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應當清楚自己的處境,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但你們自己應該能想到的。”

在第比利斯的一處軍營裏,安迪穿著一身軍裝,正在給他麵前的幾十個人講話。

四十六個人,全都赤手空拳,他們神色不安,帶著恐懼和無奈站在那裏,而在安迪的身後,是全副武裝,起碼有五十個人的大部隊。

這是同一支隊伍,但隊伍裏的人卻是被刻意分成了兩個部分,相同點是這兩部分人都曾被高光打敗,不同之處是一部分是被高光俘虜過的,一部分是被高光打敗卻沒有俘虜過的,就這麽點差異。

但是這點差異,卻造成了地位上的懸殊差距。

“這半年以來,你們被集中在一起訓練,但其實就是把你們換個地方囚禁了起來,為什麽?因為你們一旦被放出去,就一定會泄露秘密,但是也不可能把你們關一輩子,所以,最好的處理辦法你們應當知道是什麽吧?”

安迪在自己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然後他很平靜的道:“隻有死人才會閉嘴,所以你們本該去死的,但是我不同意這麽做,我極度厭惡上麵的人犯了錯誤,卻要讓下麵的做事的人來承擔後果,所以,你們能活下來,全靠我。”

雙手指向了自己,在自己的胸口上使勁兒點了幾下之後,安迪繼續道:“我保證能解決瘋狗,我保證能讓你們閉嘴,我保證過,那件事不會成為某些人的軟肋,所以你們才會被派到這裏,而隻要你們聽我的命令,老老實實按照我的計劃把事做完,那麽你們就安全了,我也就安全了。”

終於,俘虜之中的一個上尉語氣非常不善的道:“你有什麽計劃?”

“很簡單的計劃,但是實現起來有些困難。”

安迪來回走了幾步,他在兩夥人的中間走過,左右扭頭看了看兩邊的人後,他突然道:“我還是解釋清楚比較好,首先,我是一個囚犯,我之所以能離開監獄,是因為有人想利用我的技能找到瘋狗,幹掉瘋狗。”

安迪再次停了下來,他非常直白的道:“就是上次發生的事情,在那個海島上發生了什麽,你們一定記得很清楚,最終的結果就是失敗,徹底的失敗,但是就我所負責的部分來說是很成功的,我找到了瘋狗,隻是你們無法幹掉他。”

貶低別人,抬高自己,但安迪可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麽問題,他繼續道:“失敗的結果導致我極可能被滅口,你們同樣也在被滅口的行列中,我不甘心接受這個結果,所以我主動招攬起了幹掉瘋狗的任務。”

說到這裏,安迪看了看自己的屬下,然後他很是平靜的道:“因為某些很複雜的原因,我不能立刻對瘋狗發起攻擊,所以,我和你們一樣,被迫在軍營裏訓練了半年,我把他們召集了起來,我們在一起學習,訓練,等待一個可以出手的時機,而現在,時機成熟了。”

“什麽時機,為什麽說時機成熟了?”

“把你們全都幹掉,也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安迪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他繼續直言不諱的道:“那些能決定我們命運的,用我們生命完成自己的私事,可以踐踏並把我們當垃圾一樣丟棄的人,他們找到了解決瘋狗的辦法,那就是,把瘋狗樹立成美國的敵人。”

在場加起來得有百十來人,但這百十來人,此刻卻安靜的可怕。

安迪太敢說了,但他說的是卻是實情,讓所有人都無法反駁。

安迪繼續道:“解決瘋狗最大的難點不是在於他多門能打,而在於背後支持他的勢力,各位,這是一次正治鬥爭,是美國高層之間的內鬥,瘋狗本人隻具有象征意義,但問題是,瘋狗的象征意義太大了,這裏麵還涉及到了私人恩怨。”

有人低聲道:“你說這些……合適嗎?我們知道這些,不是會更加危險嗎。”

終於有人意識到了知道越多就會死的越快。

但是晚了,安迪已經決定掀桌子了,他隻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安迪繼續道:“沒什麽不合適的,我希望你們能明白,現在你們得為自己而戰了。”

安迪舉起了一隻手,他很嚴肅的道:“我們來這裏的消息會被泄露出去,隻要瘋狗還在關注你們,那麽他一定會知道,然後,他就得盡力阻止你們被人滅口。”

安迪說的太簡略,所以聽不懂的人占多數。

安迪隻是繼續道:“首先,瘋狗一定會先通過正治方式來解救你們,他會在軍方施壓,無論用什麽手段,但他的目標就是把你們撤回去,或者把你們的存在公布於眾,一定會這樣,但這個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我們要做什麽。”

沒幾個人能聽懂安迪在說什麽,但是安迪至少讓這些人明白了他們的處境,最後,安迪終於說出了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話。

安迪很嚴肅的道:“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裏等,等俄國人開始動手,就會有人給瘋狗安上一個通俄的罪名,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很是站隊,誰幫瘋狗說話,誰就是瘋狗的同夥,誰就是瘋狗通俄的幫凶,在戰爭麵前,一切都不重要,所以瘋狗會徹底失去他曾經擁有的支持。”

