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馬廄處。
宋將軍一臉灰頭土腦，他沒好氣地朝陸敏和陸萱罵道：“笑什麽笑！沒看到這馬的死脾氣嗎？我每天喂它吃喂它喝，還得受這待遇。想馴服它？別想了！”
幾人回到馬廄前，看著濕噠噠的宋將軍，不由憋笑，就連人前不苟言笑的謝喻舟眼底都多了幾分笑意。
馬廄中，大宛良馬昂著它高傲的頭顱，它甩了甩金棕色的鬃毛，得意之情昭然若揭。
它對宋將軍吐口水的行為，讓戚映歡腦海裏浮現出一種名為‘羊駝’的生物，這種動物報複心極強，她差點都要懷疑這大宛馬的基因了。
陸萱似乎和戚映歡想到了一起，她問：“宋伯伯，你是不是得罪過它？不然怎麽你一碰它就要朝你吐口水。”
盡管這匹大宛良馬的性子一言難盡，但陸萱仍然沒有死心，大宛馬就算是瞎了也是大宛馬，更別說隻是吐一吐口水了。
宋將軍聞言身形一僵。
見他這副反應，眾人就知道陸萱沒猜錯。
僵硬過後，宋將軍一臉理直氣壯：“我不就是看它的鬃毛長得漂亮，就想剪一些用來製作拂塵嗎？誰知道才剛剪了一小撮，它就踹了我一腳，最後拂塵也沒做成功。你們看，它的鬃毛不是已經長回來了嗎？”
宋將軍指了指大宛馬脖子上的某處，比起其他毛發旺盛的地方，那一小撮明顯就比旁邊的鬃毛短上一截，完全不像宋將軍說的那樣已經長回來。
戚映歡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宋將軍，這位將軍做拂塵幹什麽？戚映歡想象著兩軍廝殺的場麵，宋將軍突然掏出一根拂塵大喊‘受我一仗’，戚映歡淩亂了。或許用來打蚊子？用大宛馬做的拂塵打蚊子？也太奢侈了！
陸萱朝宋將軍翻了個白眼，活該！
她感歎道：“真可憐啊，這麽好看的鬃毛就被宋伯伯糟踏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金棕色鬃毛呢。
陸敏道：“宋伯伯，這匹馬看上去還年輕，比較注重外表也是正常，有一身漂亮的毛發才能在求偶中取勝。”
“……”
陸敏不愧是你，歪理一大堆。
宋將軍感覺胸口一噎：“放屁，這是匹是母馬！求什麽偶！”
“是嗎？”陸敏仔仔細細打量起大宛馬。
謝喻舟開口道：“頭輕，頸細，胸圍率稍大，中軀較長，尻寬，骨輕，膚薄，被毛細軟，的確都是母馬的特征。”
“不錯，還是這位謝中丞有見識！”宋將軍用讚賞的眼神看向謝喻舟。
戚映歡眨了眨眼。
黑白分明的杏眼仿佛在說：這你都懂嗎？
謝喻舟朝戚映歡勾勒了下唇形，湊到她耳邊說：“這幾天看了些書，現學現賣而已。”
陸敏看了眼兩人的互動，抿了抿嘴對送將軍道：“宋伯伯，你這就不懂了，女人更注重外表，就算是馬也不例外，總之這事是宋伯伯不對。”
宋將軍差點一口氣背過去，連聲罵道：“你這混小子！還敢數落起你宋伯伯來了！等你老頭子回來，看我不去告你的狀！陸進那老小子抽不死你！”
陸萱幸災樂禍。
陸敏擺擺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麽把柄，在宋伯伯的手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雖然是在吵架，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們關係很好。戚映歡彎著眼睛笑了笑。
大宛馬也許真的很通人性，它似乎知道宋將軍是在說它鬃毛的事。它先是不悅地狂甩尾巴，然後因為宋將軍等人的指指點點，暴躁地撩起蹄子，仿佛有種要發怒的跡象。
宋將軍和陸敏吵完架，一看這狀況，就知道大事不好。
宋將軍立刻露出一副討好的笑臉：“行了，行了，不提你鬃毛的事，之前是我不對，別氣了，別氣了！晚上給你弄好吃的，你不是喜歡吃糖漿嗎？晚上給你弄！”
宋將軍心中歎氣，還真是養了位祖宗，他自己家的娃娃都沒這麽用心哄過。
糖漿的**果然十分有用，大宛馬逐漸被安撫下來。
陸萱眼巴巴看著大宛馬說：“宋伯伯我能摸摸它嗎？”
“你跟我說有什麽用？”宋將軍沒好氣道：“要這祖宗自己同意才行。”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宋將軍和陸敏根本沒來得及阻止，陸萱就湊到了大宛馬的麵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宛馬對陸萱的態度完全不似對宋將軍那樣，它隻是高抬著頭顱，用眼角的餘光瞥陸萱一眼，除此之外它並沒有多餘的動作，似乎並不排斥陸萱的靠近。
陸萱心中一喜，轉頭對眾人道：“你們說，它是不是喜歡我？”
說著話，她的手已經摸上了大宛馬的脊背。
大宛馬依舊無動於衷，隨意地甩動了一下尾巴。
眾人連連搖頭。
不不不，它哪裏是喜歡你，你看看它的眼神啊，完全是沒把你放在眼裏，不屑一顧的樣子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陸萱還沉醉在自己的美夢中，說不定她真能把匹大宛馬馴服帶回家。
宋將軍連聲喊道：“怪哉，怪哉！”
“有什麽不對嗎？”陸敏問。
宋將軍納悶道：“這匹馬平時非常難以接近，軍營裏除了我和馬官，其他人就別想靠近它。就算是我和馬官都花了好些時間，才讓它同意讓我們靠近。”
宋將軍疑惑道：“難道它真的比較喜歡萱兒？”
話音剛落，宋將軍就看到陸萱摸上了大宛馬的腦袋，結果這回大宛馬不幹了，它氣勢洶洶地把陸萱的手頂了回去，然後甩了甩頭，‘嘶嘶——’叫喚了兩聲，一副‘莫挨老子’的暴躁樣子。
宋將軍覺得自己想多了，他決定把之前得出的結論收回。
“咳咳咳，就當我沒說。”
戚映歡差點被這位將軍逗笑。
謝喻舟和陸敏則一臉沉思的想著宋將軍的話。京營中的馬官和宋將軍花了好多時間才能靠近，但大宛馬在一開始卻不排斥陸萱。再聯想到這匹馬十分通人性的事，兩人心中立刻產生了一種荒謬的猜想。
難道是……
兩人同時開口，謝喻舟說：“陸世子可否請你靠近一點馬廄？”
陸敏說：“小娘子，你要不要也去摸摸看？”
話音落下，兩人便對視一眼，仿佛這一瞬間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種名為默契的東西。
戚映歡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一息過後，兩人收回目光，陸敏彎了彎桃花眼，輕浮地笑了笑：“行啊，那就由我先來試試。”
在場除了謝喻舟，沒有一人知道陸敏在打什麽啞謎。
謝喻舟朝陸敏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