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灃越發壓低聲音,“太子殿下一‘病’便是這麽多年,不可能忽然說痊愈就痊愈了。”
“隻會此地無銀三百兩,讓所有人都懷疑他以前是裝的。”
“其他人懷疑也還罷了,可若讓皇上也懷疑了,再找到證據,便是妥妥的欺君大罪。”
“那不用有心人添油加醋,皇上已經會震怒,降下大罪來了。”
葉定宜忙道:“本來皇上就不喜歡太子殿下。”
“但凡能有幾分喜歡,早年肯多少護他一二分,都到不了今日這般局麵。”
“的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懷疑,更不能讓人抓到了把柄才是!”
沐灃點頭,“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合情合理到所有人都接受的理由。”
“就算這接受隻是表麵的,隻是口服,依然必須要有。”
“否則那麽多太醫,不可能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聽話。”
“偌大一個京城,偌大一個天下,也不是除了太醫,就沒有其他大夫了。怎麽可能讓他們所有人都長同一條舌頭?”
葉定宜蹙眉,“那殿下具體怎麽打算的?”
“我怎麽光聽著,都覺得這個難題根本就無解,比登天還難呢?”
“還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無論誰都不能例外。”
沐灃笑起來,“倒也不至於比登天還難。”
“你聽說過玄苦大師嗎?”
葉定宜噝聲,“玄苦大師?就是那位打先先帝起,就雖無國師之名,卻有國師之實的高僧嗎?”
“我聽自然是聽說過的。”
“隻是他老人家算來至少也一百多歲了吧?確定現在還、還在世?”
“就算還在世,也不是隨便誰,就能見到他的吧?跟太子殿下的難題,又有什麽關係?”
沐灃道:“其實金吾衛的副都指揮使嚴綱嚴大人,是殿下的義父。”
“當年機緣巧合殿下拜了嚴大人為義父後,嚴大人便一直嚴格要求殿下,全力栽培輔佐殿下。”
“而嚴大人又正好是玄苦大師的關門弟子,所以算來殿下便是玄苦大師的徒孫了。”
“隻不過,殿下從沒見過玄苦大師,旁人更是無從知曉他和玄苦大師還有這層關係而已。”
葉定宜已是滿臉震驚,“殿下竟然是玄苦大師的徒孫?”
“旁人何止無從知曉這層關係,連做夢也不可能往這上麵去想啊!”
“難怪殿下能韜光養晦這麽多年,還沒能讓敵人們都得逞。”
“原來是深謀遠慮,也是因為身邊能人輩出,一個好漢三個幫。”
沐灃“嗯”了一聲,“的確都是靠著身邊親近之人的傾盡全力,殿下才能有今日。”
“現在殿下和嚴大人的意思,便是請玄苦大師出麵,說他老人家能治好太子殿下。”
“隻是要帶走殿下一段時間,等一段時間後,便可以還皇上一個健康完好的太子了。”
“以玄苦大師的德高望重,博學多才,他說能治好殿下,便是真能治好,任何人都不至懷疑。”
“等殿下一段時間後,以全新的麵貌出現在眾人麵前,自然也不會有人懷疑殿下這些年都是裝的了。”
葉定宜忙點頭,“這是自然。玄苦大師的大名全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倒不想還能這般峰回路轉,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隻是……大師要什麽時候出現,又要以什麽樣名正言順的理由忽然出現?”
“茲事體大,必須得方方麵麵都考慮到,確保萬無一失才是!”
沐灃道:“大師其實已經在京城了,至於以什麽樣的理由忽然去宮裏,也自有考量。”
“阿圓你就不用擔心了,就像你說的,茲事體大,必須萬無一失。”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殿下這趟必須離開,那我作為貼身保護殿下的人,也必須跟著一起離開。”
說著一歎,“不然有心人又不是不能明裏暗裏跟蹤了,真發現了疑點,不但殿下危矣。”
“還會讓大師跟著受累,毀了一世清名和修為隻怕都是輕的。”
“偏九哥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不能離開,殿下跟前兒其他人也一樣,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隻有我和高淩明麵上沒領任何職位,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我……”
葉定宜這下徹底明白了,“那你和高淩的確非跟著殿下去不可。”
“都是最親近之人,既能保護殿下,還能替殿下分憂解勞,讓他遇事了不至於連個可以商量、可以用的人都沒有。”
“隻是正旦來得及嗎?現在七月都快過完了。”
“等再一入秋,冬天便也近在眼前了……就四五個月的時間,能取信於所有人嗎?”
沐灃抿唇,“所以我說最快也得正旦,慢的話就得萬壽節呢。”
“那便得至少八個月的時間……見不到你了,我是真舍不得,也是真放心不下你。”
“都想連你一塊兒帶走了。”
葉定宜失笑,“你怎麽帶我一塊兒走?將我裝衣兜裏,還是裝箱籠裏?”
“真是傻話,你是去辦正事,又不是去遊山玩水的。”
“我也不可能說走就走,好歹現在我還是永寧侯夫人,我也有我的事、我的計劃。”
“好在也就八個月而已,一眨眼也就過了,你就別婆婆媽媽了。”
沐灃就委屈起來,“怎麽就我舍不得你,你一點舍不得我的意思都沒有?”
“還說我婆婆媽媽,可見果然你在我心裏的分量,比我在你心裏的分量重多了。”
葉定宜幹笑,“哪有,我也舍不得的。”
“隻是再舍不得,日子總得過下去,該辦的事也必須辦好了不是?”
“今日的身不由己,也是為了將來的隨心所欲呀!”
她怎麽可能舍得。
上一刻還在甜蜜溫情,下一刻就要麵臨分離了。
還是至少半年多,兩百個日日夜夜的分離。
這落差跟天上和地下,也沒什麽區別了好嗎?
她心裏甚至已經開始在想念……
沐灃還是忍不住委屈,“可我真沒看出來你有多舍不得,你都不留我。”
“還連一句挽留、能不能換別人去、難道真就非去不可之類的話都沒有。”
“不過算了,誰讓打一開始,就是我喜愛你,比你喜愛我更多呢?”
“一開始是這樣,自然一輩子都得這樣,必須有始有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