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宋溫聽並沒有確切的答案, 或許是人本能尋找光,也或許是他跟自己太不一樣了。

“他很好。”

宋溫聽嗓音落到清風裏,被江屹捕捉。

他想起曾不小心窺探到的宋溫聽秘密, 她發高燒嘴裏一直喊著一個男生的名字, 一聲接一聲, 就像喊了她就不會難受一樣。

後來好奇心作祟, 他便刻意去打聽過那個叫“季晏舟”的男生,那時他剛剛上初一,他已經被雲錦丟到了一個她口裏所謂的“父親”家裏, 他滿心抗拒,成天成天的逃學。

風評兩邊倒,有人說他高中時曾把人腿打折,最厲害的一次差點進橘子。也有人說, 他狂妄自然有狂妄的道理,隻要不惹到他,他不會無緣無故揍人。

他偶然間在他們大學看到過他們一次, 女生一身的清雅,而男人穿著一身黑, 高大挺拔的身影愈發襯著宋溫聽嬌小可憐。

他皺眉緊擰。

下意識就以為宋溫聽絕對是弱勢的那一方,必然要受他欺負。

眼下,他目光落到女人柔美的側臉上, 想起她那句“他人很好。”

想再說什麽的,最終也隻得吞了回去。

宋溫聽帶著他來到一家包子粥鋪, 兩人一起吃了點油條豆漿, 後開車來到城西一所公墓。

透光黑的墓碑前, 江屹把手裏的**放下, 他肩背彎曲, 正對著外婆直接跪了下來。

碑上是一張外婆年輕時的照片,細眉大眼,瓜子臉,唇勾著濃濃的笑意,耳側垂著細長的麻花辮,溫婉舒服的漂亮。

宋溫聽長相有幾分像她。

風掠過,半山腰幾顆樹沙沙作響,也吹著碑前一點焚香後留下的積塵裹入空氣中。

宋溫聽靜默佇立,沒有說話。

半個小時後,兩人離開。

宋溫聽問他近況,江屹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但宋溫聽知道他沒有讀大學。

不算三年前那次偶遇,他們已經分別太久,眼前再也不是一身刺頭的小孩了,而成長為了一個高大的男生。

年輕的眉眼間,也看不出曾經的落魄。

他的穿著和這輛車能告訴宋溫聽他如今算是過的還不錯。

於是她也沒強求寒暄,寬大的車子一路把她送到市南,在一個路口,兩人分手。

風吹起長發,宋溫聽斂了斂頭發,後摸出手機,要到了他的聯係方式。

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往巷子裏走去。

那家定製旗袍店坐落在這條翻新的古街盡頭,宋溫聽早就和店長聯係好了,等她走進時,店裏已經有了人。

女孩兒聽到響動,起身迎過來。

“宋小姐吧?”

宋溫聽微笑點了頭,小姑娘便招呼她坐一會兒,她去裏屋幫她取衣服。

纖細的長腿坐上一方沙發,宋溫聽順勢打量了店內布置,成品的旗袍依次被懸掛起來,櫥窗裏兩個模特身上穿著半開叉的印花旗袍,設計風格確實很吸引眼球。

不到一會兒,女孩兒提著用防塵罩裝著旗袍走了出來,她走近,拉開拉鏈,露出一件杏色旗袍,上麵點綴著淡綠色的刺繡小花,隱隱藏著好看的暗紋。

宋溫聽看過幾次季奶奶穿旗袍,她偏愛純色,又尤其以淡色為主。

“沒問題。”宋溫聽接過包包,她禮貌道謝,“謝謝。”

隨後打車,宋溫聽又回了趟禦府,這才提著大包小包東西去了季家老宅。

剛到門口,季奶奶打來的電話適時響起:“聽聽,你到了沒有?需不需要讓陳叔來接你?”

宋溫聽推開雕花院門,含笑的聲音跟著落下:“不用了奶奶,我已經到門口了。”

說完,老人一聲驚呼,隨後她身影便出現在她眼前。

宋溫聽拎著各類包裝精美的袋子,進了屋。

奶奶的聲音在身後落下:“聽聽,你說你回家還帶什麽禮物?”

阿姨接過她的外套和包包,宋溫聽把手裏的東西盡數放在客廳,後拿起那件包裝好的旗袍,親手遞到季奶奶手裏,嗓音幹淨明媚,她說:“奶奶生日快樂,祝您歲歲有今朝。”

“聽聽有心了。”季奶奶看著女人小小的臉,更是心生歡喜。

“等奶奶幾分鍾,我去房間換上這件。”說罷笑著招呼阿姨幫她換衣服去了。

宋溫聽乖乖的坐在沙發上等她。

幾分鍾後,老人高挑的身影落進眼底,包裹有致的素色旗袍挺挑人的,但穿在季奶奶身上便襯著更顯貴人氣質,是那種很有韻味的美。

宋溫聽突然想起她說過曾是戲曲演員,那點風韻依舊。

“聽聽眼光真好。”

