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的氣氛莫名沉滯, 徐誠剛像是才發現宋溫聽,一時也有些尷尬。

“顧岑岑?”陳祁陽咋咋乎乎道,“不是晏哥之前的相親對象?”

相親對象?

宋溫聽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幕:餐廳裏跟季晏舟一同而來的身影, 長發披肩, 舒心大氣地美。

原來那時候, 他是在相親嗎?

還是說, 故意做的一場戲。

“行了,我出去看看。”安君蘅輕咳了聲,後遞給她媳婦一個眼神, 走了出去。

“不用擔心。”坐宋溫聽旁邊的路思佩附耳輕聲安慰。

宋溫聽回神,端著那張麵容淡淡搖頭。

她對季晏舟了解,他不喜歡的,是連半分軟性的可能都沒有。

不到幾分鍾, 兩道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季晏舟那張身影跟著映入眼底,他眼神很快攫住坐在右手邊的宋溫聽, 接著二話沒說,直接走了過去。

“晏哥, 什麽情況啊?”陳祁陽替他拉開座位,頭一偏,正在八卦的表情, 在看到最後進門的女人時,硬生生愣在了當頭。

她是跟在安君蘅的身後進來的, 路思佩的眼風瞬間往他身上掃, 安君蘅背對著顧岑岑, 一言難盡的模樣。

她倒是挺自來熟地, 並沒有半點不自然的神態:“偶遇季總和安學長, 就厚著臉皮來蹭頓飯,不介意吧?”

她說著,眼神從一圈人上掃過,最終停在了宋溫聽身上。

在看清她麵容的那刻,腦海中也順勢浮現出了上次見麵的場景,她也不止一次在網上看過了她的視頻圖片。

最開始是好奇心,季晏舟看不上她,那他看上的人到底長什麽樣?

她是帶著這種心情去的。

自詡自己也算個美人。

但在跟眼前人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氣氛有些停滯,宋溫聽淡淡的目光對上去,幾秒後,她輕輕淺淺的笑起來。

表情自然大方。

“顧家跟我們也算是世家,小時候還一起玩過,一頓飯不礙事。”安君蘅打著哈哈。

他是因為這顧家小女兒跟他家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姑娘是熟識,而顧家跟他們這幾年也有生意上的合作,自然不好拂了麵子。

宋溫聽垂眸去看季晏舟,他表情淡淡,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她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撩起眼皮直接懟了回去:“君蘅,你這頓飯是談生意的?”

安君蘅抬眼對上男人厲眸,心下一凜,左右為難。

但很快,顧岑岑笑著接過話:“季總,你也不必對我這麽大的反應,雖然相親不成,但至少還是朋友不是。”

她微微挑眉,站起身就直接端了一杯茶水往前一送:“我就是想來送一句祝福。”

季晏舟壓根不領情,反而順手給宋溫聽涮著碗筷,眼皮都沒抬一下。

顧岑岑心理素質不錯,她臉色一秒沒變,杯子對上了宋溫聽,喊了聲:“季太太?”

宋溫聽正要端著茶水起身,手腕卻被季晏舟一把按住,他冷冷掃女人一眼:“顧小姐,我們季家跟你們顧家沒什麽交情,這聲祝福我們受不起。”

他嗓音堪比窗外的夜風。

季晏舟夾了塊土豆放到宋溫聽碗裏,溫聲道:“餓了,坐下吃點熱食。”

“哦。”

宋溫聽乖乖的坐了下來。

顧岑岑還被晾著,一桌子的人開始打著圓場,陳祁陽話翻的飛快:“顧小姐,你這是沒地方吃飯?”

顧岑岑收起僵硬的嘴角,順著坐下:“也不是,就是跟一群老頭們,沒什麽意思。”

“...”

月瑤正巧和編輯說完最後一個分鏡,她收起手機剛好聽到這話,瞬間樂了:“敢情跑來我們這兒吃,就有意思了?大姐,你認識我們嗎?你什麽臉這麽大?”

