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代,高富帥們有段潛台詞,讓無數抱著幻想的窮矮挫躺著也中槍:“你堅持你的追求沒錯。你也是個完整的自由人,有尊嚴有優點能幽默能深情獨一無二。每個女孩,再美好再純良再矜持,到頭來也會上床,解掉貞操帶,在被單、地板、沙發上被各種體位啪啪啪的翻來覆去。但要看跟誰啊,跟我,還是你?”

我自認,斯道楊是介於高富帥和窮矮挫之間的存在,但那晚,目睹斯道楊一路領著兩個年輕美女開房這個過程的人,可能不會這樣想。且高不高,帥不帥,雖然標準不一,還是能靠眼睛打分,富不富,這個就內涵了——肥皂劇裏各種狗眼看人低的弱智反轉情節還少嗎?

“好冷,可不出去了!”

“嗯嗯。”

三人兒踉踉蹌蹌的進屋,一股暖意包圍過來,舒服極了,放下包,我回身關門。轉過來,正待將心中不安用目光表達一下,小貓兒已經撲騰撲騰的推著姐姐去看臥室了,門虛掩,隻留下兩人嬉笑倩影。

額……

女人香。小妹子自己在的時候,這味道還不明顯。現在屋裏有兩個女人了,我走到哪兒,都覺得身邊有股清風,醉人心脾——也許隻是因為,心中有鬼吧。

N條未讀短信。

“白天說好的,你還不來還不來還不來……菜可快涼了啊。”

“楊斯道你說話能算數一次嗎!”

“不用你來我這兒了,我出去見你,行了吧?”

“一小會兒就行。斯我不是故意拿那個視頻威脅你的,我不會那麽做,曝光老公對我也沒什麽好處啊……是不是?想你咯,就想見見你。明明這麽近啊……你讓著我點嘛!”

“一分鍾?”

“我已經下樓了,就在小公園湖邊等你。不見不散。實在見不著就跳湖喔,你看著辦。”

謀殺犯斯道皺著眉頭看了下時間,短信最後一條,發自半小時前。

※※※

你曾經等過人嗎?在各種天氣,各種場合,各種背景——用忽明忽暗的心情。

等待大概是可以分兩種。一種是雙方有約定,哪怕會遲到,至少你心裏有底,無論如何,那個人,他在來的路上。另一種是單方的,沒有人知道你在等。在一個路口久久駐足,可能隻是期望一次偶然的相遇。或者,你等的人,從來沒有給過你什麽回應,但你還是一直保持著那個姿態,不願離開。

我想說什麽呢?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麽。但覺悲從中來。

“嗨~”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當然,用排除法也可以,禦姐老二怎麽會像小貓一樣突然親熱的撲上來呢。

從窗外無盡的暗夜中收回目光,笑意掛上嘴角,稍稍側頭,就蹭到了小女俠迎上來的溫軟滑膩的臉頰——帶著一點乍暖還寒的涼意,一股女孩子身體發膚的特有的奶味香氛。

妍兒從背後摟住了我的腰,胳膊緊了緊,人沒幾兩肉吧還蠻有勁兒,小下巴往斯道哥哥肩膀上一搭,秀眉起伏的煞有介事,美眸忽閃個不停:“發什麽呆呢你?”

“沒啊……”獵人斯道脫口而出,扭頭垂眼,注視著與我肌膚相親的姑娘,都不知道怎麽撒謊了,“……就是,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可能是剛跟姐姐在臥室裏的時候,妍兒把長發紮了起來。丫頭額頭柔美光潔,小臉不施粉黛也清純俏麗,楚楚動人,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模樣兒。小貓兒瞪著大眼睛,晃啊晃的,不解的賣萌。“出去幹嘛呀寶兒……這麽冷……”

這不是楊斯道第一次向妍兒撒謊。但我發自內心的希望,這是他最後一次。

二兒在臥室上網,企鵝的聲音此起彼伏,按她妹妹的猜測,應該是在跟那位很有來頭的網戀對象聯係。

我終於說服妍兒出去買點兒飲料口香糖什麽的——我總是能說服她。但很久之後才想到,小美妞眨巴著眼睛目送男人離開的時候,心裏並不是一點疑問也沒有吧。

出了小區,再過街就是公園兒,獵人斯道裹緊了淺褐色的外套,頂著刀子一般的冷風,懷揣著壓抑的心情,毫無期待的跋涉在這個寒冷季節的夜晚。

世界之大,為何我們非要相遇,並不合時宜的再次糾纏一起?諷刺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難道這一切都是所謂的天意。現在還要變成什麽樣子你才會滿意?非要我頭破血流,然後大家一起,墮入地獄?

進公園這頭的門之前,晃過家快客,退回來,哈著白霧猶豫了一下,要了杯熱奶茶。“麻煩快點兒。”我說著,遞了一張鈔票。這是妍兒經常數落我的壞習慣之一,喜歡提前付賬。

“稍等,很快的。”小紅帽店員說。

如果她還在等。如果她還在等。凍壞了吧要。

不愛她,不代表我對她完全沒感情。掃視著迷茫夜色,我注視著店員熟練的操作,一邊這樣安慰自己。

確實很快。

接過奶茶疾步走進公園,接著徑直奔向湖邊,這種天氣,這個時間,連夜燈都顯得無比寂寥,沿路為遊客準備的長椅上,枯葉回旋,半個人影沒有。我沒打電話,倒是希望她沒在,已經回去了——怎樣都好。隻要不用從我跟妍兒在一起的世界跳脫出來。

我是自私的楊斯道,我自私,以自己的名義。

然而遠遠就望見了,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狐狸,纖細胳膊緊夾著腰身插兜,雕塑般一動不動的佇立在沿岸一棵半死不活的大樹旁,眼睛都不眨,直直的注視著夜色中泛起粼粼波光的水麵出神。

