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嬌脆, 如飄風弗弗,似淮水湯湯,低回輕柔。

聽得人心都化了。

眼前的兩人皆是一怔。

楚引歌心下腹誹, 真是好樣的世子爺, 他恐怕也知她在懷疑他是閣主一事了罷?

為了排除自己是閣主的懷疑, 將川衍都搭上了, 造了這麽大的架勢來騙她。

前腳有立冬對答如流,後腳就將閣主請如府中,縝密如斯, 滴水不漏。

殊不知他越這樣, 在她眼中,越是欲蓋彌彰。

他其實有很多破綻,除了腿折, 還有第一次的相遇。

若她沒記錯,他那天在攬月樓穿得是煙墨玄色衣衫,估計是去了藏書閣還沒時間換吧。

之後她就沒見過他穿過這麽深色的衫袍。

這些蛛絲馬跡, 都端倪可察, 哪有那麽多巧合和意外?都是鑿鑿可據。

隻不過是自己不願承認,故意避之罷了。

楚引歌手輕搭在白川舟伸出的掌心之上, 下了馬車, 但正待他要握緊之時, 她就極快地鬆了手。

白川舟眼眉微提, 歪頭看她。

楚引歌麵上言笑自如, 輕嗔:“閣主在呢。”

又對信步而來的白川衍說道:“閣主今日怎麽有空前來?”

白川舟倒沒有懷疑, 她在人前總是拘束的, 撚了撚指尖, 負手而背, 散漫代答道:“我請來的,慶閣主當上禮部尚書。”

“是麽?”楚引歌向前拽了拽白川衍的衣角,“恭喜你了。”

這細小的動作自然也分毫不差地落入兩人的眼中。

白川衍身形一震,覷了眼白川舟,見他的眸底笑意已轉為絲絲冷漠,冷如刀刃,白川衍忙後退了兩步。

楚引歌故作驚愕,鬆了手:“抱歉,一時開心,失禮了,快進府罷。”

一路上,楚引歌不斷對白川衍介紹著薔薇居的布局花景,還與他聊幾次去天語閣的事,言笑晏晏。

白川衍隻能點點頭,這些哥哥都沒告知,他沒法細說,怕露出破綻。

剛在廳堂坐下,楚引歌就對他噓寒問暖:“閣主,我都知道你是川衍了,就將麵具摘了罷,不捂得慌麽。”

白川衍確實是大汗淋漓,倒不是被捂悶的,而是被白川舟現下陰沉滴墨的麵色嚇的。

他今日下值剛出宮門時,就被兩壯漢帶到華思樓的雅間,他本不喜紅粉青樓之地,正欲掙紮,卻瞧見閣主正坐其中。

他近日見聞了閣主的雷霆手段,禮部尚書楚熹的下馬,工部尚書的辭官,揭示東宮牽扯的幾樁人命,太子被禁足,皆與眼前人有關.......他一個個小小侍郎,不知所犯何事,正心顫著,未曾想麵具摘下來時,竟是自己的紈絝哥哥白川舟。

白川舟要他幫個忙,假扮閣主,蒙騙長嫂。

他這才知道,為何長嫂初次見他時的反應那麽奇怪,原來是認錯了人。

白川舟更是允諾,事成之後會助他進禦史台,任禦史中丞。他欣喜雀躍,這是他從小的願景,撥亂反正,明辨正罔,隻不過父親說禦史台幹的都是得罪人的髒活累活,讓他入兵部,當尚書,奪兵權,他素來聽父親的話,隻能將自己的私願放在心中。

可現在有這個機會擺在眼前,他自是欣然同意。

本以為假扮閣主這樁事很簡單,可誰曾想長嫂似乎對閣主格外熱情,連他都感覺到了。

楚引歌在旁續勸道:“府中也沒旁人,不必遮得這麽嚴實,麵具摘了罷。”

白川衍抬眸向哥哥示意,後者沉色頷首。

他這才摘了麵具,臉漲的通紅,鬢發都亂了。

楚引歌拿出繡帕,故意往後頭的白川舟那裏看了一眼,又忙收了手,吩咐道:“立冬,去打盆水來,給川衍淨淨臉。”

好啊,白川舟薄淡的唇角掀起一絲冷笑,看來若是他不在,她還想主動上手了。

他知她對閣主景仰,倒不曾想到了這般喜不自禁的地步。

白川舟在旁呷茶,隻覺今日的清風使苦得很,澀味極濃,直讓人皺眉。

待白川衍整衣斂容一番後,又聽楚引歌笑問道:“川衍,我一直有個疑問,你這當上禮部尚書的話,兵部侍郎不是空缺了麽?這不會被人發現?”