她語氣衝,看麵相就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話說的很不留情麵了。

但顧岑岑也隻是笑笑,她沒受影響:“我和季總在澳洲的這五年都認識啊,也算是很熟悉了吧。”

她長指撩起耳發,垂眼笑得很甜:“而我今天也隻是想過來,說一句祝福的,沒別的意思,別誤會了。”

她說完,就像是真的像她所說是來送祝福的,俯身提起凳子上的鏈條包就要往外走。

手剛觸上門把手,身後男人地低嗤響起。

“顧小姐。”季晏舟長身站起,又拉著宋溫聽起身,在顧岑岑回眸的那瞬間,他眼底的鋒利情緒裹挾而來,他問,“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壓迫感瞬間達到頂峰,半封閉的空間裏,眾人都沒敢再說話了。

顧岑岑捏著包的手微微收緊,但還是裝著一副淡然的模樣,表情微訝:“季總,三年前在墨爾本的Crius酒吧,你幫我解了圍,你不記得了嗎?”

酒吧,解圍。

“沒印象。”嗓音溢出一聲冷笑,季晏舟耐心也告罄,“剛在外麵佯裝崴腳往我身上撲,我已經給了你麵子。現在,你在我妻子麵前說這些話,是覺得我很有善心?”

凶惡地狼露出狠意,顧岑岑手心都冒出了一點汗。

終於架不住地輕道了一聲:“抱歉。”

走出了房間。

她一走,季晏舟臉色還是沒見好轉,剛被女人碰過的西裝外套被他嫌棄地往身後一丟,隨即他就穿著一件單衣,就要拉著宋溫聽出去。

“唉唉唉,季總,錯了錯了。”安君蘅一下竄到門口堵住門,言語誠懇,“我這不知道她在外麵搞那一出嘛,要知道她不安好心,我能讓她進來?”

季晏舟冷哼一聲,沒說話。

側臉繃出凜冽的弧度,讓陳祁陽也不敢上前,最終還是一直看戲的言森冒了聲:“阿晏,無知者無罪,給君蘅一個麵子。”

陳祁陽跟著搭腔:“對啊,誰也料不到她這麽...”

饒是一直嘴不停的陳祁陽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形容,直到徐誠剛慢悠悠接道:“沒臉沒皮的。”

“對對對,她還好意思提墨爾本。”陳祁陽恍然想起了什麽,“她說的是不是你哥飛過去找你的那次,我記得當時給你打電話,還納悶你怎麽去了酒吧。”

國外環境適應不好,季晏舟出國後適應了很久才適應過來。

那段時間很喪,隻在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後來季嶼川來過一趟,正巧遇到他和方伊穗因為回國的問題吵架冷戰,於是拉著他去了離一家又名大學附近的酒吧借酒消愁。

至於那晚有沒有替一個叫‘顧岑岑’的同胞解圍,他真沒印象。

知道有這樣一個人還是在公司華僑朋友的介紹下,才知道她是一家來澳洲做木材生意的老板的女兒。

後來在飯局或者公司見過幾麵,但也隻是點頭之交。

再然後便是相親,說過的話一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她是怎麽敢說熟識的。

“晏哥,犯不著為她生氣。”

“溫聽,留下吃飯?”

路思佩眼神剜了安君蘅一眼,解釋道,“是君蘅做得不對,你們消消氣。”

宋溫聽小手輕輕在季晏舟大掌撓了一下,後央求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女人嗓音柔柔軟軟地,最能撫慰人心。

季晏舟垂眸看下去,後俯身看進她澄澈地眼底,認真問:“不是我生不生氣,是我怕你誤會。”

低沉又撩人地嗓音落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宋溫聽紅了耳根。

她乖乖的搖頭:“我沒有誤會。”

男人認真端詳她幾秒,後才放心下來她真的沒有在意。

“行,聽你的。” 他唇邊揚起點笑意,順著她的動作重新坐了下來。

“別有下次。” 他視線向門邊的安君衡一掃,淡聲中有種不容置喙地告誡。

安君衡笑了幾聲,也算知道他性子,這爺氣消了。

於是嗓音也跟著放鬆:“放心,下次決對不會讓你身邊多出任何一隻母蚊子。”

他開著玩笑,季宴舟也無所謂笑笑。

隨即細心給宋溫聽夾菜,她吃慣清淡的,但也對重口有點饞,於是油爆蝦之類的,要在開水裏給她燙一遍。

宋溫聽倒沒有那麽多講究。

她溫聲拒絕:“你自己也吃,不用管我。”

季宴舟正在回應陳祈陽的話,一時沒聽清,隻得附身靠近問了聲:“什麽?”

