可是誇這孫媳婦乖的很,溫溫柔柔從不大聲和誰說話,看著就會受人欺負,她常常心疼的叨念。

但看女人一臉冰霜的模樣,這...確定好欺負?

正思緒亂飛中,宋溫聽禮貌含笑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輕聲向他道謝,後接過他手裏的傘,極致地溫婉。

但眉目間卻藏著幾分凜冽。

車窗外雨幕漸大,秦叔回神時,女人背影已然走過了街角,那點被打傘遮住的窈窕身影,隻堪堪在半空中留下點虛影。

宋溫聽收起傘,踩著細跟往包廂走。

走廊七彎八拐,宋溫聽被侍者引著繞的有點暈。

直到轉過一個彎後,一個男生正舉著電話從一個包廂裏走出來,宋溫聽差點被他推門的動作撞到肩背。

“抱歉。”

男生很快反應過來,那張清秀的臉瞬間暴露在宋溫聽眼前。

四目相對,久違的熟悉感撲麵而來,宋溫聽眼眸裏深意漸濃,她表情帶著驚訝,語氣更是止不住的欣喜:“小屹?”

但男生在看清她時,一張秀氣的臉愈發黑沉,他快速把手裏揣進兜裏,緊抿著唇瓣,轉身就要走。

但又很快被女人拉住手臂:“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像是被她鬧煩了,他轉身就要走。

大力抽出手臂,江屹眉頭皺得死死的。

宋溫聽沒想過在這裏再次遇到他,距離上一次見麵還是在三年前了吧。他好像長高了些,更以前瘦弱的模樣天壤之別,挺立的身影被風裹著映入眼底。

縱然兩人明麵上關係尷尬,但實際的後來,他們關係緩和不少,總歸是她名義上的“弟弟”。

他是雲錦在她十五歲那年,從外麵帶回來的崽子,小她整整五歲。

跟她一樣,被雲錦毫不留戀丟給外婆,後便再也沒管過他。

巷子裏一直無人知道他的來曆,有說是雲錦和外麵野男人生的,也有人說是她好心收留的。

但宋溫聽知道,他是她弟弟,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他一身反骨,被帶回來時,成天不著家,也從不和她和外婆說話,除了知道他每天都去上學外,其他的他們一無所知。

黑暗泥沼裏摸爬滾打過的人,怎麽都不會是善茬。

後來許是被外婆雷打不動遞飯到他門口的溫情打動,半年後,宋溫聽才在飯桌上看到他的身影。

又一段時間,男生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他們說話的次數也開始增多,他會叫她“姐。”會叫老人“外婆。”隻是那張臉依舊冷漠。

冷清的家,開始熱鬧。

隻不過,一切都終止在外婆離開的那天清晨。

從那以後,江屹便消失在宋溫聽麵前。直到三年前,她偶然在一個拳擊比賽上看到了男生的身影。

眼下,江屹不顧宋溫聽地阻攔,又一個用力,宋溫聽直接被扯的腳步微偏,直直撞上旁邊一方台柱,上麵小石子也被震動散落幾顆在地。

宋溫聽輕呼一聲,沈屹漆黑的目光也跟著一動。

昏暗的燈下,他還是看到了女人手腕被撞出的那點淤痕。

宋溫聽很快站直身影,她掀眸去看他,輕輕問道:“你不想回去看外婆嗎?”

終於在宋溫聽溫柔的眼神下,江屹敗下陣來。

他跨著長腿,跟上女人高挑的背影。

手機裏的電話響起,江屹指腹暗滅。接著熟悉的號碼又打了過來,眉峰一擰,江屹還是接了起來。

另一頭女生甜軟的聲線砸下:“江屹,你去哪兒了?”

他黑眸低垂,掀唇回應兩個字“回了。”

那邊女生的聲音落下點失落,她可憐兮兮地:“可是,我生日願望還沒有許?”

步子頓了一秒,江屹似乎能想到女生那張漂亮小臉上的表情,嬌嗔又帶著不惱人的大小姐脾性。

而他,依舊是那個無家可歸的喪門犬。

他步子重新跟上,語氣抑在冷風裏更涼,江屹開口:“冉書,你許沒許願,跟我沒多大關係。”

話落他直接掛了電話。

前頭,宋溫聽聽到這句,回眸溫聲叫他:“小屹,外婆說過,對女生要溫柔點。”

沈屹眼底的光又淡了幾分。

女生的說教,老人的愛憐,曾都是他得到過的光,可惜終究是曇花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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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溫聽先給陳燕和沈禾卿打了電話,後把江屹帶到了禦府公館,她要先回去拿鑰匙。

男生穿著鬆鬆垮垮的黑色外套,進門換鞋,直接坐到了沙發上,他冷眼問:“你為什麽要嫁給他?”

