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葦最近特別忙,因為雙喜臨門,一喜是她換房成功,二喜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她設計的廣告作品獲得了電視台舉辦的廣告設計大賽一等獎,這讓她在廣告界像一顆新星冉冉升起,很多客戶慕名而來,點名找她設計,這讓她整個人都像通了電一樣振奮起來,工作再忙再累也不怕,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在這次換房中,曉葦感覺秦致遠特別讓她感動,他沒有食言,不但主動承擔了換房的差價,還跑前跑後地幫忙辦手續,買房賣房,這中間的手續,經曆過的人都知道有多麻煩,可他就是不厭其煩給她辦利索了,最後聽說她看到房子才裝修不久,不打算重新裝修了,想找個人刷刷油漆就住進去,他又主動承擔了刷房子的工作,他的理由是這是他兒子的房子,別人刷他不放心,曉葦隻好由他,但心裏的感動是無法言喻的。

曉葦對那套房子特別滿意,房子雖然不大,但是三室,她和兒子一人一間,以後來個客人住著也方便,可張旭對她換房子的熱情不以為然,他的房子也在學校附近,以後結了婚,曉葦肯定要住到那邊去,這邊換不換都一樣,曉葦卻執意要換,先不說她和張旭還沒結婚,就是結了婚,一人帶一個孩子,說不定會有怎樣的糾葛呢,她必須防患於未然,總之,這換房對她來說是一件大喜事。

因為工作忙,加上鳴鳴回來了,曉葦和張旭的見麵就漸漸少了起來,有時候就是中午一起吃個飯,匆匆聊幾句。

其實在曉葦的內心裏,工作忙是借口,主要是因為鳴鳴,自從鳴鳴從致遠那裏回來以後,不知為什麽特別粘他,每天晚上都要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入睡,好像怕誰把她搶走似的,嘴裏還常常說:“媽媽,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就咱們兩個,等我長大了,我來保護你,掙錢給你買好多好多好東西。”

曉葦知道鳴鳴不希望她再婚,以前她開玩笑說給他找個新爸爸,他每次都會又哭又鬧,直到曉葦解釋是和他開玩笑才罷休,現在她不敢一下把張旭帶到鳴鳴麵前,怕他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對於曉葦對鳴鳴的遮遮掩掩,張旭有點不高興,他說小孩子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曉葦總不能一輩子把他雪藏吧,而且他也有自信讓鳴鳴喜歡他、接受他,可是曉葦還是不放心,讓張旭給她時間,她慢慢和鳴鳴說。

可是再怎麽拖,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元旦過後,就是中國人最注重的節日——春節了,冬日的大街慢慢鮮活起來,商場公園都在改頭換麵準備辭舊迎新,很多商家也掛出貼出迎佳節大優惠的海報,街上一派紅紅火火、欣欣向榮,讓人感覺冬天也沒有那麽寒冷了。

可是,在這種欣欣向榮的時候,曉葦卻有點惶恐,春節在中國的傳統裏是合家團圓的時候,往年,作為主婦她都是風風火火地打掃衛生、往家裏買東西,累並快樂著,可是今年,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張旭來電話,和曉葦商量今年的春節他們一起過,也正好趁著假期讓兩個孩子熟悉一下,可曉葦覺得在這樣的傳統節日,兩個人還沒結婚,在一起過有點說不過去,張旭聽到這話就笑了一下,說要結婚還不容易?

曉葦見他當真了,急忙解釋自己還沒有正式和鳴鳴談,讓他再給她一段時間,其實,和鳴鳴談是一個理由,卻不是全部的理由,在曉葦的內心裏,是她還沒有做好和張旭結婚的準備。

人的一生中,很多事情是旁觀者清,可也不是絕對的,就像曉葦現在一樣,所有的人都覺得張旭是非常適合她的結婚對象,要長相有長相,要事業有事業,這樣的男人未婚姑娘都上趕著,她一個離了婚帶著孩子的女人還有什麽可挑的?可曉葦就是找不到當初嫁給秦致遠那樣的義無反顧的決心和無可比擬的興奮。

很多時候,曉葦安慰自己是因為年齡大了,心態老了,再也找不到年輕時的感覺,然後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歸宿,過了這個村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店了。

可道理歸道理,曉葦心裏明白,這些都是理由,如果她現在嫁給張旭,是嫁給那些說服自己的理由,因為在心底深處,她從來沒有像思念秦致遠那樣思念過張旭,她不能否認,即使秦致遠傷害了她,她還是不能遏止對他的思念,這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讓她痛恨卻也無奈,所以她感覺自己靠近張旭,就像寒風中小鳥想要尋找一點溫暖,真要嫁給他,她無法說服自己,也感覺那樣對張旭很不公平。

可是,盡管曉葦有很多顧慮,但春節在即,張旭已經提出來了,曉葦知道這件事她一推再推就不像話了,再說她也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決定找個周末好好和鳴鳴談談。

這天周末,曉葦打掃了一下衛生,想著帶鳴鳴到超市買點東西,順便讓他到超市頂樓的遊樂園玩一會,他念叨很久了,孩子玩得高興就容易說話,玩完了她把那事順便和他一說,說不定就一舉通過了。

想到做到,曉葦很快準備出門,鳴鳴聽說去遊樂場玩,高興得跳起來,於是娘倆穿上外套,一起出門。

在樓梯上,曉葦看著鳴鳴一蹦一跳的樣子,想著如果和張旭結婚,鳴鳴還會這麽快樂嗎?經曆過那麽多事情,她知道戀愛和結婚根本不是一回事,而她和張旭是再婚,即使家務、經濟方麵沒有衝突,可兩個人都有孩子,兩個孩子天天在一起,難免會有爭執,那樣的話該怎麽辦呢?人人都說後媽是一個最難討好的角色,她能處理好這種關係嗎?