“這不是長嫂該擔心的事。”

楚引歌一愣,這語氣倒是像極了閣主,她心下腹誹,看來還為騙她,訓練了一番。

她笑道:“是長嫂逾矩了。”

楚引歌款款起身:“我去看看今日晚膳備了何菜,你們慢聊。”

待她走後,白川衍才舒了口氣,這是哥哥教他這樣回話的,若是遇到沒法作答的事,說這句就行,長嫂還在居喪期間,沒法進宮考證。

他轉臉看向白川舟:“哥,你為何不讓嫂子知道你就是.....”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男人的聲色淩冽,眼底透著深不可測的幽寒之色,即便不帶上麵具,那迫人的王者氣息也令人膽顫,和閣主在朝堂上掃視群雄的氣場完全無二。

白川衍心下一顫,止了話,另說起一事:“哥,近來父親身體不算太好,你若得閑去看看他罷。”

父親素來看不上兄長的風流做派,動輒就拿皮鞭抽打,杖棍捶敲,可哥哥明明就有經世之才,他心中隱隱為他叫屈。

“三個月後是父親的生辰,你會來的吧?”

三個月的事現在說個什麽勁......

白川舟眉頭一擰,“你今天怎麽這麽多話?”

白川衍訕訕閉上了嘴,實在沒法怪他不冷靜。每每他看到閣主孤身挺脊立於朝堂之上時,就心潮澎湃,兩語撥千斤,甩確鑿之證,高斥頭枕黃金的貪官,怒喝毫無一用的言官。

輕狂地不可一世。

將這腐爛的朝堂剜下了一層又一層的腐肉,白川衍與所有人一樣,懼怕他的威嚴,可與他人不同的是,他心中翻湧的興奮。

這就是他想成為的人啊。

胸中山河,大風泱泱,大潮滂滂,少年自當挺直脊梁,擊水三千,縱有狂風平地起,我亦乘風破萬裏。

可誰能想到,閣主竟是他的哥哥。

他忍不住嘴角上揚,偷偷地覷了白川舟一眼,忍不住又說:“哥,待我做了禦史中丞,就做你的左膀右臂,執筆還他人公道,鳴不平之事,不畏強權,高呼直諫,恪守不渝。”

這次白川舟倒未反駁,淡淡地應了聲嗯。

雖白川衍是臨時而來,但晚膳備得很齊全,可見楚引歌是廢了心思的。

白川舟卻越吃越不是滋味,嚐了幾筷就歇了箸。

這些菜肴明顯是仿照了天語閣的,白灼象拔蚌、上湯焗海參、木瓜燉雪蛤、蜜汁叉燒、椰汁冰糖燕窩等珍饈,雖口味不似相同,但觀感上沒有多大差別,想是楚引歌特意討好閣主的。

她還在一旁問白川衍:“可還合胃口?”

秀眸閃閃,似碎星點點,滿眼都是期待。

“長嫂有心了。”

“比不上你的天語閣,也就學了個皮毛。”

白川衍扒著飯,不再多說。

楚引歌注意到身邊的男子冷目灼灼的眸光,佯裝沒察覺,淨手剝著龍眼。

素手翻動,滿滿一盤,就當白川舟以為是剝給他,想伸手觸時,楚引歌卻輕怕著他的手背,眼尾輕勾:“閣主好不容易來家中一趟,還沒吃呢。”

她將瓷碗放在白川衍麵前:“川衍等吃完飯,食些龍眼,解解膩罷。”

白川舟實在忍不住,冷笑了聲:“夫人對川衍還真是無微不至。”

“因為川衍是閣主嘛,”楚引歌沒有否認她的關心,笑道,“閣主多次救我於水火之中,難得來家中,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

“是麽?這麽說誰是閣主,夫人就對誰格外在意?”

