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的暖陽慢悠轉著, 添浮了層黃橙橙的光影,總帶著讓人想淪陷的惰意。

慢撚勾起的消磨,在楚引歌的玉肌上起了陣陣的顫。

她想製止, 但又不得不說她好喜歡他的溫柔, 柔化了她的界限。

這讓她有些難為情。

“你這不就是第一步了麽?”楚引歌的聲線先出賣了她, 那麽嬌, 那麽媚,“你明明......”

“明明什麽?”

他對上她的視線,那眼裏的直白填得一清二楚, 柔情在他的瞳心裏輾轉成了多情, 似添著幾分燙,他還是在逗問她,明明什麽。

她的聲如蚊叮嚀, 可他還是聽得明白,“你明明什麽都會,還要我教......就是在看我笑話。”

不知是哪句取悅了他, 白川舟不可遏製的笑出了聲, 眼尾是可見的歡愉。

楚引歌的心跳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

他的眸中不知何時增了幾分動.情的潮意,將她箍得更緊:“棠棠, 要不要和哥哥試試?”

“怎麽......試試?”

“你說呢。”

他的修指隨著他的反問更放肆了些, 在逐步瓦解她的綢衫, 也在土崩她的心防。

白川舟午間陪著侯夫人喝了幾杯甜酒釀, 她懷疑他有些醉了, 不然為何那碎浪在他的眸中翻湧地那麽洶?

差點要掀翻了她的防備。

他眼下才更像昨夜的新郎。

楚引歌的聲色也像泡在水裏, 發了軟, 可柔軟的纖指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那些仆奴的竊語, 爺也聽到了罷?”

他們一路沿途走來, 或是牆角,抑是在花叢青鬆背後,總能聽到那些蜚言,說世子爺對世子夫人隻是做做樣子罷了,哪會有真心。

假戲裝佯,是浪**子最擅長的把戲不是麽。

楚引歌聽到自己問出了聲。

她不可避免地在乎他在大婚夜去了青樓一事,饒是她翻來覆去地否認,要去相信他所說,他是去辦正事,可隨著那些嘀嘀咕咕的私議,她就想到了他那日的左擁右抱,那從心裏長出來的藤蔓讓她疼,她沒法不去想,也沒法裝作若無其事。

縱使她心中有了另一個大膽的猜想,但她沒法在眼下問出來,畢竟也隻是懷疑罷了,因為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所以在尚未有明確的線索前,她不敢孤注一擲地開口,和他言明自己心中所猜。

或者說她還尚未有勇氣去揭露臆測,如果白川舟真是那人,那人說自己是入贅的,夫人姓謝,那她不就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所以她隻能迂回地用這樣拙劣的借口去製止這一場晦暗不明的曖昧。

“爺如果隻是想同我做做假戲,那就到這,適可而止罷。”

她不願意這麽輕易就繳械投降,但她的聲色帶著可聞的醋意,就像覆沒前的苟延殘息。

楚引歌欲起身,卻被白川舟一把攬過,重新跌落進那軟塌塌的被衾,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逐漸靠近,薄荷氣息洶湧襲來,他的眼皮輕顫,似因她的話搭了點怒意。

他盯著她看了良久,漆眸更深了幾許,她以為他會罵她。

可並沒有。

那凜冽的氣息在下一瞬就強勢地在她的唇齒間席卷,含糊不清地斥責著她:“小白眼狼。”

楚引歌有些想哭,她知道自己早已沒出息地淪陷。

不該怪秋日,也不該怪暖陽,而是怪她自己的心軟。

無論他是誰,無論她的生父母是誰,也不去想他若是真是那個人,為何不對她坦白,在此刻什麽都忘了。

她隻知道他們當下的心跳重合,那咚咚咚的跳動,在這間唯剩他和她的咫尺天地,鋪落了滿室。

“我隻有你,無論是曾經還是日後,都隻有你。你若是怕假戲......”

他眼尾稍稍耷拉著,泛著點紅,“那我們就假戲真做。”

一下一下輕啄著她的嘴角,不疾不徐地反複問著行不行。

楚引歌知道自己無可救藥了。

緊張後知後覺地襲湧,這樣的帶著欲的親吻,她知道意味著什麽。

她的身子不自覺地變得僵硬,柔聲商量:“中途能喊停麽?”

