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仨說著話,很快回了自家院子。

卻是剛坐下,福生就傳了話進來,周大叔回來了,還把那書生的父母妻兒都帶了回來。

問葉定宜方不方便出去一趟,見一見他們。

這是大事,葉定宜當然方便了。

立刻讓福生備了車,便帶著白蘭冬青,去了梳子胡同。

就見書生的父母董大叔董大嬸都滿頭白發,滿臉風霜。

他的妻兒則又憔悴又瘦小。

一家人眼裏還滿是悲苦和隱忍的憤怒,卻又跟驚弓之鳥般,敢怒不敢言,一點動靜都能嚇得他們瑟縮。

自打兒子/丈夫遭遇不幸不公以來,他們是怎麽一天天痛苦煎熬到了現在的,可見一斑。

葉定宜便不為懲罰壽山伯和廖氏,隻看一眼董家四口。

都覺得,這個公道她必要助他們討回來了!

董大叔卻仍不信真會天降貴人,為他們一家申冤討公道,菩薩若要顯靈,不早該顯了嗎?

可那些惡人至今卻每一個都活得好好兒的……

尤其看到葉定宜雖相貌氣度都過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卻隻是個年輕小婦人後。

董大叔就更懷疑了,“夫人真的、真的能幫我們家嗎?”

“雖然周大哥再三保證了,我們才來的,但這心裏還是沒底兒……”

“實在已經不敢抱希望了,誰讓我們窮,誰讓我們小老百姓沒權沒勢呢?”

“所以如果夫人沒辦法,我們也、也不怪您……您能有這份心,我們已經很感動了……”

葉定宜見他說著,都要哭了。

忙道:“您別難過,也別悲觀,要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現在就是時候了,我既特地接您一家來,自然就有把握。”

“今晚您一家就好好休息調整,爭取明兒就讓你們見到青天大老爺。”

“那位老爺是禦史,都知道最是鐵麵無私的。隻要他知道了你們的冤屈,絕不會坐視不理。”

幸好如夢替她安排了人連日都盯著鐵禦史的,鐵禦史每日也基本是家、衙門兩點一線。

明日隻要不出意外,順利見到人還是不難的。

周大叔也道,“幾位都見到我家夫人了,還不信麽?”

“且再好好想一想,明日見了青天大老爺後,要怎麽訴說你們的冤屈吧!”

董大叔董大嬸這才信了這次老天是真開眼了。

忙拉了兒媳孫子,都衝葉定宜跪下了,“若夫人真能替我們討回公道,一定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我兒子他是真冤啊……”

“還當再辛苦幾年,等他考中了,一家子便都苦盡甘來了。沒想到……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他去的……”

一家子說著,悲從中來,還都忍不住哭起來。

看得白蘭和冬青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等周大叔把他們送到房間裏去梳洗休整後。

白蘭便先憤憤道:“夫人這次可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就算上頭不知道,如果不是平日治下無方,太過縱容,又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還是知道的,誰敢說就沒有還不知道的了?也是,連親生女兒都能……對不起夫人,我失言了。”

葉定宜扯唇,“你失言什麽了,難道不是事實?”

“也就是那天萬幸……不然這會兒我都涼透了,都已經在發臭發爛,孟婆湯都早喝過了。”

“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了!”

把葉寶宜最大、最可靠的後盾給拔了。

她也隻能拚命的鬥,拚命的想讓自己好過些,能有一條後路。

然後便可以不是她死,就是他們亡了,——她都又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對任何敵人都不會再有半分的仁慈。

既是葉寶宜一心求來的,她便成全她,讓她求仁得仁,求慘得慘!

葉定宜在梳子胡同見董家四口時。

孟少恒也去了四條胡同,見閔心柔。

他是滿懷愧疚去的,想著無論閔心柔怎麽哭鬧、怎麽罵他打他,他都會依著她順著她,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她也要什麽他都會給她,便現在給不了,將來也定會十倍百倍的補償她。

可惜孟少恒很快就自打了嘴巴。

因為閔心柔說她也要進侯府,還他怎麽解釋怎麽勸,怎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沒用。

她隻肯給他兩個選擇,“要麽,恒哥帶我回去,一家團聚;要麽,便放我離開,澈兒也讓我一並帶走。”

“雖然我一個弱女子帶兩個孩子,注定日子好過不了。”

“但也好過隻能這樣長年累月的見不得光,好過母子分離,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頭。”

“正好恒哥也才得了新人,夫人都那麽美,她的妹妹想必也差不了,便是妥妥的一對姐妹花兒。”

“那恒哥盡享齊人之福之餘,還能很快便兒女成群。放了我們母子走,不正好是皆大歡喜?”

“還請恒哥,就成全了我吧!”

孟少恒頭都大了。

還得耐下性子來繼續勸說,“我怎麽可能放柔兒你離開?我這輩子都不會放的。”

“以前都不可能放,現在我們都是夫妻,孩子都生兩個了,當然更不可能放了。”

“但我真的不能現在接你入府去受委屈,我舍不得,也舍不得讓我們的孩子隻能頂庶出的身份。”

“你再給我幾年時間好不好?等我爬得足夠高,也替姨父平了反,我立刻休了葉氏,然後風風光光迎你進門當真正的夫人。”

“我既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不信我可以發誓。柔兒你就別逼我了,好嗎?”

閔心柔含淚慘笑一聲,“我是在逼你嗎?”

“我分明就是在解決問題,是想著長痛不如短痛。”

“你知道我心裏多難受,多……妒忌嗎?就算你發誓你真是被算計了,我還是忍不住妒忌。”

“因為我不再是你的唯一,我們許過的承諾,再也不作數了。我光想心裏都針紮一樣,都不知道這幾天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說著狠狠擦了一把淚,“結果是個人都能光明正大進你家的門,站在你身邊。”

“不管是夫人還是姨娘,都可以在她們前麵頂一個永寧侯或是孟少恒的名頭。”

“我卻沒這個資格,卻不被你允許進去。隻能繼續夫妻分離、母子分離。”

“那我留下到底還有什麽意思?不如趁早離去,離開遠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