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璃正在房間裏寫她的槍手稿。
白天的民宿很安靜,除了鍵盤的動靜之外,隻能聽見頭頂空調運轉的聲音。
涼風吹過她的頭頂,吹得人心也拔涼拔涼的。
打完一排字,她活動了一下胳膊,將搭在椅背上的小毯子披在肩上,瞄了一眼現在的時間。
這個點……
倪康已經去找裴鶴輕了吧。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衛璃一僵,本能地揪緊肩上的小毯子,心虛地看向門口。
房門雖然關著,看不見外麵,但她基本能猜到來的是誰。
昨天晚上一時上頭,做出那樣的決定,她今天早上一睜眼就意識到了不妥。
當時一門心思隻想讓裴鶴輕留下來,卻沒考慮到這麽做對方會怎麽想。
總編劇的頭銜,其他人也許會心動,但是裴鶴輕……
他怎麽可能答應。
衛璃懊惱地抱住腦袋。
怎麽就幹了這麽一件蠢事呢。
“衛璃,開門。”敲門聲停頓幾秒,門外傳來裴鶴輕篤定的聲音。
他知道她肯定在裏麵。
眼看是躲不過去了,衛璃抿了抿唇,磨磨蹭蹭地走過去,硬著頭皮打開門。
“裴老師……”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對方的臉色。
裴鶴輕的臉上沒有了習慣性的笑容,唇角抿成一線,眼皮耷拉著,黑沉沉的瞳孔裏帶著山雨欲來的危險。
完了!
衛璃手一抖,下意識就想關門。
裴鶴輕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門的邊緣。
本能地不想壓到他的手指,衛璃關門的力道一鬆。
裴鶴輕當即順勢一手撐住門框,一手按住門板往裏一推,輕而易舉地擠進房間,還順手替她將門帶上了。
“哐。”
房門不輕不重地關上。
“我們聊聊。”他說。
衛璃心肝一顫,差點慌不擇路地竄進衛生間。
可是逃避是沒有用的,自己的爛攤子隻能自己解決。
她吸了口氣,決定麵對現實,強行擠出一個笑來,試圖拯救一下自己:“我可以解釋……”
“好,我聽你解釋。”裴鶴輕點了點頭,拎來一張椅子坐下,長腿一伸,抱著胳膊問,“說吧,你為什麽要把總編劇讓給我。”
他放椅子的位置太巧妙,剛好卡在衛生間的牆壁和書桌中間,將衛璃堵在房門進來的那一小截過道裏。房間裏的床、桌椅都被他擋在身後,她想過去的話隻能貼著牆從他腿上邁過去。
衛璃顯然不敢。
“呃,其實……”她費勁巴拉地擠出兩個字,腦袋裏一片空白,話在嘴邊打轉,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半晌憋出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裴鶴輕挑起一邊眉毛,很有耐心地追問道:“那是哪樣?”
衛璃小學生罰站似的站在他對麵,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指,一咬牙一閉眼:“我真的不是因為網上那些人罵我,才想利用原作者擋槍,你要相信我。”
裴鶴輕靠在椅背上,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但凡換一個不了解她的原作者,都會這麽懷疑。
“那你是因為什麽?”他又問。
聽到這個問題,衛璃咬住下唇。
因為想用它綁住你,不讓你離開劇組。
這話自然不能說出口,躊躇良久,她才垂著眼低聲道:“因為劇組拉不到投資,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名聲的問題,如果總編劇換成司雨蛟的話,說不定就有人願意投資劇組了。”
這是她昨晚用來糊弄倪康他們的理由,不過也算有理有據,值得信服。
隻是裴鶴輕聽到,估計會更生氣。
衛璃鼻子微酸,眼眶發燙,突然覺得有點沒由來的委屈。
她真的不希望自己在對方眼裏變成一個滿是心機的糟糕形象。
聽到這個回答,裴鶴輕沉默片刻:“隻是這樣嗎?”
聽語氣好像沒有生氣,但衛璃依然不敢抬眼看他,心一橫道:“對。”
房間裏陷入寂靜。
不知過去多久,裴鶴輕放棄似的歎了口氣:“我真的很失望。”
衛璃猛地收緊五指,心中悶痛,卻又心知肚明這全都是自找的。
活該。
裴鶴輕站起身,走到她麵前。
他看著麵前垂頭喪氣的衛璃,可憐兮兮的樣子像個流浪的小奶貓,隨著他起身逼近的動作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來時刻意表現出的幾分怒氣也消散得七七八八。
本來還想要嚇唬嚇唬她,再讓她長長記性,現在也不忍心了。
衛璃隻覺得眼前一暗,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陰影裏。
她不敢抬頭。
害怕看見他眼睛裏有自己不願意看見的情緒。
“總編劇的署名權對你來說就這麽不重要嗎?隨隨便便就能拱手讓人?這不是你辛苦努力的成果嗎?”裴鶴輕一連串地逼問,一句比一句語氣重。
哎?
一瞬間衛璃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詫異地抬起頭,卻發現裴鶴輕眼底並沒有她預想中的厭惡,反而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硬要說的話,有點像是對闖禍熊孩子的無奈和恨鐵不成鋼。
那種帶著寵溺的責備。
沒想到他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在為她考慮,衛璃茫然地眨了眨眼,試探著問:“……你不生我氣嗎?”
“生啊,”裴鶴輕冷著臉,居高臨下看著她,無情地宣布道,“所以你這周不要想碰貓了。”
怎麽能這樣!
沒想到會遭遇如此嚴重的懲罰,衛璃大驚失色。
她眼巴巴地討價還價:“我已經知道錯了,三天行不行?”
“再說就十天。”裴鶴輕簡直鐵石心腸。
衛璃生怕他說到做到,敢怒不敢言。
眼看差不多了,裴鶴輕放緩語氣,低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麽樣的,但希望你以後能把自己的作品看得更重一些,畢竟它們都是你的心血,不是嗎?”
從來沒人這麽重視她的勞動成果,衛璃用力點頭:“嗯,我記住了。”
裴鶴輕這才露出進來後的第一個笑容,順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這才對。”
說完開門出去。
衛璃茫然地愣在原地半晌,摸摸腦袋,總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