她在書中看到過,說是會疼。

白川舟的鬢角已沁了層薄汗,大概也是難耐罷,但聽到她這般說,他還是笑著點頭,將她的手繞到他的後頸:“成,緊著你。”

他好像做什麽都遊刃有餘。

修指遊弋,不緊不慢,讓人沒法割舍的歡欣。

她甚至覺得他過於貼心了,在她迷迷糊糊之際,還伏在她的耳骨邊,慢斯條理地問著:“用手?”

他的聲色像滾過砂礫的車輪,恣啞駛入楚引歌的耳畔,不管不顧地要將她拉進滾滾煙塵之中:“還是用嘴?”

這個秋日的午後,過於燥熱了些。

但楚引歌根本沒法思考是天氣的燥,還是她被撩起的熱。

隻是不得不說的是,因為他的溫柔,楚引歌覺得自己被很好地嗬護著。

可能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罷,因為他舉止的似水柔情,她再次為他小小地心動了下,似乎又找到了可以原諒他不坦白的借口。

人總能為自己找到心動的理由,隻要你想,連他呼出的氣息都會覺得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

楚引歌的餘光看斑駁的光影從牆的一側移動到另一側,他也沒有急於解決自己的難忍,而是時不時地問她,安愉麽?

在一場單方麵的盡興之後,他見天色不早了,且看她有些乏,沒等她喊停,就舍不得了,命人收拾了淨室。

楚引歌蔥白的手虛浮著浴桶的邊沿,聽著他在外頭和立冬吩咐著:“去阿姐的院裏要一套新的裙衫,就說世子夫人玩水濕了袍......”

楚引歌往水下沉了沉。

將自己的發燙的臉浸潤在沒有罅隙的水波之中,剛剛哪是她在玩水,分明就是他在玩。

離了當時的那層恍惚,才聽到了心中的兵荒馬亂。

楚引歌沒洗多久,就見白川舟拿了替換的衣物進來,她沒敢正視他,背過了身:“爺放在衣架上罷。”

“不用我幫你穿?”

“快出去罷......”

她的聲色愈來愈低。

“行,”白川舟的唇角微勾,嘴上應著,但卻站著沒動,瞥見她柔潤香肩上的紅痕,“看著怪疼的.......”

楚引歌背著身,突覺肩上有觸涼意,她回頭嗔瞪他,怕他又胡作非為。

白川舟將手收了回來,笑著輕捏著她的秀鼻:“細皮嫩肉的小家夥。”

還不是他的傑作。

可他的語氣太過寵溺,楚引歌說不出話來。

隻好拿水潑他,白川舟才笑著離開,邊小聲嘀咕:“沒有棠棠的水好玩......”

這人!

她的麵色又紅了個徹底。

等楚引歌沐浴完之後,白川舟也衝個了涼,兩人都換了身衣衫於夕暮才從西南角的院子走出。

本來她還答應侯夫人留下用晚膳,但剛剛她一照銅鏡,那頸側的紅痕怎麽都遮擋不住,都在明擺著他下午在這處的流連消磨,這般去見長輩,也太沒有規矩了,還是作罷。

兩人並肩走在出府的抄手遊廊,餘霞散綺,周圍的廝役來往,垂首叫著世子爺世子夫人。

楚引歌雖麵上鎮定,但手卻不甚自然的擋著,可又不想表現地太明顯,一會兒摸摸自己的鎖骨,一會觸觸後頸。

白川舟走在她身邊樂了:“這就是欲蓋彌彰之法麽?”

楚引歌愣了一下,才發現因為她這動那動的,那些本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側的女婢倒都看了過來,皆往她遮擋之處瞅著。

甚至還有眼力見的女使拿來團扇:“世子夫人,府內的綠植苗圃過多,恐是有蚊蠅。”

楚引歌羞窘地接過那上綉觀音蓮的團扇,這是將她頸側的痕跡當成蚊子咬的了,她又不好解釋,訕訕地笑了笑,“多謝了。”

白川舟在邊上已是笑得樂不可支,月白的寬袖隨著他胸腔的震顫也在抖動,摩挲著她的手背。

楚引歌帶著怨氣嗔怪:“怪誰啊?還在這兒笑。”

他攬過她的腰:“怪我,怪我。”

“下回輕點。”用著兩人才能聽到的氣音,手撚著她的耳垂,“伺候的還成麽?”

楚引歌愣怔,看他抬起的手正是在貴妃榻上用過的,她拿團扇輕捶著他的肩,雙頰霞飛。

落在旁人眼中,兩人在餘暉中的剪影,說不出的親昵繾綣。

沒走兩步,白川舟突然頓步,摸了摸自己的袖中,麵色難得的焦急。

“怎麽了?”

