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穆楊,他一定會這樣做,不過如果真的是穆楊,他從一開始就不會來求證。生活不允許假設,李強也不是穆楊,目前他也還的確年輕,於是他滿懷憤怒地大吼:“展鋒,你個混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李強對著這個在老部隊對自己百般嗬護的人吼叫了出來。
李強回到大隊基地是淩晨時分,他看見了一個人靠在基地門外的樹上抽煙,寂寞地望著鷹嘴峰發呆。是餘傑。李強走近。
“走走吧!”餘傑扔下煙頭,用腳使勁踩了踩。
向鷹嘴峰走去。李強跟在後麵。餘傑本來是他要求證的第二件事,但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知道了。要是什麽都不知道,或說不該知道的就一定不知道,活得簡簡單單地多好!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很快就到了鷹嘴峰腳下。
“嗯。”
“事情辦完了?”李強沉默。辦完了嗎?本來以為隻要求證一個結果,然後就好好地活著,可是真正有了個結果,卻讓自己更加茫然,痛苦。
“走走吧!”餘傑扔下煙頭,用腳使勁踩了踩。向鷹嘴峰走去。
李強跟在後麵。餘傑本來是他要求證的第二件事,但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知道了。要是什麽都不知道,或說不該知道的就一定不知道,活得簡簡單單地多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很快就到了鷹嘴峰腳下。李強以為餘傑要上山,誰知餘傑站在山道前愣了一會兒,轉身沿著山溪公路走去。
“我一直想知道在夜晚一個人登上鷹嘴峰究竟是什麽滋味,但一直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上去,我可以回宿舍去睡覺。”
“三年前,隊長給我下了命令,沒有他的同意,我不能踏上鷹嘴峰一步。”
“可你天天都在上鷹嘴峰。”
“訓練,加餐,統統都是他的要求,也就是得到了他的同意。”
“那你為什麽要聽他的?”的確,穆楊有什麽權利要求他的隊員在自由時間內不準上鷹嘴峰呢?
餘傑愣住了,三年前,穆楊惡狠狠地說“沒有我的同意,你一步也不許踏上鷹嘴峰”時,自己隻是默默接受,就像這麽多年來自己默默地接受穆楊的命令並堅定不移地執行一樣。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件事上,穆楊沒有命令他的權利。作為他的隊員,他的助手,他的隊副,他完全可以無視這個荒唐的命令。
餘傑笑了笑,李強問他:“你笑什麽?”
餘傑說:“我為什麽不聽他的?”李強沉默了。
兩人繼續沿著公路走著。“要去哪裏?”李強問。
“哪都不去!”
“那你幹嘛?”
“轉山!”
“轉山?”
“嗯,轉山。”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來生,隻為在路上能與你相遇。’李強呆呆地望著餘傑,這麽感性,這麽詩意的句子從牛高馬大的他的口裏冒出來,李強覺得,驚悚?滑稽?總之是不可思議!餘傑的臉有點紅,李強的目光讓他覺得有點害羞,可是他是真的喜歡這詩句,從歐陽那裏一聽到就喜歡。
餘傑抓了抓短短的頭發,解釋說:“不是我……是歐陽娜導彈搗鼓的……”
“歐陽寫這玩意兒?”
“不是,他說是一個喇嘛,就是一西藏和尚寫的!”
“和尚?”
“嗯,歐陽說他是個情僧!”
“既然是和尚,又怎麽會有愛情,還寫情詩?”夜風輕輕地吹過,清涼而愜意,山溪中遠遠近近地蛙聲一片,泥土的腥味和著青草的芬芳,傳遞出一種淡然平和的心緒。兩人默默地走著,轉著山繞著水。
“我想感情是不能控製的,不管你是什麽身份,即使你是個和尚,即使你有你的職責。但是感情是不可以控製的,如果可以控製就不是感情了。”
“感情的產生也許很複雜,也許很簡單,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更多的是自然而然。”
“他在你生命裏出現了,存在了,相伴相守了,生死與共了,然後不可或缺了,感情就這麽自然而然。用不著說什麽,做什麽,就像你和你的槍,就這麽不可分離了。”李強沉默著,這麽文藝的餘傑還真是一時難以接受,但是他說得很對,感情是無法控製的,它的產生是那麽自然而然,是那麽沒有道理可言。
本來要證實,後來又放棄的第二件事就這麽平平淡淡,明明白白地擺在了自己眼前。李強覺得很羨慕餘傑,他可以站在那身後三步的位置,默默地,靜靜地守護著,不退縮,不逾矩,他不用去懷疑什麽,求證什麽,他隻是相信,相信身前三步的那個人。
他隻是接受,接受那個人加諸於他的一切,哪怕荒唐!
