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楊昊緩緩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陽光刺得他發痛,動動身子,才發現全身都痛得要命。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是怎麽回事,我這是在哪裏啊?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這麽安靜啊?不用出操訓練嗎?今天星期幾啊?他們人呢?腦袋裏一片混亂,模模糊糊地想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隊長又該失望……一個激靈,隊長?隊長!隊長!隊長在哪裏?
什麽都想起來了,楊昊猛地跳起來,左手被什麽東西絆著了,又摔在了地上,楊昊扭過頭,看到自己的左手緊緊抓住的一個人——穆楊!楊昊爬了過去,手哆哆嗦嗦,猶猶豫豫地伸到了穆楊的鼻下,完全沒有呼吸,再探察脈搏,沒有跳動,楊昊握住他冰冷的手,覺得這份冰冷沿著手心,順著胳膊,一路攀升,叫囂著直直地闖進了他的心髒,然後再沿著血脈向周身傳遞,直到腳尖,直到指尖,直到發尖……楊昊抱起穆楊,第一次,他這麽安靜地,沒有譏誚,沒有嘲諷,沒有憤怒,沒有嘶吼地讓自己靠近,靠得這麽近……楊昊吃力地將手臂伸到穆楊的頸後,想將他抱離這冰冷的海水,全身乏力,踉踉蹌蹌,還未站起來,又連著他一起摔到在冰冷的海水裏……
在回到了獵鷹大隊,李強甚至來假都沒有請,開車直奔市區,到了市區的軍人招待所,直接在哪裏向沈陽軍區特種大隊致電。
李強這是第一次出口求李廣,也是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在電話中對著李廣怒吼,要求他必須派人去協助邊防的武警來搜救穆楊於楊昊,這兩個人,一個人是他師傅,堪比父親的師傅,一個是最好的朋友,李強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但是,這卻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了,李強曾經發誓,不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演習中,在生活中,他都不會放棄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戰友,但是今天,他沒有做到,李強他無能為力,這是不是要天打雷劈呢?
回到了大隊,李強又直奔大隊長辦公室,門都沒有敲直接就闖了進去,看到王琦坐在那裏抽煙,而陳迪站在窗戶邊上抽煙,易熙鴻以及幾個中隊長在一邊沉思著。
“大隊長,以獵鷹大隊的實力,連人都找不到嗎?”李強衝上去想著陳迪吼道。
陳迪沒有理他。
“你們都在幹什麽?難道師傅失蹤了,你們就一點都不擔心嗎?為什麽我們要回來,為什麽要把師傅他們兩個人丟在那裏?你們都是冷血動物嗎?你們沒有人的情感嗎?”李強憤怒的吼叫著。
“夠了!貓頭鷹你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給我滾出去!”王琦大聲的吼道。嚇得李強一愣,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李強也知道,自己過分了。幾個中隊長,兩個大隊長,他們跟師傅相處的時間是自己的幾十倍,他們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大隊長,對不起!”李強低著頭向門外走去。易熙鴻眼睛尖,看到走出去的李強眼圈含著淚花,甚至已經流了下來了。
“隊長,你別怪李強,他也是著急啊!”易熙鴻起身說道。
“哎……”陳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貓頭鷹,你是穆楊一手帶出來的,著我們都知道,他在你的身上下了多少的心血,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麽的深,我們也知道,但是我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比你少多少,我們也傷心,但是傷心就有用嗎?現在大隊長以及利用了自己一切能用上的關係趨搜救他們,但是杳無音訊!好了,你回去吧!別等你師傅回來,看到的是一群殘兵敗將!”
“隊長……”李強欲言又止。
“回去吧!”陳迪說道。
PS:貓頭鷹,其實夜梟就是貓頭鷹。
一次野外生存之後……
“堅韌,冷靜,能在緊急關頭做出正確的判斷和取舍,能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中求得生存。符合一個獵鷹的標準,具有指揮官的潛質。”這是王琦跟幾個中隊長私下聊天時對李強做出的非官方評價。
二中隊長田雲也說:“李強那小子太難得了,丫的進入獵鷹實際上半年都不到,實打實的就還是個隻知道衝鋒的戰士,但是一無所有地在荒島上生存了一個月,挑戰了生命極限。”
四中隊長廖勇強說:“野外生存實際上並不是最難的,難的是在那種條件下,他的心理素質足夠強大。與野外生存訓練不同的是,他每天都得與絕望抗爭,不知道這樣絕望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王琦點燃了支煙,吸了一口,淡淡地說:“穆楊那小子確實有眼光!”