一小部分人聽懂了。

純粹就是利用一個壓製所有聲音的機會,在一個絕對強大的敵人麵前,內部的爭吵必須停下,一切都要為戰爭讓路,如果這個時候發出雜音,那就是不識大體,不顧大局。

腦子慢的人想不透這一層,腦子快,但是缺乏足夠教育,對正治這種事不是很明白的人也不會懂。

但是那些真正聰明的人,卻開始在想老白能從這幾件看似不相關的操作裏,到底能撈到多少好處了。

於公於私,老白都把這些人利用到了極致。

一石三鳥,不,一石四鳥都都有點小,老白僅僅是把被俘虜的這些人派到格魯吉亞,就這一下真正是神來之筆。

從國家層麵來看,老白派了一支軍隊到第比利斯,他表達了對格魯吉亞當局的支持,而且是軍事上的支持。

然後老白派去的這些人,全都是他想滅口的人,如果俄國人真的打來了,老白會非常愉悅的借俄國人的手解決自己的後顧之憂。

與此同時,老白可以選擇公開或是不公開,公開,就是美國有支隊伍被全殲,是美國可以直接參戰的好借口。

選擇不公開,那這就是一次需要極度保密的任務,誰敢揭露此事,誰就破壞了美國的國家利益,就是美國的敵人。

然後不管高光做什麽,或者他怎麽做,老白都會利用一場戰爭的機會,把高光打成通俄的敵對份子,這不需要證據,隻需要態度,如果這時候有人敢站隊在高光這邊,不管是明還是暗,他都能借題發揮。

所以就算不能把高光背後那些人連根拔起,但是等這個局形成,至少高光死定了,他背後那些人隻能換個白手套。

鑒於老白和高光的私人恩怨,老白本來也隻打算幹掉高光一個人。

然後就算這些需要滅口的人沒死,一個都沒死,但是隻要讓他們來格魯吉亞走這一趟,就相當於把他們的身份和黑曆史洗白了,他們的服役經曆會變成絕密,那些戰死的人會變成死於任務,而不是替老白去做什麽私事。

而這些都是最基礎的操作,是隻要做起來就一定能得到的好處,如果操作的好,活兒幹的順利而且漂亮,那就隻會有更好的結果。

於公於私,或明或暗都能把利益最大化,且隻有好處,幾乎沒有沒有任何壞處,這種神來之筆當然不是老白能做到的。

自從老白終於把高光的事交給了自己的智囊來處理之後,經過了長達半年的等待和謀劃,沙利文終於給了他一個接近滿分的答卷。

安迪知道一部分的內幕,自己拚湊線索,得出了一個極為接近真相的答案,然後他選擇毫無保留的把真相告訴所有人。

現在,安迪對著所有人,也是對自己道:“我們都已經被卷入了一場戰爭,而我們都是這場戰爭裏的炮灰,僅僅是炮灰,那些大人物的戰爭與我們無關,我們的存在意義,就在於當上層對瘋狗一方的勢力發起總攻時,我們能夠幹掉瘋狗。”

概括,並且是極為準確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的任務後,安迪對著他麵前的人道:“我隻希望你們能明白自己的處境,想想自己要怎麽做,就這樣。”

安迪說完了,該說的他都說了,不該說的也全都說了,不管這些人是不是聽得懂,但安迪肯定不會給他們一個個解釋。

所以安迪揮了下手,道:“解散,你們都安靜的待在分配給你們的房間裏,沒有命令不許外出,但如果你們有誰打算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可以找我談談。”

說完了,安迪轉身就走,而荷槍實彈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沒有隨他離開,因為他帶領的大部分人,都需要承擔起看守的責任。

安迪是給囚犯和看守一起上了一課,結果是好是壞,應該得過上幾天才看的出來。

但是在安迪離開後,始終跟著他的情報官突然道:“這是你擅自決定的即興演講吧。”

安迪沒有回話,情報官再次道:“你寧可在那些不可能被你所用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也不肯和我談談嗎?”

安迪站住了腳,他看了看黑箱的情報官,微笑道:“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們是試圖毀滅世界邪惡混亂陣營,而我是隻想重獲自由的守序邪惡陣營,我不是尤裏,我們沒有同樣的目標,所以你們不會選擇我,那我當然也就不會選擇你們。”

情報官第一次對安迪產生了極度濃厚的興趣,他沉默了很久,終於道:“我們認識挺長時間了,但我們從來沒有深入的交流過,我覺得,或許你該對我們多一些了解,我可以仔細的給你解釋一下尤裏的思想和綱領。”

安迪搖頭,然後他很平靜的道:“當瘋狗死了,我也會死,我知道的太多也做的太多,所以我得在幹掉瘋狗之前,找到我的幫手。”

情報官低聲道:“瘋狗死,我們也沒了利用價值,我們也得死,所以我們也得在幹掉瘋狗之前找好逃命的機會。”

安迪笑道:“所以我們可以合作,我們隻能合作。”

“隻是合作嗎?你不考慮加入我們?”

安迪搖頭,然後他再次道:“我說了,我們不是一條路,你們想毀滅這個世界,而我……我隻想幹掉自己的上司。”

情報官皺眉,他思索了很久,然後他低聲道:“我們可以幫你,等你幹掉了自己的上司,你加入黑箱。”

安迪哈哈一笑,然後他很認真的道:“到時候你就是我的上司了,對嗎?”

情報官搖頭,然後他很認真的道:“經過這半年時間的觀察,我們認為你是那種真正有能力帶領黑箱的人,所以你來帶領黑箱,沒人是你的上司。”

安迪沉默了,他思索了很久,終於道:“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