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安成的帶領下,戚映歡和法慧禪師來帶帳篷內。

病人是個中年男人,戚映歡和法慧禪師進來時,他正咳的撕心裂肺。

“咳咳……”

中年男人看到梁安成後不由問:“梁禦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覺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梁安成說話,法慧禪師便第一時間走了過去,搭住他的脈。

男人虛弱地問:“這位是?”

等梁安成給男人介紹過法慧禪師的名號後,男人原本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就像是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樣。

他猛地坐起身,拉住了法慧禪師的手:“禪師,求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阿彌陀佛,貧僧會盡力而為,還請施主先放寬心,戒驕戒躁,否則對身體不好。”法慧禪師抽出自己的手:“施主,請不要亂動,好讓貧僧給你把脈。”

“哦,哦,我不動,我不動。”

男人聞言,馬上一動不動,就像被人安下了暫停鍵一樣。

戚映歡心道,得道高僧的名頭果然好使。思及此處,戚映歡念頭一轉,如果流民知道法慧禪師來了青城,原本不安的心情是否會穩定下來,好像行得通。

在戚映歡思考間,法慧禪師已經把完了脈,他在男人身上一陣摸索。

突然,法慧禪師問男人:“施主可以除去上衣嗎?”

男人連命都要沒了,自然沒什麽講究。

戚映歡要避嫌,隻好背過身去。

等男人把衣服脫下後,眾人便瞧見了他身上的疹子,通紅一片。

一旁圍觀有醫官下意識問:“這是蕁麻疹?”

“不對,不是蕁麻疹。”梁安成卻皺著眉否定了,他道:“我想……之前我們可能斷錯診了,他得的不是瘴氣。”

怪不得之前的青蒿沒有用,藥不對症可不是沒有用處嗎。梁安成略微有些喪氣,這也許是他當上太醫後第一次滑鐵盧。

所有醫官詫異地看向梁安成。

法慧禪師則讚許地點了一下頭,他對梁安成招了招手:“你來。”

梁安成應了一聲,以謙卑地態度走到法慧禪師身邊。

法慧禪師示意梁安成摸一下病人的膝關節處。

梁安成才剛上手,男人就‘嗷嗷’地大喊起來。

“好痛!梁禦醫,我的腿好痛!”

“有關節積水的症狀。”梁安成確認道。忽地,他腦子中靈光一閃:“禪師,我知道了!他得的是膿毒症!”

膿毒症?

戚映歡馬上反應了過來。

膿毒症又稱敗血症,是指各種致病菌侵入血液循環,並在血中生長繁殖,產生毒素而發生的急性全身性感染。前期症狀和瘧疾有些相似,寒戰、高熱。

法慧禪師頷首:“沒錯,如果貧僧沒有判斷錯誤,正是膿毒症。”

敗血症在古代是致死率非常高的病症。

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敗血症並不是傳染病!

瘟疫的魔咒被解除!連日來箍住眾人的枷鎖瞬間被解開。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籲了一口氣:“太好了不是瘴氣!那是不是代表著……青城安全了?”

青城暫時安全了!

隻有梁安成還有些鬱鬱不歡,如果今天不是有法慧禪師點撥,他可能要等病人出現進一步病症時才會發現誤診的事,這讓他一時身心受挫。

梁安成能在二十出頭就當上禦醫,一部分是因為家學淵源,另一部分源於自身的悟性。如今看來,他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梁安成斂眸,他對法慧禪師深深鞠了一躬:“多謝禪師指點迷津,之後還請法師不吝賜教。”

“不用謝貧僧。”法慧禪師把他扶起:“是謝夫人翻閱了醫書對貧僧提出了疑點。”

“謝夫人?”梁安成微微詫異,看向戚映歡。

突然被點名的戚映歡連忙擺手,她假笑:“禪師,您謙虛了,明明是您自己看出來的,怎麽就把功勞推給我了?我可不懂這些。”

現在打死戚映歡,她也不敢瞎逼逼了,萬一再被人看出點什麽苗頭,她還不得完蛋。

死道友不死貧道,禪師,麻煩這件事就由您擔著吧。

法慧禪師聽了戚映歡的話,啞然失笑,眼底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梁安成倒是沒察覺兩人之間的小九九,隻道法慧禪師太過謙虛。

確診之後,男人徹底交給了法慧禪師醫治,雖然不是瘴氣,但敗血症也是重病,相信法慧禪師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進行救治。

被關在隔離區將近十幾天的醫官終於又能重新踏出了帳篷。

醫官們再次站在青城的這片土地上,不由流下了劫後餘生的淚水。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此刻在他們眼裏,天地無比可愛。

黃方恒第一時間得到了通知,他大步流星地走進帳篷,用洪亮帶著喜悅的聲音道:“確定不是瘟疫?實在是太好了,我這就差人去通知謝大人。”

戚映歡笑笑道:“我已經讓人送信去了,黃大人慢了一步。”

黃方恒對戚映歡的調侃並不在意,隻‘哈哈’一笑。

不久後,流民們和百姓發現官兵們臉上帶上了笑容,連那位不苟言笑的黃大人都樂嗬了一整天,所有人不明所以。

在傍晚的時候,法慧禪師在流民區現身,在法慧禪師的幫助下,流民和百姓終於相信了沒有人得瘟疫的事。

被陰霾籠罩了十幾日的青城,恍如撥開雲霧見月明。

這天晚上流民們睡得特別香。

同時,謝喻舟也從官兵手裏接到了戚映歡的來信,等看清來信的內容後,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看來曆史並沒有因為他的插手而產生不可預期的變化。

謝喻舟仔細地把信件折好。

少頃,施明挽著濕漉漉地褲腳管,帶著滿身水汽來到議事帳篷。

施明對謝喻舟道:“目前的進度還可以,應該能趕在月底之前完成分流。”

“施大人辛苦了。”謝喻舟對施明行了個禮:“接下來時日也倚仗施大人。”

術有專攻,對河道治理方麵,謝喻舟隻能談談理論,具體的事情還要讓施明去做。

“哪裏的話,本是我分內之事。”施明忙扶了謝喻舟一把,他道:“謝大人能向皇上舉薦我來梁州,我已是感激不盡,又怎能受謝大人的禮。”

施明在工部混了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施明對謝喻舟這個伯樂,向來抱著感激的心情。

謝喻舟隻得報以一笑。

關於瘴氣的烏龍事件被揭了去過。

時間走走停停,梁州的賑災行動已經進入了穩定期。

十二月的尾巴,天氣開始變得十分陰沉。

空氣中似乎帶著水汽,晚上睡的被子總是又濕又涼。

一連三日,太陽都沒有露頭,夜晚的星空也向被人塗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