“牧之這話說的......不是你將閣主請到家中來慶他得禮部尚書之位的麽?”楚引歌故意生氣,“怎麽還怪上我了?”

白川衍聞到了極大的酸味,忙將碗筷擱下,“多謝長嫂今日款待,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楚引歌也沒多留,與白川舟將他送至府門口,突然想起一事,對他麵露難色:“夫君,你能不能避避?我有件私事想同閣主說。”

白川舟看著她對川衍的眷戀,心中窒悶,雙拳握於袖下,皙白的手背上青筋盡出,他恨不得當場告知她,他才是閣主,但謝師尚未翻案,他還尚不能告知。

白川舟定定地看著她明媚笑意,半晌,鬆了拳,扯了下嘴角,艱難吐字:“成。”

他轉身走入府中,步子扯得極大,月白衣角被帶得翻飛。

楚引歌失神了一瞬,聽到白川衍問道:“長嫂還有何事?”

“我曾經有塊帕子給你,現下想來,實在不妥,閣主能將帕子還於我麽?”

白川衍愣怔,按照哥哥所言,長嫂恐是會在最後問生父生母一事,但未曾想竟是要帕子。

他倒是未猶豫,從袖中交由給她。

“多謝閣主。”

待白川衍的馬車離了好遠,消失在瞳眸之中,楚引歌才回身,走上玉階,細細嗅著帕子上的味道。

她唇角微勾,沒有薄荷氣息。

而那日從楚翎手中救出之時,閣主將她抱在懷中時,周遭盡是淩冽的薄荷清爽,和白川舟身上一樣。

更何況今日接觸下來,川衍作為閣主的漏洞馬腳實乃過多,她輕嘖,技藝不精。

“楚引歌!”

她抬眸,就見白川舟跨步而來,想是忍很久了吧?

他一把將她手中的帕子扔到了地上,明顯氣極,“你知不知臊?在這裏聞他的帕?”

“閣主在我心中地位自然與旁人不同。”

楚引歌笑著從地上拾起帕,輕拍慢撣,凝視著他的眼,“若牧之是閣主就好了,這樣我也不用將兩個男人放在心上了。”

白川舟沒料到她竟能將這樣的話毫無顧忌地說出來。

他緊拽著她的手,抵在牆邊,眸光似冬夜寒星:“你的意思是,你心中還有川衍?!”

楚引歌能感覺他在腕間的力道在加重,生生的疼,要將她的手腕折斷了。

她輕笑了聲:“我的意思是,我心中還有閣主。”

秋日的殘照總是紅得淒入肝脾。

楚引歌另一手細細撫上他的唇角,這張嘴說了那麽多動人的話,卻不肯跟她講真話,她摩挲著他的薄唇,輕笑道:“別怪我這麽誠實,我說過同氣相求,那總得對夫君坦誠不是麽?”

她的語氣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卻聽得白川舟體內真氣亂竄,氣血翻湧,她的眸色還是那麽柔和,卻對他說著這般殘忍的話,她眼下的閣主不就是白川衍麽?!這不就是在說將川衍放在心上?

“什麽時候對他動的心?”

“誰?”

“白川衍,”他的語氣一頓,“也就是閣主。”

楚引歌看著他一直含笑的眼眸,此時寒冷如冰,和閣主還真是無所二致,她心裏嗤笑自己愚鈍,這麽多,這麽多的細節都被她忽略了。

她笑了聲:“今天。”

“你說什麽?”

“今天動的心。”

她一直是對白川舟動的情啊,直到今天,確認他就是閣主之後,想到他救她,想到他那麽愛潔淨之人,卻將傘塞到她手上,自己毫無顧慮踏入雨水之中,任泥注飛濺,想到

他斷了楚翎的子孫根,拉楚熹下馬,也都是為了她罷?

