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曲宋溫聽練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縱然季宴舟的出現帶給她不少情緒,但她還是全身心投了進去。

五分鍾後,最後一個餘音結束在指尖。

她出了層薄汗, 胸, 脯微微起伏, 空曠的琴聲還似乎繚繞不盡。

端著禮貌的表情, 起身微鞠躬。

正中的方真勻老師戴著一個垂金鏈眼鏡,視線和她短暫相接,宋溫聽笑意更濃。

這次她看到了團隊的所有人, 包括坐最左邊的穆雲衍。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半分,對上她視線,還頗紳士的朝她頷首。

斂起裙擺,宋溫聽轉身, 從側門走了出去。

這次連餘光都沒有給正中位置的那個男人。

季宴舟長指在薄紙上輕敲了幾下,隨後微偏頭,視線攀上女人嬈美的背影。

直到那抹淡青色消失至門後, 季宴舟莫名輕笑了聲。

旁邊方真勻遞過來一疊資料,蒼老的麵龐上化著精致的淡妝, 隻坐著身影纖瘦挺拔,氣質感十足。

季宴舟坐直了些,就著那疊資料看清了女人小幾寸的頭像。

“小季, 你看看。”

許是看他桌麵沒有文件,順手遞給他看看。

季宴舟還沒說話, 身後一身很短促的笑聲響起。

接著一道中年男人的嗓音落下:“方老師, 就剛剛那位, 你用不著給他看。”

方真勻精明的眼光往旁邊垂眼輕笑的男人身上繞了一圈。

“認識的?”

身後還沒來得及回應, 直接被季宴舟堵了回去, 他柔軟指腹壓上照片裏女人的臉頰,輕輕慢慢道:“嗯,是我妻子。”

“……”

老人臉上詫異微露,但也沒說什麽。

台上已經開始了二胡的調音。

——

宋溫聽被引著出了大廳,另外一個休息室供已經表演完的人稍作休息。

她進去時,裏麵沒有人了。

但宋溫聽還要等餘茜茜,她摸出手機,打算給她發消息。

頁麵裏,熟悉的備注發來幾條消息:〔生氣了?〕

〔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是今早起床才做的決定。〕

〔錯了,不生氣,行不行?〕

說著道歉,但連著主語都沒有,宋溫聽輕瞟了眼,點開退出,直接拉到了和餘茜茜的聊天框:〔結束了,給我電話。〕

木質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接著兩個工作人員搬著她的琴走了進來。

宋溫聽連忙起身,接過已經裝帶琴袋子裏的古琴。

〔這裏容易摔,幫你放在地上可以嗎?〕

他們態度和服務太好了,讓宋溫聽對這個節目組的觀感又上了一個台階。

她點頭回應:“好,謝謝。”

兩人走後,偌大的房間裏又安靜下來,於是手機輕微的震動聲,便顯得那麽突兀。

宋溫聽垂著眼睫,落到屏幕上。許是見她沒有回複,他文字又發了過來:〔臨時做的決定,我來參加遴選的。〕

宋溫聽瞥見這句,嘴角往下微垂,心裏反駁:你是來參加的,都坐到了那個位置,還能是她眼花嗎?

但她沒有回複。

他下一句很快就發了過來:〔我隻是想做一件事。〕

宋溫聽眉間輕攏,捧著手機的指節微微用力,還沒等她猜出個所以然。

屏幕一閃,新消息彈了出來:〔過來,告訴你。〕

眉頭越蹙越緊,宋溫聽食指用力按滅手機,不想回複也不想看他命令似的語氣。

剛收起手機,門又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這次是一個女生,她胸前帶著工作牌。

她一見她眼底露出亮光來,笑眯眯的問了句:“宋溫聽宋老師嗎?”

聯想到剛剛季宴舟的那句“過來”,宋溫聽下意識就知道了什麽事。

果不其然,就在她應聲的下一秒,女生靈動的聲音傳來:“季總請你過去。”

搞不懂季宴舟想幹什麽,宋溫聽遲疑了幾秒,還是跟著女生走了出去。

“麻煩你們幫我看一下琴。”

把琴托付給門口的工作人員後,宋溫聽踩著小細跟,跟著女生沿著原路返回。

穿過走廊,迎麵走來兩個挽著手的女生。他們手裏都提著小樂器箱,看出來是笛類樂器。

越來越近,兩人的低聲交談傳入耳:“剛才坐下麵的是季家那位嗎?”

“哪個?”

“最帥的那個啊。”

“可能吧。”

回應的那個人興致不是很高,思緒還在她剛才吹奏時有錯音的懊惱裏。

另一個卻隱隱興奮:“對了,出來時,我好像聽到沒有叫人進去,說是臨時有人上台了。”

“誰上台?”

“就裏麵啊,可能是你吹的爛,有大師要上台展示來淨化一下耳朵。”

“你能不能別落井下石?!!”

女生壓抑著憤怒的聲音最終消散在風中。

宋溫聽腳步一頓,她被女生帶著,沒有從剛才那個門進去。

反而繞著,到了後門。

裏麵暗沉沉地,看不清明。

厚重的門被女生拉開,她示意她進去。

裏麵隻有前方舞台上照射出一方燈光,暖黃色的暖意裏赫然站了道挺拔的身影。

宋溫聽眼眸盯著那方,久久未動。

男人端著那張俊逸的臉,像有預感一樣,視線越過昏暗直直將她裹住。

垂著的手臂抬起,宋溫聽這才看清他手裏的小提琴。

桃花眼一撩,那隻戴著婚戒的指節握上琴弦,他輕笑了聲。

直接起音。

濃烈又張揚的情緒撲麵而來,拉著宋溫聽跌入高一那年的初遇。

依舊的驚豔恣意,琴聲婉轉在空氣中,引起宋溫聽無法再思考。

黑發被染成金色,肆意中又中和了柔和的氣質,他沒有閉眼,甚至在起音後,視線就沒從宋溫聽身上離開過。

心跳開始順著他的情緒又緩轉急,咚咚咚,一聲一聲敲在她指尖,又麻又癢。

時隔多年,她再次聽到了這抹琴音。

三分多種的曲子結束在尖銳明亮處,扯著宋溫聽心尖兒都顫了顫。

塵埃在空氣中微微浮動,很久都沒人再說話。

直到他散漫的聲音響起:“這麽不給麵子?”

眾人回神,接著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有人開始恭維:“想不到季總藏的挺深。”

“我看了看,分數應該和宋溫聽有的一拚。”

“季總,導師團隊應該有你一席。”

有禮有節的打趣聲中,季宴舟始終盯著後門處的女人。

他很快打斷他們,輕扯著唇角:“我不是跟你們說,而是問她。”

“……”

齊刷刷十幾雙目光看了過來,宋溫聽一凜。

又聽得季宴舟重新問了一遍,他說:“宋老師,這麽不給麵子?”

低沉嗓音穿透直達耳膜。

宋溫聽微怔,後發現全部人都看著她後,她才下意識抬起手,象征性的輕拍了幾下。

“……”

一聲啞然失笑的嗓音清晰入耳,人群裏坐在季宴舟後方的餘晟問了句:“季總,你作為學員參加的原因,是因為季太太?”

宋溫聽還未平複的心緒中,男人回應:“嗯。”

他目光黑沉沉地,如有實質得攫住宋溫聽,他繼續道:“因為她跟我撒嬌,說還想再聽一次。所以,為了滿足我家聽聽的願望。”

他這句話是對著她說的,“還滿意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