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躺著的那個孩子正是平安。

戚映歡心中閃過驚詫,平安現在不應該在祭祀大典上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但那孩童的麵容她再熟悉不過,的確是她認識的皇孫殿下周惟。

此時平安一臉慘白,好似深陷昏迷之中。仔細看去,戚映歡在平安的腹部看到了血跡,衣著被鮮血染紅了一部分。受傷的地方用布條粗粗包裹了起來。

平安受傷了?

戚映歡眼中帶著擔憂,心中瞬間閃過一係列詞匯。

劫持?遇刺?

車廂裏另一個男人是劫持平安的人?是刺客?

戚映歡不動聲色地扭過頭,想要看清那人的長相。

那人此刻正抱著刀靠著車窗上閉眸養神。他穿著武士的衣服,臉上蓄著胡子,皮膚黝黑,即使閉著眼都有一股凶悍的氣質。

戚映歡確定,這張臉她一定在哪見過!

正當戚映歡較勁腦汁想要想起對方身份時,男人的聲音霍然在耳邊響起。

“你果然是在裝暈!”他瞪大了雙眼,語氣不怒自威。

這聲音還是很耳熟,最終戚映歡的視線定格在對方手中的刀上,她辨認了出來,那是一柄雁翎刀。

久遠的記憶隨著雁翎刀破土而出。

戚映歡的雙瞳睜得渾圓,一個名字猝不及防脫口而出:“你是文錦!!!”

當初跟著先太子去武陵的護衛,那個脾氣暴躁差點對她動手的護衛。

先太子喊他文錦,因為虎背熊腰的形象和名字十分不符,所以戚映歡記得十分清楚。

文錦是先太子的人,那麽方才的猜想便要全部推翻,文錦或許不是劫持平安的人,反而是平安的保護者。

被戚映歡叫破了名字,文錦微微一愣,但下一秒他猛地抽出刀架在戚映歡的脖子上。

“你是誰派來的人?居然認得我?”文錦語氣冰冷,神情凝重,恐怕隻要戚映歡一個回答不好就會人頭落地。

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把平安護在了身後,這個動作也證明了戚映歡的猜想。

脖子上傳來冰涼的寒意,戚映歡原本已經要放鬆下來神情,又緊張起來。

文錦大概是不記得她了,也不知道她和平安認識的事。

她下意識往後仰了仰脖子想要離開危險刀刃,並迅速回答道:“先太子還在世的時候,我們曾在武陵見過!你還記得嗎?我叫戚映歡!”

文錦皺眉,眼神中充滿了質疑,手中的刀並沒有放下來:“管你姓戚還是姓八!不過既然認出了我是誰,我就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文錦一開始沒有起殺心,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就砸暈戚映歡,但誰知戚映歡卻認出了他。若是放她離開,他與皇孫殿下的行蹤就會被泄露,現在那些刺客大概正滿城尋找皇孫殿下,想要置皇孫於死地,他不可能拿皇孫的性命開玩笑。

刀尖漸漸往戚映歡脖子靠近。

空氣猛地將至零下。

戚映歡感覺脖頸上上的皮膚好像被劃破了,微微的刺痛感讓她心髒驟停。

離死亡好像隻是一瞬間的事。

從沒想過自己的一番話會起反效果,在文錦殺意越發濃重的眼神下,戚映歡閉眼,孤注一擲地大喊:“等等!我與平安是朋友,你不能殺我!”

最初戚映歡並不想說出自己認識平安的事,她雖然覺得文錦是平安的保護者,但這些年她從來沒見過文錦在平安身邊出現,說不定文錦早已背叛,真要如此,她攤牌豈不是反向衝刺?

可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隻能憑著多年前對文錦的印象,賭對方的人品。

脖頸上緊貼的刀鋒驀地頓住。

顯然,戚映歡賭對了。

文錦的聽到戚映歡喊皇孫‘平安’時,收住了前傾的手。

平安是皇孫的小名,知道的人很少。

文錦沉默了一晌,凶狠地問:“你是從哪裏聽到的這個名字?”

對方的語氣不善, 但殺意卻已經小時,戚映歡不由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背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戚映歡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和平安認識的經過,與以往的交集。

戚映歡道:“我說的是真是假,等平安醒來便可證明。”

文錦用不太確信的語氣道:“你真不是來刺殺殿下的人?”

戚映歡搖頭。

“平安今日遇到了刺殺?身上的傷是刺客所為?其他護衛呢?為什麽不在這裏?”戚映歡之前已經有所預料,然而在文錦口中得到確認時,還不是不由驚呼出聲。

“你該稱呼他為殿下。”文錦對戚映歡提醒道,嘴裏很快發出一陣冷笑:“幾個時辰前,我們護送殿下出宮時遇到了意外,刺客恐怕早已籌謀多時,先一步做好了埋伏。隻不過幕後之人棋差一著,唯獨算漏了我,他完全沒料到我會在這個時候調回金陵。”

文錦語氣裏帶著不瞞:“要是光指望殿下身邊那群近衛,恐怕早已被他們得手。”

看來文錦的確對平安忠心不二。戚映歡心中確認了這一點。

說著話,文錦上下打量著戚映歡的表情。

方才一席話也是試探,他在觀察戚映歡的反應,隻要她有一點不對勁,就會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在文錦虎視眈眈的眼神下,戚映歡穩了穩心神擠出一句誇獎:“大人武藝高超。”

文錦冷哼了一聲,算是應承了戚映歡的話。

戚映歡再度小心翼翼地問:“那殿下的傷勢嚴重嗎?”

平安腰部上的傷雖然已經包紮過,但隱隱還是能看到血跡,戚映歡十分擔心。

“不是致命傷,我已經給殿下用了上好的藥,休息幾日應該就能痊愈。”文錦聞言,眼神微緩,手指微抬,輕輕伸向平安,他想要摸一摸平安的額頭,但在指尖靠近平安的那一刹那,又縮了回去,仿佛這樣做對平安是一種褻瀆。

他看平安的眼神帶著恭敬與懷念,好像再看另一個人,戚映歡知道文錦正透過平安懷念著已故的太子。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敬重?憧憬?

既非情親,也非愛情,是一種無可置疑的主仆之情。

這位多年未見的衝動莽漢,比那時成熟了不少。

沉默的氣氛,讓戚映歡感到了文錦的傷感,她岔開話題問:“可刺客又怎麽知道殿下出宮的路線?難道是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