心是管不住的。

如果閣主是旁人,或者說真是川衍,她也隻是多了些敬仰,可閣主和世子爺都是他——白川舟,她不可避免地為他動心,動情,無可救藥。

但楚引歌不會原諒他。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可還要娶她,讓她跪在殺父仇人麵前,叫一聲父親。

他對她太殘忍了。

楚引歌的心像被劃了個口子,見他的麵色已是怒不可遏,他定是以為自己對白川衍動心了罷。

她才不要解釋,就是得讓他痛,讓他難受,看他什麽時候才能對她誠實。

她扭動著手腕,雙眸泛起了水霧,“牧之,你弄疼我了。”

白川舟長睫微斂,目光掃向她,看著這個可惡的人,讓他恨得牙癢,可他卻絲毫沒有辦法,他鬆了手,並沒有放她走,反而更貼近了幾步,將她禁錮在懷中。

“為什麽?”他疼得心肺具裂,青筋暴突,可他還是啞著聲問她,“為什麽要對他動心。”

語氣甚至還摻著忍氣吞聲。

楚引歌的麵色波瀾不變,但眸中卻濕潤地如同一泓泉水,淡淡地說著:“哪有為什麽,心又管不住。”

白川舟似被一擊,全身瞬間沒了力氣,好一個管不住心。

就像他明知道他是最不該娶她的人,可怎麽辦,管不住心啊。

白川舟的雙肩鬆垮了下來,他的夫人愛上了別人,卻對他說管不住心,他曾經有多愛她的反骨,現如今就有多恨她的反骨。

他看著楚引歌絲毫不見懺意的臉色,眸光瀲灩,輕笑了聲:“很好,好的很,不愧是我的世子夫人,心中有旁人都能說得如此坦**。”

他抬眼看了看天,晚霞依舊,房簷依舊,前些日子還在對他說,別死,好好活著,滿目皆是他的人,沒隔幾天,轉臉就說心中有了別人。

白川舟的額角微微抽跳,什麽深情不古,兩相不厭,都是謊言。

他盯著她美得動魄的嬌靨,好想將她揉碎,但他看了許久,還是一句話也沒說,默默無言地轉身回了府。

楚引歌看著他蕭索的背影,淚就那麽落了下來,無聲的,悄無聲息的,砸在手中的帕上。

那繡著鴛鴦的繡帕,變成了兩隻若即若離的水鴨。

-

接下來的兩月,白川舟每天都早出晚歸。

他應是很忙吧,連坊中都有了他的傳聞,譬如禮部又頒布新政了,凡是年滿五歲稚兒無論男女,皆要入學,束脩由官府承擔;譬如閣主又將吏部尚書那個大貪官拉下馬,又譬如閣主已成鄴城男子標杆,女子心儀首選......

楚引歌都是在每日用早膳時聽如春說的。

她知道,憑白川舟的頭腦,確實能在官場上如魚得水。

他向來素潔,想是連感情都如此,他是容不得她心中有另一個男人的,所以從那天不歡而散後,他們就心照不宣地分房睡了。

但她也知道,白川舟在每天出門之前,都會在她床邊站著看好久,有一回,她以為他走了,睜開眼時,才發現他還在紗帳邊垂眸看她。

天色薄明,他應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睜開眼,麵上一怔。

他們就看著彼此,什麽也沒說。

直到半晌,白川舟才開口問她,“手腕還疼麽。”

他的語氣太輕柔了,差點讓她落下淚來。

她搖了搖頭,看他轉身闔上門,腳步漸行漸遠,才將伸出被外的手給收回,他的眸色隱忍得讓人心疼,她是有想抱抱他的。

楚引歌在這半月內也並非什麽都不做,她的內力已恢複,早已可以身輕如飛。

在白川舟走後,她有時會跟著他,怕被發現,她會保持一定的距離,看他去了煙駝胡同,有兩個姑娘會相迎,正是她大婚日撞見的那兩人。

一個是薛鶯,另一個,她從身形相斷,猜是水影。

看她們稟報著種種事宜,隔得太遠,她聽不清,隻看到她們的小嘴翕合,將白川舟迎進去,從華思樓後門出來時已換成閣主裝束。

嗬,真是辛苦啊。

她有時會趁此空檔,去薛鶯房內。

楚引歌想他之前夜夜包場,總是有原因的罷。

所幸她的頭腦也不笨,很快就發現了那條通道,竟是能一路到天語閣的暗室。

暗道無燈,她第二次來的時候就帶上了火折,在灰椒的牆上刻著字,她在想,他什麽時候能發現,她來過。

她也在想,他什麽時候能對她誠實,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

風塵蕭瑟,暄氣漸消,府中的薔薇早已謝了,竟就這般入了冬。

“世子爺和世子夫人還分房睡呢,”如春坐在廊下縫著襪履,“這樣下去,也不知何時才有小世子。”

小滿搖頭:“之前感情如膠似漆,也不知發生何事,竟鬧得這麽多天都不講話。”

“欸,這襪怎麽濕了......”