宋溫聽沒繼續重複,她順著長筷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

季宴舟挑眉,很快眉眼浮出笑意:“謝謝老婆。”

嗓音低的隻有他們倆人聽到,宋溫聽垂下紅暈漸起的臉頰,回了聲:“不客氣。”

徐誠剛正好聽到這句,突然驚異:“你們這也太客氣了。”

正常夫妻誰還謝謝過去,不客氣過來的。

然而季宴舟隻閑閑看他一眼道:“夫妻情趣,不懂就閉嘴。”

徐誠剛笑,後作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正好路思佩從間隙問了句:“溫聽,你們有懷孕的打算嗎?”

今晚圍繞懷孕的話題已經在飯桌上討論了幾次,但季宴舟好像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宋溫聽隻好實話實說:“還沒有。”

陳祈陽高呼:“嫂子別啊,看看我和言哥,還沒結婚呢,你們多過過二人世界多好。”

月瑤跟著起哄:“雖然小孩子蠻可愛的,但想想都覺得很痛啊,我肯定受不了,聽寶更怕痛的。”

宋溫聽笑了聲:“暫時應該沒有這個打算的。”

後下意識看向季宴舟。

那邊很快回應:“小屁孩麻煩的很,我們不慌。”

“明明很可愛,想著要馬上有了一個萌翻天的女兒,你們都不心動?”

安君衡是個十足的女兒奴,一天要和路思佩肚子念叨十幾遍女兒女兒的。

幾人又順著小孩兒聊到了熊孩子,宋溫聽和季宴舟似乎遊離在外。

一直當聽眾,偶爾季宴舟會回應幾句,但言語中都是對小孩子不感興趣的模樣。

兩個多小時後,這場聚會才結束。

宋溫聽因為一直在吃,有些吃撐了。

“走走,消消食?”

季宴舟看出她的窘態,低眸輕笑了一聲。

宋溫聽羞惱,她確實很少有如此放肆的時候。

“季總,聽寶,我們先走了。”

月瑤和他們告別。

安君衡和妻子開著的車駛入車流。

最後是陳祈陽和徐誠剛的車:“嫂子,你後天有空嗎?”

陳祈陽問的。

宋溫聽一時沒反應過來,後想了想自己這幾天的安排,好像除了等待《國樂知音》節目通知外,確實算比較閑。

“應該有空,怎麽了嗎?”

陳祈陽笑的一臉深意,他解釋:“沒事,就我新店開業,到時候請你和宴哥來啊。”

“好。”

直到車尾消失在眼前,宋溫聽還覺得有些奇怪,她拉著季宴舟問:“他開的什麽店啊?”

季宴舟扣著她細白的手腕,身姿慵懶,他散漫地回應:“不太清楚。”

“?”

真兄弟?

很快他拉著她走進河邊公園,這是江欒市比較出名的旅遊景點,河對岸是一條十足繁華的古街,金碧輝煌地建築印入河水,水波**起漣漪。

宋溫聽被男人以十指緊扣的姿態閑逛。

他身上沒有穿那件外套,隻有一件深色的襯衣,半挽起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又好看。

宋溫聽莫名想起他在澳洲的那五年。

“你在國外過的開心嗎?”

她輕聲問,語氣裏沒有試探,隻有滿滿地好奇和認真。

季宴舟視線看向河裏那一片**漾的碧波裏。

抑在嗓子裏的“不好”始終沒有說出來,異國他鄉,沒親近的人,能有多好。

薄唇輕啟,他說:“還不錯。”

宋溫聽視線從他利落的側臉晃過,她手指篡緊他的幾分,她咬著唇瓣輕鬆問:“那……有想我嗎?”