“我有東西可能落在淨房了。”白川舟沒摸到從楚引歌手上拐來的香荷,“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走。”

楚引歌點了點頭,不知他丟了何物這麽慌亂,就見他大邁步地離開了,晚風吹鼓了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她搖著團扇坐在廊廡的欄椅上,盯著他的後背怔怔地看了幾眼,那人和他實在有些像。

白川舟不笑時很像侯爺,多情的眸被斂了去,眉眼顯現的鋒芒倒與閣主有了疊迭。

楚引歌心下比較兩人,他們的手指都很修長,臂膀都很有力量。隻不過世子爺向來懶懶散散,身形也沒有那般挺括,而且他素來穿得潔淨又不失張揚,衣櫥裏鮮少有深沉之色的袍衫,更不喜在雨天奔走。

可楚引歌還能想到那閣主交給她骨傘時,走進滂沱大雨的決絕,絲毫未帶有半分猶豫,可即便在雨中,也難掩王者氣勢。

何況閣主從來不會說這不正經之詞,他的話極少。

他們像,又那麽不像。

待白川舟的身影徹底從灰牆消散不見後,楚引歌才挪開了眼。

她看著四處的好光景,朱欄下是湖水茫茫,不遠處有片鬱鬱蔥蔥的竹林,在殘陽下,竹葉隨光轉動,落於水麵之上,泛著粼粼的波光,似搖曳成一縷縷的驚鴻舞。

她和白川舟飯後去過那片竹林,白川舟說他兒時效仿俠客,在林中撫琴,但那會琴技生疏,他沒撥動幾個音,就將林中的雲雀皆嚇跑了,又彈了幾個音,把蛐蛐都嚇得亂蹦。

雖有誇大之意,但他說得有意思,楚引歌當下看著那被鍍了層金光的竹葉,想著他的童趣,不禁掩扇笑。

他現在挑弦撥琴愈發不像個俠客,倒像足了個風流客了。

楚引歌眉笑晏晏,抬眸間卻見一著雲緞白底玄袍的男子從那竹林中走出,素冠束烏發,麵色清寒。

她一怔,見他的手上握著她的香荷,那是天語閣閣主非得要的,上麵粗拙的繡工也分不清繡的是鴛鴦還是水鴨,線條亂勾,整個鄴城都找不到第二家。

楚引歌心下一顫。

那個男子似是看到了她,將香荷匆匆塞入袖中,往抄手遊廊下走來。

他越往前,楚引歌看得越清,他和侯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雕刻出來的,不怒自威,眉眼暗波湧,眸底似深淵,和閣主好像,眼光射寒星,盡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迫勢。

白川舟和白川衍,一個看著就多情風流,一個瞧著就冷酷無情。

他們除了那雙眼很是相似之外,其他的都無相像之處。

楚引歌手中的團扇不知何時掉落的,從朱欄的空隙中跌滑,飄在湖麵上,搖擺晃動。

她之前心裏的猜想在見到白川衍的這一刻都被徹底推翻了。

那男子走至她的麵前,雙手作揖:“長嫂。”

聲色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

楚引歌沒聽過閣主真正的聲音,隻聞得一兩聲的低笑,是和緩溫醇的少年音。

她點了點頭,佯裝鎮定,“你是川衍吧?”

白川衍頷首,他不知為何楚引歌要這般神色考究地盯著他看,似是有點不甘心。

“你從何回來?”

“宮中下值。”

“四皇子可還好?”

白川衍任職於兵部侍郎,他不懂她為何要問他四皇子一事,或許是她入了侯府,四殿下算起來也是她的外甥了,白川衍恰在下值時聽到了那麽幾句殿下近況,便一一作答。

“尚有起色,已能入學堂聽上半日。”

楚引歌有些發顫,她現下確定了幾分,恐怕白川衍真是閣主,有她的香荷在前,這眼下又對四殿下的情況了如指掌,且話少,玄袍,漆眸似墨這都能一一對上,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有過懷疑白川舟是閣主的,畢竟他們有太多相似之處,閣主曾說夫人姓謝,楚引歌推斷出他的夫人是謝昌之女。