“下雪了,是下雪了!”小滿歡欣地衝進東廂,“夫人,下初雪了。”

楚引歌放下書卷,往窗外望去,玲瓏剔透的雪花自高空飄然而落,恰似瓊瑰碎屑,紛紛揚揚,落在已頹的薔薇枝上,倒像是複活了,落了滿枝的白雲堂。

她沉寂了多日的心莫名也跟著跳動。

她想到有一回她和白川舟在榻上廝磨,他咬著她的耳骨,輕笑:“棠棠,你好白,好像一朵白雲堂。”

“白玉堂是何花?”

他未答,醉心啃噬,拉著她下沉纏綿。

還是她後來想起,在書中翻閱,白薔薇,謂之白玉堂。

楚引歌不知怎麽,明明看的是初雪蒙蒙,腦中想到卻是雨水漣漣。

他的指骨如玉,他的多情眉目,他的後背緊繃,他的喘氣悶哼。

她的心跳得愈發快了,她好想他。

楚引歌忙叫小滿過來:“去給立冬傳個話,讓世子爺速回,我有事同他說。”

他不知如何對她開口真相,那就由她說罷,告訴他,她早知道他是閣主了。

告訴他,侯爺是侯爺,他是他,她在這幾個月早想通了,就衝她照顧她生父的三年零八個月,她都要感謝他。

告訴他,她自始至終動心動情的隻有白川舟。

告訴他,她留了這麽多線索給他,他還沒發現,真笨。

楚引歌攏了件明黃纏枝牡丹薄氅,站在府門口,搓著手,不住地往外張望。

如春讓她去邊上的耳房裏等,裏有炭火,暖和得很,可她哪等得及啊,她想第一眼看到就抱住他。

少刻,初雪已鋪地成銀,風更凜冽了。

楚引歌跺著腳,耳朵凍得通紅,往手心嗬氣,撲撲往外冒,瞬間就染上了寒意,可唇角的笑意卻是掩不住。

馬蹄噠噠,大地震顫,愈來愈近,楚引歌心喜,往拐角望去,嘴角卻僵在半空。

“楚引歌,好久不見,”所來之人提著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劍眉星目,透著幾分冷意,“不對,得叫你謝棠了,你恐怕還不知自己是謝昌之女罷?”

楚引歌看著楚翎帶著數十個披甲戴胄的侍衛,心下已明他的來意,從她得知自己是謝昌之女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狗皇帝是不會放過她的,隻不過這一日來得竟是這麽早,她以為自己能在薔薇居過個春節。

她輕哂:“抓我一個女子還需動用楚將軍這麽多兵馬?楚將軍高看我了。”

楚引歌看著疾速奔來的白川舟,他定是換裝費了點時,不然他就會趕在楚翎之前了。

他的臉上,發間,衣袍落滿了雪,雪白的仙鶴大氅更襯眉目如畫,棱角分明的臉上古井無波,清冷孤絕。

她想白川舟定是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奔來的,倒不見他的氣喘,而是他的坐騎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馬尾巴翻攪著雪粉,急促且躁動,累得夠嗆。

楚引歌笑容複而揚起。

白川舟自是看到邊上的一圈人,剛想問楚翎所來何事,但卻被楚引歌揚手打斷。

她走到他的馬前,笑意明媚,在雪中,眸底更是澄澈透亮,纖指擺了擺,示意他俯身。

白川舟眉梢輕提,他已經許久不曾見她這樣開顏笑了,他的眸色也不禁變得溫和柔軟,不明她之意卻依言照做。

楚引歌一把攬住了他的脖頸,淡香沁骨,她在他的耳邊輕嗬:“笨世子,我早知道自己是謝棠了。”

懷中人的後脊明顯一僵。

作者有話說:

雖然我們不能一起吃月餅,但看得是同一個月亮,中秋節快樂哦,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