話落,季宴舟長腿一停,他側身對著她反問:“你說呢?”

宋溫聽:“我怎麽知道?”

默了兩秒,季宴舟重新拉上她往前,輕笑順勢竄進耳裏:“待會兒再說。”

宋溫聽蹙上眉峰,忍不住思考這個問題有這麽難嗎?還要待會兒再說。

公園裏閑逛的人不少,有年輕情侶互相笑著從他們身邊過,還有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們,青春肆意的模樣,笑容都清澈很多,看到他們,臉上表情還掩蓋不住地驚呼。

“好配啊。”

“男帥女美,這是偶像劇照進現實?”

嘻嘻鬧鬧的聲音漸行漸遠,宋溫聽耳熱,但季宴舟一副沒聽到的模樣。

兩人順著河邊走了十多分鍾,後季宴舟大掌直接摸上宋溫聽柔軟的小腹。

宋溫聽被嚇了一跳,她嬌嗔:“季宴舟,這是在外麵。”

男人表情很淡,溫熱觸上,還輕輕揉了揉,才撩眼:“就看看你吃撐的肚子還好不好。”

“哦。”

索性幾秒後,他大掌撤離,隨即打電話給周辰,讓她來接。

宋溫聽摸出手機看看,卻發現餘茜茜發來的幾條消息,說她已經收拾好東西了,要搬去親戚家。

具體沒說是哪裏。

宋溫聽也沒有問,隻是回應請她吃頓飯再走。

又簡單聊過幾句選拔結果什麽時候出的問題。

她愛發語音,眼下她發來的那條文字,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你知道嗎,姚晴走了。】

姚晴?

宋溫聽首先是想起她和姚晴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最後一次還是在季宴舟出差之前,她打電話來質問她為什麽不打錢給她,說她騙子。

後來也打來過幾次,但宋溫聽都沒有接。

眼下聽到這個消息,她還覺得在做夢,除了有些不真實感以外,心緒倒沒有多大波動。

她隻回了句:【知道了。】

也沒有去問的更細致。

“想什麽呢?”季宴舟近在咫尺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

宋溫聽收起手機淡笑:“我在想,要不要和你生個小孩兒?”

還沒說完,耳尖就已經染上了紅暈。

季宴舟:“?”

他捏著她細長的指尖,直接把她拉到車後座。

後才問:“不怕痛?”

宋溫聽點頭:“怕。”

季宴舟失笑:“那就不生,我也怕聽聽痛。”

宋溫聽第一次認真想這個問題,從內心來說,她是不太喜歡小孩子的,從小她就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環境,她除了怕痛以外,更怕會讓下一輩受傷害。

可是,如果是和季宴舟的話——

也沒有那麽難以讓人接受。

車子很快停在了地下車庫,宋溫聽從底座拉出剛托周辰帶上車的紙袋子。

進門後,她又立刻把袋子拎放到了房間,她暫時還不想送他。

洗了頭出來時,季宴舟在書房處理公事。

宋溫聽到廚房洗了水果,端到了客廳,開了部電影。

她看的入神,不知道什麽時候,季宴舟竟然坐到了她身邊。

電影講的是久別重逢的故事。

宋溫聽代入了進去,一時心裏像被填滿了海綿,酸酸漲漲著難受。

眼角也有些濕潤,她輕輕把頭靠到男人肩上,甕裏甕聲問:“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

季宴舟抬手把她擁進懷裏,低聲道:“什麽?”

宋溫聽:“國外的那五年,有沒有想我?”

四周很暗,保姆房裏也沒有了聲響,靜得隻聽到電影結束的片尾曲輕輕晃**。

季宴舟附身靠近,低啞地嗓音砸下:“想你想的快發狂了。”

沉沉悶悶地語氣讓宋溫聽止不住的心酸又難過,她說:“我也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