季奶奶像是真的喜歡,不停地誇她,連帶著阿姨也被她逗樂的連連誇讚幾句。

許芝雅從偏門花園裏走進來,宋溫聽順著把幾天前和月瑤逛街買回來的香水拿出來遞到她眼前:“許姨。”

許芝雅先是一愣,後才端著手去接。

“謝謝。”

季奶奶讓她當麵拆掉禮物,隨即一點好聞的月季香溢出,是她最喜歡的一款月季威基伍德的香味。院子裏她種滿了半牆根。

季奶奶又順著誇到:“聽聽,你許姨平時最愛的就是這款花,你太細心了。”

清淡的花香四溢,許芝雅露出偌大的笑容:“是,聽聽很細心。”

親昵的稱呼讓關係拉進不少。

一屋子的其樂融融。

中午依舊是他們三人進餐,許芝雅和季奶奶在安排晚宴的事。

以往這場生日宴會辦的極其濃重,但隨著年齡的增大,季奶奶越來越不喜歡人多的場合,隻求家裏人能一個不少的聚齊,就是最大的生日願望。

宋溫聽隻有在兩人詢問她時,她才會提出點自己的想法,更多時候便是安靜的吃著飯。

飯後,在花園裏走走消食後宋溫聽便被奶奶安排去休息一陣,她推脫不了,隻得上樓,依舊是季晏舟的房間。

她視線下意識去尋找那個筆記本,它被她放回了原處,看不出動過的痕跡。

宋溫聽坐上小沙發,不由想起早上的一切。

為什麽她要這麽膽小?

到底在擔心什麽?明明知道他喜歡的人是她不是嗎?

仗著這份喜歡,她更應該勇敢才對。

長腿微屈,尖尖的下巴擱在膝蓋上,可是她還是害怕,感情會變質,誰說喜歡了,就一定會一直喜歡。

心裏哀歎一聲,宋溫聽摸出手機,給季晏舟發了一條消息:【我已經回了老宅,你什麽時候回來?】

但就像落入湖心的小石子,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宋溫聽輕呼出一口氣,隻好給月瑤打去電話,聊聊天紓解這種不明由的情緒。

他突如其來的冷漠,讓宋溫聽很是無措。

月瑤在另一頭給出建議:“你們兩個太擰巴了。聽寶,既然你喜歡他,就要說出來啊,總是憋在心裏,讓他猜嗎?”

宋溫聽低著眼睫:“可是,我已經表現的這麽明顯了。”

“...”

月瑤:“你怎麽表現的?”

於是,她便把這短時間以來自己故意的撩撥講了出來,許是羞澀,她話語輕如呢喃。

聽完,月瑤一陣沉默,後發出點嘲笑。

在她那聲嗔怪的“瑤瑤”聲中,月瑤才正經起來:“照我聽的來看,他估計隻以為你想睡他。”

睡他?

漂亮的眼眸突的睜大,不可置信的表情印在黑黢黢的屏幕上,很快,她臉頰染上一層緋紅,她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你覺得是不是這個意思。”月瑤放下觸控筆,盤腿坐在轉椅上,慢慢幫她梳理,“你看啊,你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喜歡,以前,連我都誤會你一直喜歡的是沈禾卿,再說了你性子本來就有點..你懂吧,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外人看起來就覺得你不好親近,所以,單從你外表來看,根本看不出是喜歡他的。就算你行為上,故意撩撥,接近他,但成年男女,單純以為你想要‘性’,也能理解。”

扣著手機動作一緊,宋溫聽張著雙唇,發不出一點音節。

原來是這樣嗎?

怪不得他會用“釣”這個字。

隔了很久,宋溫聽才啟聲:“所以...”

“嗯。”月瑤打斷她,“聽寶,加油!”

“...”

“還有一件事,”月瑤伸長腿,故意把手機壓得很低,她輕聲道,“我從言森那裏聽到了點八卦,他初中時,親生母親丟掉他跟別人跑了,而他爸爸,也沒管他,直接放任他在公寓裏,自生自滅。”

“他爸爸竟然還騙家裏人,說他被他媽媽帶去了國外,但其實他一直一個人生活,沒人管。他也沉得住氣,一直沒去老宅找他們。直到他奶奶找到他,才把他重新帶回季家。”

“而且,就他那個哥哥,你知道的吧,他也是,從小就被他爸爸送出國,跟著他家那個大伯一起,當成機器來培養。”

她像是怕誰聽到,聲音越壓越低:“所以,我覺得他還挺慘的。”

掛完電話,宋溫聽久久凝坐不語。

直到,她重新搭上凳子,把那個粉色筆記本拿下來,放到桌麵顯眼的地方,隨後,她翻開頁麵。

在他最後那句:【宋溫聽,你是我的。】

後麵用娟秀小楷寫上下一句:【嗯,我一直是你的。】

【是你一個人的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