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狂風停了,雷電也歇了,隻留下雨聲敲擊著樹葉的聲音。

火光把帳篷照亮,柴火迸濺出耀眼的火星。

謝喻舟壓低了嗓音,笑了很久。他用手捂住了眼,讓戚映歡無法窺見他的表情。

戚映歡被他突然而至的輕笑聲鎮住。

在戚映歡耳中,那輕笑聲中還帶著若有似無的自嘲。他好像在對自己說:原來你謝喻舟也不過如此。

這一霎,戚映歡心中的怒火全然被澆滅,隻剩對謝喻舟的擔憂。

謝喻舟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前所未有的不對勁!

如此失態的謝喻舟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戚映歡顧不得其他,迅速把謝喻舟摟住。

“謝喻舟你別嚇我!”

她把謝喻舟摟得死死的,衣料上的水痕沾濕了對方的衣服,鼻息間充斥著佩蘭的清香。

戚映歡這一刻有些痛恨自己,當年怎麽就不讀兩本心理學呢,不然現在也不至於這麽驚慌失措。

戚映歡你冷靜一點!首先你要做的是穩住對方的情緒。

對,穩住謝喻舟的情緒!

戚映歡心髒狂跳,深呼吸一口後道:“謝喻舟,我不生氣了。你要是想留在這裏就留在這裏吧,我不和你吵了。既然你把一些都設想好了,那我就相信你說的話!不如我也留下來陪你,好嗎?”

溫柔的語氣似乎像是哄小孩一樣。

戚映歡感覺被她抱住的人又是一陣輕笑,這次的笑竟有些張揚。

胸腔微微震動,這人把所有人的重量靠在她身上,就像是沒骨頭的貓一樣,謝喻舟把頭埋進她的頸肩。

笑聲的吐息吹拂在頸窩,弄得戚映歡渾身不自在。

聽謝喻舟還在笑,戚映歡感覺大事不好。

不會是真的瘋魔了吧?像謝喻舟這種自尊心很強的人,一般不會崩潰,可一旦崩潰肯定不堪設想!

戚映歡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怎麽辦?怎麽辦?男朋友發瘋了怎麽辦?在線等,急!

戚映歡很快得出了結論,還能怎麽辦?隻能哄他了!

她聲線緊繃:“謝、謝喻舟,你不是一直想換個荷包嗎,我過幾天就給你做新的,你說好不好?”

自從戚映歡給他做過兩個荷包後,就再也不上當了,這三年來謝喻舟就用兩個洗舊的荷包來回替換。但是現在為了哄謝喻舟,她已經管不了這些。

埋在戚映歡頸肩的人,笑聲似乎停了。

在戚映歡屏息間,她聽到這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居然管用!!!

這麽好哄的嗎?

戚映歡再接再厲:“謝喻舟,等回家後我給你做你喜歡的糖醋裏脊好不好?”

謝喻舟又‘嗯’了一聲。

戚映歡心中一喜,能有反應就好。

但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謝大人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若是帳篷內有第三者在,就會發現,此刻的謝喻舟哪裏還有先前的不對勁,他已然恢複了那個冷靜自持的自己。

能讓戚映歡耐著性子哄人,實在太稀奇了,謝喻舟竟有些貪戀這樣的時間。

戚映歡渾然不知,還傻傻地問:“謝喻舟,你冷不冷?我讓若愚給你拿身衣服來。”

在戚映歡心裏,此時的謝喻舟就是個脆弱的、要人哄著的小寶寶。

然而,這次戚映歡沒有聽到那聲‘嗯’。

埋在她頸肩的人,又輕笑出聲,那聲笑意帶著無盡的明朗。

不行了,再裝下去小姑娘到時候會更生氣。

謝喻舟清泠的聲音中帶著隱約的調笑,他道:“戚姑娘,你再哄下去,就不怕我恃寵而驕?”

“……”

饒是戚映歡有些遲鈍,也從這聲‘戚姑娘’中聽出了什麽。

“你根本沒有魔怔?”

他娘的的謝喻舟,居然敢耍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映歡恨恨地咬著牙,把身上沒骨頭的人一把推開:“你起開!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耍我就這麽好玩嗎!”

戚映歡感覺自己特別委屈,明明緊張他到不行,結果這人像個沒事人一樣,還有心思耍她玩。就這麽想看她著急上火嗎?

可氣!可恨!

戚映歡感覺自己一腔心意都被喂了狗!不,狗都比謝喻舟要友好!

如此一想,戚映歡的眼眶都紅了。

謝喻舟心中大呼糟糕。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一開始的情緒是不對,但迅速進行了自省,誰知道小姑娘會誤會。

他好久沒見到小姑娘,便想借著機會親近一下,也借此逃避對方的怒火。

誰知會惹哭對方。

謝大人手忙腳亂地安慰戚映歡,一邊用拇指去擦對方的眼淚,一邊討饒:“是我的錯,別生氣了,之前我的情緒是有些不對,我也不是故意騙你。讓你擔憂是我的不對,行之這就給戚姑娘賠罪。”

“誰稀罕你賠罪。”戚映歡聽到謝喻舟說自己情緒不對,起伏的心情回落,擔憂再度浮上心頭,但她又不想馬上妥協,不然她多沒麵子。

她戰略性後仰:“我現在不想聽你的聲音!”

說完,戚映歡往帳篷外走。

謝喻舟急得問:“你去哪裏?”

“回青城。”

下麵雨還下得很大,這會兒回去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謝喻舟立刻把她攔住,拉住她的手腕:“夜路不好走,等明天天亮再說,到時候我派人護送你回去。”

戚映歡並沒有因為謝大人的體貼感到開心,反而更氣。

“你就這麽想趕我回去嗎?“戚映歡怒目而視,轉身走向帳篷內,她往謝喻舟的椅子上一坐:“我告訴你,我不回去了,不光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後天也不回去了,我在這裏待定了!”

“……”謝喻舟。

謝喻舟從未見過如此任性的戚映歡,他終於明白,女人一旦任性起來,什麽道理都講不通。

但是他還能怎麽辦,自己的夫人再怎麽任性也隻能寵著啊。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謝喻舟道:“不過先把衣服換了,你的手太涼了。”

戚映歡還想和他唱反調,卻聽這人道:“不是襪子都濕了嗎?濕乎乎的腳不覺得不舒服嗎?”

這句話成功阻止了戚映歡和他唱反調的心思。

戚映歡別扭地‘嗯’了一聲。

謝喻舟失笑,喊來知夏給她準備替換的衣服。

因為是臨時出門,戚映歡當然不可能帶替換的衣服,所以隻能將就換上謝喻舟的衣物。

穿著謝喻舟的衣服,戚映歡感覺渾身不自在,空落落的,身上還滿是謝喻舟的氣息。

謝喻舟卻是差點笑出了聲。

因為男女的差別,衣服非常不合身,小姑娘卷著褲腳管,袖子拖得老長,仿佛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一般。

此刻戚映歡的感官前所未有的靈敏,等她看到謝喻舟上揚的嘴角,馬上大惱怒:“謝喻舟,別以為我看不到你在笑話我!”

“沒有,戚姑娘看錯了。”謝喻舟死不承認。

戚映歡氣得想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