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歡一頓搶白,瞬間堵得謝喻舟啞口無言。他知道戚映歡會因為他的決定而會生氣,卻沒有想到會生氣到這種地步,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噗……”與此同時,謝喻舟聽到兩聲輕得不能再輕的笑聲,分別為一男一女。

謝喻舟轉頭望去。

隻見知夏和吳若愚正努力控製著自己要笑不敢笑的表情。

兩人聽戚映歡罵謝喻舟雙標狗,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品種的狗,但也太好笑了吧,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把謝喻舟聯想到狗這種生物身上。

就連李盟這個正經人的眼底也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謝喻舟一時麵無表情。

他太難了。

要是換做別人敢罵他狗,謝大人能想出一百條至對方於死地的方法,可是當這個人是他的小姑娘時,謝喻舟隻得繳械投降。

看到到謝喻舟微妙的表情時,戚映歡才想起帳篷內還有別人存在。

雖然很生氣,但謝喻舟好歹是個欽差大,戚映歡覺得自己多少還是要給他留幾分麵子。

她輕咳了一聲,然後對三人道:“李盟若愚你們和知夏先下去換身衣服,免得著了涼。”

“是,少夫人/小姐。”三人自然明白戚映歡的用意。

走之前,吳若愚壯著膽回頭道:“少夫人,雖然這件事是少爺不對,但您也別那麽生氣。”

吳若愚覺得他家少爺被戚映歡訓得有些可憐,不過那也隻是一瞬的事,謝喻舟的欣慰之情還沒升起,就聽他道:“不過……少夫人,我還是支持您的!”

吳若愚一副給她加油鼓勁的表情。

“……”

戚映歡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謝喻舟則用漆黑的雙眸掃過了自己的小廝。嗬,能耐了啊,回頭和你算賬。

走出帳篷的吳若愚不禁打了個寒戰。

“糟了,沒準還真著涼了。”

經過吳若愚這一段插科打諢,原本處在暴怒邊緣的戚映歡,漸漸冷靜了下來。

吵架顯然不能解決任何事。

所以這次謝喻舟來牽她時,她沒有拒絕。

“別生氣了,我慢慢給你解釋。”謝喻舟把她拉到火爐邊,按著她坐下,語氣輕緩:“這麽多年了,戚姑娘的脾氣真是一點也沒長進,李盟和若愚也真是的,大晚上的,還下著雨,萬一路上出點事怎麽辦?”

“你還有臉說!”戚映歡道:“你以為我是為誰來的?”

“是,我的問題。”謝喻舟輕笑了下,他好聲好氣道:“先烤烤火,鞋子裏麵濕了嗎?”

戚映歡一時間被他溫柔的聲音所蠱惑,下意識點了下頭。

謝喻舟道:“我去讓人給你準備一套幹淨的衣服。”

然而謝喻舟還沒有邁出一步,就被戚映歡抓住。

小姑娘表情盡是不悅:“別想逃!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是跟我回去,二是向我解釋你非要待在這裏的理由。”

謝喻舟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擺被戚映歡牢牢抓在手中,布料被扯出好幾道印子。他隻能輕歎了一口氣,回到小姑娘身邊。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暫時不可能和你回去。”

“理由呢?”戚映歡蹙眉問。

謝喻舟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戚映歡,漆黑的雙瞳中倒影了帳篷內的火光。

他道:“我想親眼見證這一個半月來的成果。”

這句話半真半假。

謝喻舟的確是想見證這一個半月的結果,卻也不是這個結果。

前些天,李尚書從金陵押運糧食過來,不僅帶來了魏王被禁足的消息,還帶來了另一則消息——皇孫拜了葉丞相為老師。

皇孫一派再度水漲船高。

謝喻舟因為這則消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這一輩子葉丞相還是選擇了皇孫,皇孫上輩子一共有兩個老師一個是他,一個是葉丞相。

重生後,一切看似都發生了改變,但最重要的錨點卻沒有便宜。

或許皇孫最終依舊會被葉丞相推上那個位置,這並不是謝喻舟想看到的。

如今,謝喻舟想要確認一件事,他是否這個能力去主動阻止並改變曆史的進程,青河是目前最佳的印證點。

這是他對自己能力的測試,也是對未來的測試。

上輩子青河二度泛濫,死傷無數,如果這件事能被他阻止,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可以憑一己之力扭轉未來?他想親眼見證。

這些理由,他無法和戚映歡訴說。

“成果?”戚映歡能感覺到謝喻舟心事重重,平靜的表麵下,似乎掩藏著焦躁。

戚映歡從沒見過這樣的謝喻舟。

謝喻舟不知從哪裏拿來了地圖,他指給了戚映歡:“你看,這裏,這裏我……”

謝喻舟把這一個半月的工程內容全部告訴了戚映歡。

謝喻舟語氣帶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急切,他平時掩飾的很好,包括施明在內的所有人,都沒看出他的異常。

但是在戚映歡麵前,他終於在不經意之間泄露了自己的偽裝。

“我和施大人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這次洪水將無法突破我們構建的防線。所以你擔心的事,有很大概率不會發生。施大人還有一百多個流民都在這裏,我不會讓他們陪我以身犯險。”

他不是沒有準備的人。

謝喻舟又道:“如果所有防線被瓦解,我就會立即帶著所有人返回,絕不在此地逗留一步。戚姑娘還覺得我是拿自己的生命在開玩笑嗎?”

雖然是對自己的測試,但謝喻舟並不是會魯莽地堵上性命的人。

戚映歡站在火爐旁,抿了抿唇,她不太懂這些,無法分辨他說的話。

身旁的謝喻舟眼底帶著耀眼的自信,表情也與平時一般無二。

但戚映歡的第六感告訴她,謝喻舟很不對勁,他平時就算是勝券在握,也不會讓人看出一點蛛絲馬跡,現在的謝喻舟眼底的鋒芒太盛,他似乎急切地想要證明些什麽。

何止是急躁,這時他身上還讓人看不懂的固執。

這樣的謝喻舟,戚映歡還是第一次看見。

戚映歡張了張口,一句:“你在著急什麽?”脫口而出。

謝喻舟瞬間愣了。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理,被戚映歡戳破。

他眼神帶上一絲迷茫,不由自主扶著自己的額頭,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道:“我在著急嗎?”

他不是在問戚映歡,而是在問自己。

“我看上去像是很著急的樣子嗎?”他又重複道。

戚映歡一時不知道要如何答他。她是不是不該戳破謝喻舟的偽裝?

這時的謝喻舟似乎前所未有的脆弱。

帳篷內陷入長長的沉默,陰冷的空氣讓人十分窒息。

回憶了這幾天的所作所為,謝喻舟用手捂住了自己眼睛,他突然輕笑出聲:“原來我是在著急啊……”

這語氣,就像是被困在迷宮中的人,突然找到了離開的出口,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