若白川舟真是閣主,那楚引歌的身世就被揭了謎底。

意味著她的生父是謝昌,她的生母是劍師父的師妹,他們都死於她五歲那年。

可若真是如此,那場鮮血萬頃的滅門就不會簡單,稍一思及,就不可避免得與養心殿高坐龍椅的人聯係起來。

天子一怒,伏屍便野。

所以她不敢當麵問白川舟真相,似乎隻要不宣之於口,她就可以暫且當不知。

爛在骨子裏的秘密,她尚且無法承擔得知它的力量。

她很能正視自己的退縮與膽小,哪有那麽多所向披靡的人啊,她想再等上一等,等到有萬全之策後再去問白川舟。

但眼下,這一切都推翻了。

白川衍才是閣主。

那麽她的生父母可能就是茫茫眾生中的慵者,這讓楚引歌有幾分如釋重負。

謝昌的苦,她尚不能承受,她隻是一宵小之輩,孤如螻蟻,她若真是謝昌之女,她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在這世間。

該揚起手中的刀還是執筆怒問,這兩條路都荊棘叢生,盡頭也極有可能是深淵,她老實說,不敢走。

但謝昌若真是她的父親,她定做不到隔岸觀火,她是看過累累白骨的人呐,那一抔一抔如梅花綻放的鮮血肆意橫流,哪怕再不敢,她也要舉著顫顫巍巍的手,一步一叩地高聲呼天子,問父親何故被貶,何故被殺,何故罪至滿門抄斬,總不能枉死,總不能枉死啊。

楚引歌有些慶幸,還好她不是。

還好白川衍才是閣主。

所以閣主那麽聽世子爺的話,是因為閣主是他的弟弟的緣故罷。

並不是閣主歡喜她,而是因為她是他的嫂嫂,才有多加照拂。

楚引歌這般想著,往前了一步,直盯著他,問道:“川衍可曾娶妻?”

她得再確認一下,雖然她也知這是冒昧的,雖然已經有那麽多條線索表明他就是閣主,可楚引歌做事向來謹慎,她從不莽進。

她得確認他就是。

白川衍眸色幽幽,他不明這新嫂嫂意圖何為,但她的瞳仁泛著璨光,麵頰上被黃昏的晚霞托著,羽睫輕顫,昨日大婚他在酒席上就聽聞世子夫人極美,眼下這般湊近瞧,確實是明眸善睞,環姿豔逸。

他一時忘記了回答,也忘了離開。

隻是當他不言語時,那眸中就更沉靜了。

這讓楚引歌又確認上了幾分,她致歉道:“抱歉,川衍,嫂嫂失禮了。可.....”

“尚未娶妻。”

楚引歌心下咯噔了一下,但閣主之前說有夫人了啊.......當然也不排除他誆她。

除了這一點外,白川衍和閣主都能一一對上。

“連通房都不曾有麽?”

她還不死心,眼下唯一的猜測就是,謝昌的女兒命途多舛,成了侯府的丫鬟,入了白川衍的院子。

白川衍愈發疑惑,她為何對自己這般好奇,可在她燦然的眸色逼視下,沒法不回答,他挪了眼神,長睫微垂,就瞧見到了那玉頸之下的旖色

他知道這是什麽,目光頓了頓,又覺自己無禮了,複而對上她的視線,認真答道:“有一......”

與此這時,白川衍餘光掃到了站在廊下抱臂閑看的白川舟,他從未見過自己心慵意懶的哥哥對他有過這般虎視眈眈的眼神,話便生生地斷在空中了。

縱使沒聽到整句,但楚引歌也知道了他有一個通房,這般跟閣主的信息都大差不差地對上了。

她鬆了口氣,若是白川衍是閣主,那她生父母的事就好辦了,就不用再去天語閣尋他,哪天趁他休沐,將《賞蓮圖》給他,就可以問到生父母的死因了。

“那你哪天休沐,我再來找.....”

楚引歌這才察覺白川衍的麵色不對,背後也似有道極濃烈的目光在鎖視著她。

她緩緩轉過身去,就見到了世子爺嘴角微微上翹,似笑不笑狀。

他的眸底未見絲毫的笑意,在他們兩人之間打量著,楚引歌竟有些莫名地心虛。

但她又想了一想,她有何好心怯的,她隻是在正大光明地調查一些事罷了。

這般思及,楚引歌挺直了腰板,目光坦坦****地回視了過去。

冷不丁地聽他語氣極其不善地說道:“你們兩個......挺熟啊?”

作者有話說:

他吃醋了。

白川衍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