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傷口，衛璃打開電腦，將之前錄的幾段錄音打開聽了一遍。
以前她並沒有錄音的習慣，直到跟鄭勵然徹底撕破臉，才想到這一點，錄到的東西並不多。
聽完所有的錄音，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低頭抵住自己的額頭：“不行……”
這幾段錄音，不是牽扯到了裴鶴輕，就是牽扯到了許黎的定製劇本，並不適合發布到網絡上。
桌上的時鍾一分一秒地轉動著。
衛璃抬起頭，試著撥通了那個製片人的號碼。
雖然大概能猜到對方跟鄭勵然沆瀣一氣，但她還是想試試看，起碼說動對方保持中立，別再落井下石。
通常情況下，隻要不是有血海深仇，不論背地裏如何，大家表麵上總是盡量不得罪人的。
衛璃對此還算有些把握。
然而。
漫長的等待後，聽筒裏傳來的卻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她抿了下唇，放下手機歎了口氣，打開剪輯軟件，截取了其中幾段鄭勵然威脅她的對話，打算湊成一個音頻發到微博上去。
剛做完音頻，鈴聲響起。
“喂？”
“衛編劇啊，不好意思剛剛手機沒在身邊，有什麽事嗎？”對方聲音如常，像是完全不知道網上這兩天的腥風血雨。
衛璃質問的話剛到嘴邊，被他這坦然的態度堵了回去，隻好換了種方式問：“那部梗概是鄭勵然給你的？”
在問出問題之前，她沒忘記點擊錄音。
豈料對方大驚：“你說什麽呢？”
“那你為什麽要把我寫的大綱發給他？”衛璃懷疑他是在裝傻，索性挑明了問。
“這事兒啊……是這樣的，前幾天我把那份大綱發給導演，導演正好跟鄭編劇在一塊兒吃飯，想著他是你師父，順便就給他看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沒跟你說……”
聽起來有理有據，衛璃搓了搓後槽牙，耐著性子問：“您沒看這兩天的微博嗎？鄭勵然說那個梗概是他的。”
“什麽？不可能吧……”製片人的詫異不似作假。
“現在他指責我是在抄襲他，可是這個梗概明明——”
衛璃還沒說完，對麵打斷她：“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去發條微博，我幫你解釋一下。”
聽起來十分通情達理。
衛璃正好打算發微博，當即沒有多問，掛斷電話後便登錄上自己的微博賬號，將整理好的音頻發了上去，言簡意賅地解釋自己想要辭職，卻被鄭勵然阻攔，並且設計陷害威脅她不準辭職的過程。
最後，她圈了那個製片人，言辭懇切地寫道：“我們以前是合作過的，我相信您的人品，不至於故意設計陷害我，想來您應該是被有心人誤導了，才會用這個梗概來找我合作。”
這樣一來，隻要那個製片人出麵解釋一下，這件事就可以過去了。
這件事的熱度還沒過，消息發出去後，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營銷號們轉發，一路坐火箭似的爬上熱搜榜。
吃瓜群眾們反應不一，但反轉劇情是所有人都熱衷於看到的，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那位製片人的身上。
兩邊口吻完全不同，鄭勵然說梗概是衛璃偷走的，衛璃則說這是製片人拿給她的，到底哪方才是真相？全看製片人怎麽說了。
那位製片人的回應來得很快。
“衛璃編劇，我們確實曾經合作過，當時，我認為你是一個十分有才氣的新人，假以時日，一定會成長為優秀的編劇。”直到這裏，這條回應還是很正常的，然而後麵話鋒一轉，急轉直下，“可是得知你走上歪路的那一刻，我真的十分失望，如果不是偶然遇到鄭勵然老師，我還以為這個優秀的梗概是你的原創，甚至已經打算為它組建一個劇組，可是鄭勵然老師告訴我，這個梗概明明是他的！很抱歉，我不會為你掩蓋真相，錯了就是錯了，你不要再執迷不悟，隻要及時道歉，承認錯誤，相信鄭勵然老師會不計前嫌，原諒你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仿佛迎頭遭到一悶棍，衛璃感覺到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響。
她猜到這個製片人可能並不會幫自己說話，但最多也就明哲保身不出聲而已，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旗幟鮮明地站在鄭勵然那一邊，寧可睜著眼睛說瞎話！
沒關係，她還有跟這個製片人的錄音——
衛璃匆匆翻出剛剛錄好的音頻，正準備剪輯一下發出去，點開一聽，卻發現對方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關鍵。
是了，他早就做好了可能會被錄音的準備，壓根沒打算給她留下任何把柄。
衛璃關上微博，仰麵摔進被子裏。
從小到大，她遇到過的人形形色色，但從來沒遇到過如此不給別人留活路的。
鄭勵然到底許了他多少好處，讓他這麽趕盡殺絕地對付她？
明明還是以前曾經一起共事過的同事。
印象中是個好人呀。
衛璃睜眼盯著天花板，突然感覺鬢角涼颼颼的，才意識到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了。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她現在快要對這個鈴聲產生心理陰影了，拿過來看見來電人是家人才鬆了口氣。
她坐起身，擦了把眼淚，吸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確定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不對才接通電話：“爸。”
衛青平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哎，小璃啊，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呀，”衛璃故作無事地道，“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衛青平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弟看見網上的消息了，你不用瞞著我們。”
衛璃哽住，紅著眼圈磨牙，暗想今年回去一定要把衛琢這貨活剮了給年夜飯當加菜。
她聽見衛青平身邊傳來牛桂香的抱怨聲：“這丫頭說什麽夢想，折騰這麽多年就折騰成這樣，夢想是個什麽東西喲，還不如聽我的老老實實滾回家考個公務員。”
聽見熟悉的語調，衛璃短促地笑了一下，淚珠卻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
是啊。
夢想是個什麽東西。
故事裏的主角所向披靡，隻是故事。
現實世界的人且不說有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就算真的咬牙做到，也未必真的能得到主角那樣令人滿意的結果。
她努力了這麽多年，終於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