宋溫聽動作一停,沒回應他的質問,上樓從包裏翻出鑰匙,又套了件外套,這才踩著步子快速下樓。

“走吧,我們回家。”

江屹視線在她臉上滑過,他突然別扭的冒出一句:“他配不上你。”

宋溫聽微訝,還沒來得及說話,指紋鎖“啪嗒”一聲響。

門被長指推開,那身高大的身影拓入眼底。

宋溫聽心裏咯噔一下,她好像忘記跟季宴舟說了。

黑漆漆的視線順著掃過來,季宴舟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冷肅的氣質壓了過來。

他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到男生身上。

宋溫聽繳著白嫩的指節,一時有些無措。

畢竟她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把人帶進了家。

唇瓣輕啟,宋溫聽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目光又重新落了過來。

黑沉沉的,又似乎帶著點不同的情緒。

“他……”

剛說出一個字,那具高大的身影直接壓了過來。

隨即他埋首,不給宋溫聽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宋溫聽眼眸突的睜大,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季宴舟能當著外人的麵吻她。

臉頰滾燙至極,顫著眼睫,她在他輕慢的廝磨中就快保持不住清明。

直到聽到一聲關門聲響。

宋溫聽募然回神,她小手抵在季宴舟西裝外套上,火熱觸著冰冷。

終於他退開了些,薄唇水光瀲灩,桃花眼不甚清明,眼尾的那點豔色蘊著濃烈的酒精味道侵上鼻尖。

宋溫聽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他喝醉了。

季宴舟竟然醉了。

他眸子依舊盯著她,不一會兒開始蹙眉,清絕的眉眼微壓,他湊近幾分問:“是我不夠好麽?”

淡淡酒氣輕撲在麵頰,宋溫聽抖著睫毛錯開他有些委屈的眼神。

咬著唇瓣,她很快搖搖頭。

眼尾那點紅好似有蔓延的趨勢,他眉峰蹙起點弧度,眼底一派幹淨,他問:“那為什麽要帶別的野男人回家?”

“……”

宋溫聽失語幾秒,溫吞解釋:“他不是野男人,隻是我弟弟。”

“親的。”

男人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要幹淨純粹,但他腦子卻是混的,他繼續壓低聲音:“還是我不夠好。”

重複的話,宋溫聽斷定他真的喝醉了。

她輕輕撐起他身體,所幸他表麵上看起來依舊衣冠得體。

“你喝醉了。”宋溫聽伸長手臂引著他往上,語氣軟軟的,低聲誘哄道,“上樓睡覺好不好?”

男人很乖,跟著她一步步走上樓梯。

誰知剛扶他躺下,他突然一把拉住她手腕,用力一扯。

宋溫聽直直撞進他懷裏,被他抱了個滿懷。

柔軟的被子裹著兩道身體,宋溫聽抽了口氣,略微掙紮。剛剛受傷的手,正好被他壓住。

他抱著她滾了個圈。

隨後俯身在上,漆黑眉眼一落,他突然笑了。

就像漫天煙花炸裂,宋溫聽被那抹極深的笑容,弄的耳根發燙。

眼底的驚豔之色還未消散,他湊下來,酒氣漸濃。

他就這樣盯著她笑,很久很久後。

直到唇邊笑意漸漸消散,季宴舟俯身埋在她頸窩,聲音悶悶地,裹著淡淡哀求的聲線砸下:“聽聽,喜歡一下第二個人,好不好?”

轟然一震。

宋溫聽一時沒回過神來。

直到從腦海中抓出一點眉目。

在那晚的遊戲裏,他問她:是不是喜歡過一個?

她回:嗯,一個。

但她卻沒有跟他說那個人就是他。

所以,季宴舟他……

是一直誤會她喜歡的那個人不是他?

所以,現在才像打碎了一身的矜傲,隻求她在喜歡的那個人之外,能喜歡他一下?

忍著眼眶的酸澀,宋溫聽抬手摸上男人鬆軟的頭發,她輕聲道:“沒有第二個人,隻有你。”

“一直都是你。”

作者有話說:

江屹:喊我來吃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