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喻舟帶著人,很快趕到仁心醫館。
醫館裏彌漫著濃重的中藥味,裏麵沒有問診的病人,老大夫迷蒙著雙眼打著瞌睡。
謝喻舟的手下指了指正在分揀藥材的小童道:“大人,就是這個藥童說見過夫人。”
謝喻舟使了個眼色,吳若愚馬上會意。
不一會兒,藥童的就被幾人拉到一側。
藥童回憶了昨天的場景:“回大人,昨天傍晚時確實有個和大人說的十分相似的夫人來抓過藥,但我也不確認那位夫人是不是大人們要找的人?”
“你還記得她長什麽樣?說過什麽話?有什麽讓你記得特別清楚的地方嗎?”
謝喻舟的語速很快,把藥童問得有些跟不上。
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說道:“那位夫人長得很好看,右眼下方還有顆淚痣。說了什麽話?我忘了。”
這些形容無疑和戚映歡吻合,謝喻舟的心猛地一跳。
還沒等他詢問下一個問題,藥童突然驚叫了一聲:“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位夫人粗心的很,她抓的藥有一味叫做扁青,她卻記成了回青,幸好我對治療外傷的配方熟的很, 不然真要抓瞎了。”
藥童的一席話,讓謝喻舟的心猛然落地。
昨日藥童見過的人果然是戚映歡。
回青是他們兒子的名字,她用暗示的方式通知他,她目前平安無事。
藥童說,戚映歡是來抓治療外傷的藥,她受傷了?
謝喻舟忍不住問:“那位夫人受傷了嗎?”
“沒有。”藥童搖了搖頭:“那好像是給別人抓的藥。”
隻能用暗示通知他,那是不是說明她暫時不方便露麵?又或許是受傷的人不方便露麵?
外傷,抓藥,又不能露麵。
謝喻舟眉目一緊,似乎想通了什麽。
他覺得自己猜到了戚映歡目前的處境,又是和什麽人在一起!
謝喻舟表情上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不動聲色地問:“那位夫人身邊可有什麽人跟著?”
“沒有,那位夫人是獨自一人。”藥童回答。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
如果真的和他猜測的一樣,戚映歡明明有離開的機會,卻沒有偷偷離開,不是受製於人,而是自願。
謝喻舟歎了口氣。
果然是小姑娘會做的事。
如此一來,戚映歡處境反倒更加危險了。
現在不論是燕王、皇孫一派,還有幕後之人都在尋找皇孫的行蹤,被燕王和皇孫一派找到,性命還能無虞,但若是被幕後之人發現。
想到這裏,謝喻舟的表情變得十分糟糕。
離開醫館後,謝喻舟上了馬車。
避眸沉思片刻後,他猛地睜開雙眼,漆黑的雙瞳閃過一抹微光。
“若愚,吩咐下去,撤回先前的布置,讓所有人從醫館和失蹤的車夫家下手,徹底搜查夫人的下落。”
吳若愚小聲問:“那皇孫殿下的行蹤還要找嗎?”
皇孫殿下的行蹤也同樣很重要啊。
隻見謝喻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沒有笑意的微笑:“它們並不衝突。”
戚映歡的下落便是周惟的下落。
吳若愚不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也不算很機靈,但他之所以能在謝喻舟身邊待這麽多年,無非歸結於兩點。
一是嘴嚴,二是忠心,不管謝喻舟的吩咐合不合理,他都會嚴格職守。
吳若愚低下頭,語氣堅定:“是,大人。”
雖然有了線索,但金陵人多口雜,再加上祭祀的關係,外來人口也多如牛毛。
等晚上發現她們的第一個落腳點,趕去時,早已人去樓空。
幾人相當謹慎。
謝喻舟在空****的院落查看了半天,也不曾發現有打鬥過的痕跡,他猛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目前還安全。
吳若愚從廚房裏跑了過來:“大人,這是從廚房角落發現的香囊。”
謝喻舟接過,看到的瞬間,啞然失笑。
香囊的繡工實在不敢恭維,這麽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果然是小姑娘的大作。
他把香囊塞入懷中,並吩咐道:“讓人繼續搜查夫人的下落。”
“是,大人。”
皇孫失蹤的第四日早晨,皇孫一派在朝堂上大肆炮轟燕王等人,頗為有種魚死網破的跡象。
葉丞相那邊卻遲遲沒有反應。
就在快要退朝時,傳來八百裏加急。
前去鎮壓反賊的兵馬尋到了皇帝的下落。
皇帝遭遇反賊時受到了驚嚇,一連養了大半個月才好,在聽到平安遇刺的消息後,皇帝雷霆大怒。
宗良公公的手書上表明,皇帝會在三日後返回金陵主持大局。
等使臣念完宗良公公的手書,大臣愣了好幾秒,然後高呼:“吾皇英明!天佑我大齊!”
孫詹士更像是找了主心骨一樣,指著燕王的鼻子大罵:“周昂,你等著吧,待到皇上歸來,你就等著去宗人府度過餘生吧!”
周昂完全沒有搭理孫詹士的叫囂,思索消息背後隱藏的含義。
總覺得事情有點太過湊巧了,他總覺得就像是踏入了某人編織的一張大網中,身為局中人,他好像成為了棋子。
大臣們的表情全都喜氣洋洋的,但唯有一個人笑得有些僵硬。
好似是為了附和大家才掛上了笑容,那笑容顯得十分虛偽。
並麽有人留心葉丞相虛假的笑容,除了謝喻舟。
下朝後,謝喻舟走出宮門,他臉色鐵青。
他問吳若愚:“夫人的下落找到了嗎?”
看著謝喻舟難看的表情,吳若愚咽了咽口水:“還沒。”
謝喻舟的眉毛已經凝成了川字:“加緊速度。”
“是,大人。”
在坐上馬車的前,謝喻舟看到了葉丞相乘坐轎子離開,他凝視了很久,然後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語氣冷淡地說了一句:“金陵要變天了。”
這句話之有吳若愚聽到,但他並不清楚謝喻舟的意思,隻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雨勢不大,淅淅瀝瀝的,潮濕感充斥在空氣中,驅散了夏末的炎熱。
這日深夜,有一輛馬車從丞相府後門偷偷摸摸駛出,去往了太師府。
謝喻舟聽到消息後,揉了揉充滿血絲的雙眼,自從戚映歡失蹤後他再也沒有睡過一場安穩的覺,入睡片刻就會很快驚醒,生怕錯過了戚映歡的消息。
他張了張嘴輕聲道:“終於到了這一刻。”
黑夜中,他冷靜的語氣讓人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這一刻他等了很久,也布置了很久,似乎有一輩子那麽悠長。
上一輩子的心願即將達成,可謝喻舟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想要與之分享的人不在身邊。
下一句毫不相關的話,在謝喻舟嘴邊脫口而出:“你在哪裏?”
一定要平安回到他的身邊。
如果戚映歡成為他謀劃中的犧牲品,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