李強突然明白了,如果穆楊有對誰特別的話,那就是對餘傑特別,他把餘傑視為了自己的一部分那樣地理所當然!他經常連頭都不用回地使喚餘傑,那麽得心應手,那麽自然而然,就像在使喚自己一般。
李強也明白了一件事,他們自認為在那個人的生命裏總有自己特別的位子存在,實際上那個人一直都在堅定不移地自顧自走著,從來不會為誰停留,在他的戰場上,隻有衝鋒和陣亡兩個選擇。
要想成為他的特別,你隻能緊緊追隨他前進的步伐,一步都別拉下,就像餘傑這7年來一直默默做的那樣!感情的產生就這麽自然而然,無關乎你的身份,你的職責,也無關乎他是個什麽人,在這裏隻有動心與否,沒有對錯可言。
高山問李強:“李強,一周之中,你最喜歡哪一天?”
“星期五!”
“星期五?為什麽?”
“不為什麽!”獵鷹喜歡起綽號,叫綽號,每一個綽號都有一段精彩的故事。獵鷹們相互叫著綽號,既透著一股親熱勁,又張揚著樂觀開朗的信念,隻有一個人除外——穆楊!穆楊從來不叫人的綽號,總是連名帶姓一起招呼,不管是訓話,整人還是溫情關懷。
生平惟一一次破例就是在李強病危的時候叫了一聲龍龍,因為心急而脫口而出的蚊子!
小太子根據當事人某某某的口供得出結論:“爛人還是爛人的好,就原裝的。他要偶爾給你個溫柔,那一定讓你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穆楊的回答則是:“我那不是怕他跑了嗎?那小子要是跑了,我要把他給放了,李強家那大老虎還不得一口咬死我啊!我堂堂一中校,在一大群人裏硬著頭皮,肉麻兮兮地叫自己的部下‘龍龍’,嗝應死人!我容易嗎我?”
後來,;李強得到了隊長很多的照顧,他一如往常地齜著一對大白牙笑著。
歐陽實在看不過眼,說李強:“你有點反抗精神好不好,別一輩子給人做奴隸,做順民,哪裏有壓迫哪裏就該有反抗!”
李強眨巴眨巴眼睛說:“反抗誰啊?隊長!反抗隊長什麽?”
“你,你簡直……算了!”
總之,穆楊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人,歐陽說:“得瑟!生怕別人近了他的身!爛人。”
連虎說:“隊長大概是要保持他的威嚴吧!”
李強說:“我覺得隊長叫名字挺好的!”
B2說:“嘿嘿,這事我沒有發言權!”
李強本著一個老實本分的娃該有的執著問:“為啥?”
“為啥?因為他從不叫我的姓名,他叫我‘小馬’!”
餘傑說:“都少給我瞎摻和,隊長隻是習慣藏著掖著!”
李強沒有瞎摻和,他有綽號,但穆楊卻叫過他別的,不是他的名字。
“貓頭鷹!”穆楊叫他。雖然一點也不明白穆楊幹嘛給自己取這麽個既奇怪又毫無根據的綽號,但是他稍微掙紮了一下也就坦然地接受了。一來穆楊如果決定了要這樣稱呼自己,那麽無論怎樣掙紮,怎樣抗議就統統都是徒勞!二來他知道穆楊從不給人取綽號,甚至從不叫人的綽號,那麽,現在,他待自己總算有了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李強跑到穆楊麵前,問隊長有什麽事啊?穆楊懶洋洋地說:“病人,尤其是重傷未愈又連帶營養不良的病人很需要陽光浴,既殺毒又補鈣!”李強笑笑,彎腰抱起他,有些心酸,隊長輕得有點不象話。
“師傅,雖然說你是一個病人,但是我真的很想說……”李強把穆楊放在宿舍外麵的搖椅上說道。
“說吧!”穆楊倒是很直白。
“他媽的,穆楊,你個混球!”李強實在忍不住了,對著穆楊大神的吼道,聲音驚天撼地。
而穆楊好像未卜先知一樣,兩根手指塞著耳眼,笑眯眯的看著李強,這回李強是徹底的服氣了,“天哪,為什麽我的隊長,我的師傅,是這一個妖孽啊,天哪,救救我吧!”在喊完這一句之後,李強趴在了地上,成大字型躺在那裏,無奈的看著那眼神中滿含笑意的穆楊。
而且他人這是蹲著,靠著,倚在門邊上嘻嘻哈哈的在看著李強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