一瞬間,大家都沉默了,五中隊長肖戰輝點點頭說:“是啊,老三的眼睛一向夠毒。”
“報告!”
“進來!”李強推開中隊長辦公室的門,一股濃重的煙味撲麵而來。
“有事嗎?李強。”餘傑連頭都沒空抬,他正在忙著趕寫給王琦的報告。
李強在他辦公桌前立正,說:“我想請假外出。”
“可以。報備時間,去向,聯係方式。”
李強出去了,餘傑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感覺這次回來的李強變了。李強一直在變,或說,在成長,短短兩年半的時間,他迅速地成長起來,餘傑知道,他的成長從一開始就與那個人有關!李強請了三天的假,其實請得更長,大隊也會同意,但是李強不願意浪費時間。三天,足夠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開始,穆楊就說李強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的人,後來的李強依然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隻是想要的東西變了,現在的李強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已經沒有了年少輕狂,他也沒有了惶恐迷茫,沉到了深不可測的海底。
成才了的李強頭腦很是靈光,剔除了諸多的雜念,很多事前後一想一聯係,他品出了別人渾然不覺的味道。所以他要去求證,不為什麽,隻要一個結果,然後,他就好好地活著,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近十個小時的長途顛簸,到達127師師偵營時已經是傍晚,展鋒接到門崗的電話,很是驚訝,匆匆趕到門口,把李強接了進去。
“連長,喝白的吧,我陪你,舍命!”展鋒的手猛地一抖,他驚訝地看向李強,李強正抿著酒窩,靦腆羞澀地笑著,碰上展鋒的眼光,微微一怔,問:“連長,咋啦?”
展鋒輕輕吐了口氣,連聲說:“沒事兒,啊,沒事兒!”一邊喝酒,一邊嘮著各自的生活。展鋒總覺得心裏不大舒服,有種毛毛的感覺。“哎,李強,你小子到底是有什麽事啊!”
李強臉上顯出受傷的神色,小聲說:“我就是來看看你,沒事,就是想你了……”
展鋒覺得自己好像挺混。酒過數巡,展鋒覺得滿嘴的苦澀,不想喝了。伸手擋住李強,說到量了。李強委屈地說:“連長,你騙我,你跟隊長喝酒喝得可比現在多得多!”
李強又是猛地一抖,酒灑了出來:“你咋知道?”
“隊長說的唄。”李強的口氣輕鬆而單純,衝著高城直笑。展鋒覺得心裏有些發毛,再仔細打量李強,還是那麽微微地笑著,抿出一對酒窩,顯得純良而無害。展鋒甩甩頭,心裏暗罵自己,你個孬種,被那死獵鷹嚇破膽啦?如果展鋒再仔細一點,再冷靜一點,他會發現李強的眼睛裏一點笑意都沒有,相反那雙長長睫毛掩映下的大大的黑眼睛裏怒火在慢慢升騰。
偵察兵出身的師偵營副營長是不應該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可是也怨不了他,首先,他對李強一點戒備心都沒有,自己的兵嘛,他忘了李強已經是獵鷹了;
另一點更是至關重要,他,展鋒,問心有愧,對那個人!閃爍,逃避,慌張……李強一一收在眼底。
“隊長人其實挺好的。”
“隊長對我可好了。”
“隊長那人吧,看著壞,老愛騙人,實際他的心可軟了。”
“隊長其實很苦的,他把什麽委屈都自己扛了,咽了,什麽痛苦都藏著,掖著。”展鋒默默地喝酒,隻覺得背上冷汗涔涔。
“隊長因為你還被陳隊處分了……”
“什麽?”展鋒猛地抬頭。太過於專注於這句話的內容,他忽略了李強白淨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就是三個月前,隊長來找你舍命”李強故意把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他沒有按時歸隊銷假,又拒絕說出他的去向,背了個處分。”展鋒的腦袋“轟”地一聲炸了,然後嗡嗡地作響,手一鬆,酒杯掉了下來,李強伸手抄住,死死地盯著他的老連長。
如果李強再大那麽兩三歲,如果李強再多走過一些風雨,或者,他再多看點生活的平庸與無奈,那麽他會收斂得很好,帶著求證出的結果,微笑著和連長告別,返回大隊基地,然後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