隻有淩亂的發絲,隨著嗚咽的北風,拂過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泛起笑意的姣好臉龐。

見到張小妖那一刹那,獵人冰冷的心像電燈開關一樣“咯噔”了一下,隻是我不知道,這是打開,還是關上。

然後,然後就沒有下文了。冷風始終呼嘯,夜色依舊迷離,我猜她曾焦慮的環顧四周,翹首以待,至於現在為什麽這樣平靜如水,就不得而知了。

謀殺犯斯道莫名的恐慌起來,緊握依然有點燙爪的奶茶,踩著雨花石小路,朝那棵樹走了過去。

她就在小路的那一頭。我突然希望,她永遠不要發現我。這樣,我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離小辮子姑娘大概七八米的時候,沒有任何征兆,拉拉機靈而僵硬的扭過了脖子,迎著風用力分辨來人,凍得發紅的嫩臉上表情迷蒙,但見俊眼修眉,秋波流轉,保持著那個姿勢,望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展開笑顏,像隻學飛的小鳥一樣抽出胳膊顛兒撲了過來。

“楊斯道……你大爺……”小三兒女孩的哀怨在寒冷的冬夜聽起來像電影的畫外音一樣不真實。

“額。”

我止住腳步,遞過去奶茶,順便拒她於身前。拉拉隊員狐媚勾人的眸子裏已然滿是笑意,也不再多計較,捧過奶茶,一邊擠眉弄眼一邊“哈,哈……”的衝男人吐白霧。

我躲閃了一下,抬眼垂眼,嚴肅起表情,發現手裏還有東西,便給她插上了吸管。“幹什麽。”

“你還是來了啊……說明你心裏有我!”

張小妖誇張的緊繃嘴唇,含住吸管,嘖嘖了兩口,間隙說話,含糊而快。一雙妙目時時抬起,眨動根根翹起的小睫毛,含情脈脈的瞄著眼前人,幽幽地說,“哈,哈,哈,你還給我帶了最愛的奶茶……”

“隨便你怎麽想。”我冷冷地說。我討厭這個詞,冷冷,嬌柔作態又自絕於人民,太欠了,可有時候,必須要冷冷。“見到了?這麽冷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嗯!”張昕急急的拽住我衣袖,轉過去,擋在了前麵,刹那間換了個人,低眉順眼,可憐楚楚,欲言又止,兩個人目光相接,就這麽無聲的對峙著。

買多少東西也該回去了。我閃避著走了一步,張小妖緊跟上來,仰著頭,眼睛裏**漾著像那湖水一般的波光漣漪,迫迫切切,還是不說話,隻一手端奶茶,另一手緊緊攥住她大爺的衣角。

我覺得斯道楊壞人做這麽久,這次更不能心軟,於是用上了力——沒商量,甩開她就走。

小狐狸眉皺的苦大,眼睛瞪得仇深,半晌好像終於感覺出了獵人的決心,於是不憋勁兒不矜持了,嗚哇一聲,哭喪起臉,削肩細腰,挺著凹凸有致的小身板撞來撞去:“……你推啊,你使勁兒,你把我推湖裏淹死唄,一屍兩命!再也不會煩你了……”

“怎麽樣你就滿意了。”

我停下動作,也失去了一切表情,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永遠是穿鞋的,拉拉永遠是光腳的。自打負心漢斯道放棄她跟妍兒在一起——覺得欠了她開始,這被動的狀況,就從未改善過。

“哎!就讓你送我回去……又沒怎樣,至於這麽不高興嘛你!”

夜色彌漫的公園裏,輪廓分明身高手長的青年男人甩開一看上去還不錯的年輕姑娘,自顧自向前行走。這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頓在原地,眨巴著眼睛,吸了口奶茶,撇撇嘴,又追了上去。

拉拉再次挽上我的胳膊,幽怨起眉眼,狡黠的觀察獵人的表情,“大冷天兒的,我都沒怪你……讓人家等半天……”

“跟你說了晚上有事兒。”我隻想快點送她回小黑屋。

“什麽事……啊……”張小妖弱弱的問,我帶著戒心歪過頭注視,拉拉緩緩垂下眼睛,把這句話的尾音咽了下去。她小心翼翼喝起了奶茶。

我突然一陣沒頭沒腦的心煩,不是滋味,不隻因為感受到她靠過來的柔軟身軀慢慢有了溫度——明明想甩開她的胳膊,蠢蠢欲動,卻最終沒有。

我操,人什麽都跟你幹過了,現在沒地出氣瞎折騰一姑娘,這叫什麽事兒。我倒吸口涼氣,下意識的加快步子,陪她走完吧,陪她走完先,隻能這樣,不想別的了。

“你想啥呢,寶貝……阿斯~”小狐狸挑著眉毛,眼眸裏閃著流光,這個叫的很溜很曖昧。

“沒想什麽。”寶貝阿斯說。我沒力氣再跟她計較。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呢嗎?”

“什麽。”謀殺犯情人抬頭,出了公園就沒多遠了,天上的星稀稀落落,夜空一片清明。

小貓兒一定在公園另一邊想我呢。或者,在跟二兒幹什麽?想著想著,我差點就要微笑起來。

小辮子姑娘來了精神,眉飛色舞的蹦跳到我前麵,歡快的倒退著走路,嬉皮笑臉,又帶著點認真勁兒的一字一句,“我覺得不公平啊……你看,我們好著的時候,她出現,就把你搶走了。現在你們好著呢,可我還是愛你,想你,念你,怨你,恨你呀,那咱們就公平競爭唄,憑什麽我就要做小三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