曉葦這樣想著下樓,心情慢慢沉重起來,她想得專注,連手機響都沒有聽到,還是鳴鳴提醒她:“媽媽,你的手機響了。”

曉葦急忙掏出手機,看到電話是秦致遠打來的,她的心頭一陣難過,如果不是她和秦致遠走到今天,她能麵臨這樣左右兩難的局麵嗎?這樣想著她就有點怨氣,接起電話的時候冷冰冰地說:“有事嗎?”

秦致遠聽到她的語氣楞了一下,接著告訴她房子已經粉刷好了,讓她有空的時候去看一下,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他再修改,曉葦很快又覺得不好意思,因為最近工作忙和張旭的事情煩心,要不是秦致遠今天打來電話,她幾乎都忘記換房這件事了,現在接到他的電話,想起他承擔了換房的差價,還主動承擔起刷房子的工作,作為前夫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自己居然還對他冷冰冰的。

想到這些,曉葦的聲音緩和了很多,並且為了表達這種謝意和想要快點看到新房的好奇,她告訴他馬上就過去看看。

掛了電話,曉葦和鳴鳴上車去新房,鳴鳴知道不是去遊樂園有點不高興,但是聽到去看新房子又高興起來,他知道新房是為他上學預備的,早就想去看一下呢。

曉葦和鳴鳴下了車,沿著一條胡同往新房走去,說真的,這次她很佩服秦致遠選房子的眼光,這套房子雖然老一點,但是地理位置很好,周邊設施齊全,又鬧中取靜,要不是他們離婚,這次換房子也算生活中的一件喜事,可現在,她感覺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曉葦一路想著來到新房,看到新房的門窗大開著,秦致遠正在進行最後的掃尾工作,跪在地上用抹布將地板縫裏的髒東西一點一點擦出來,他高大的身子使勁彎著像一隻大蝦,一點一點擦得很用心,這讓很少見秦致遠幹活的曉葦很是感慨,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愣在那裏。

也許是因為直覺,也許是秦致遠感覺到了曉葦的影子,他抬起頭,看到曉葦站在門口,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羽絨服,手裏拉著兒子,她的麵容無比熟悉,像從前無數個下班回家的日子,她總是這樣回到家裏,脫掉外套,挽挽袖子就會紮進廚房,而他因為熟悉而熟視無睹,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做出來的美味,這樣的感慨讓秦致遠有一瞬間的恍惚。

秦致遠看著曉葦,發現風把她額前的劉海吹亂了,一絲一縷散落在她白皙的額頭上,這讓他很有上前給她理一理的衝動,可是他控製了這種衝動,站起來有點客氣地對曉葦說:“曉葦,你來了,房間已經刷好了,我選了最環保的塗料,隻要開著窗子通幾天風,估計很快就可以搬進來住了,你趕緊先看看你的房間的顏色喜不喜歡?”

曉葦微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徑直往主臥室走去,秦致遠的目光落在門口的鳴鳴身上,自從上次因為婚紗照的事情打了他以後,他再次對他表示了抗議,很少和他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地粘在他身上,這讓他有點難受,所以現在看到他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很好奇的樣子,趕緊討好地說:“鳴鳴,你的房間我也刷了你最喜歡的顏色,爸爸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鳴鳴正閑得無聊,聽見爸爸的話立刻響應起來,秦致遠拉著他的手走進北邊的臥室,臥室的牆壁他刷了天藍色,還照著書上說的在牆壁上手繪了幾架飛機,因為鳴鳴最喜歡天空,並且有一個遠大的理想是當飛行員。

那些飛機畫得其實很潦草,但孩子的天性是最容易滿足的,鳴鳴一走進房間,看到牆壁上的飛機圖畫,立刻高興起來,跳著高對秦致遠說:“爸爸,那牆上的飛機是你畫上的嗎?真是太棒了。”

秦致遠受到鼓勵,自信地點點頭,對鳴鳴說:“鳴鳴,等搬了新家,爸爸在這裏給你買一個架子,專門放你收集的那些飛機模型,這樣你的小朋友到家裏來,你就可以給他們展示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爸爸,說話算數。”鳴鳴高興得忘乎所以,主動伸出手去勾爸爸的小手指頭,這讓秦致遠一陣感動,看來血緣關係是永遠沒法割斷的,他很後悔以前因為顧眉委屈了鳴鳴,以後一定加倍對他好。

“好,說話算數,一言為定。”父子倆勾了手指,鳴鳴還在房間意猶未盡地看著那些飛機圖畫,秦致遠於是到旁邊去看曉葦。

曉葦走進房間的時候仿佛走進了夢裏,因為主臥室用了她最喜歡的紫羅蘭色調,這讓她想起剛結婚的時候,常常和秦致遠說起夢想有這樣一間淡紫色的房子,然後在陽台種上牽牛花,這樣在初秋的餘暉裏,她就可以讓房間裏的浪漫氛圍和陽台上的淡紫色牽牛花相映成趣,秦致遠一直說她太不切實際,他們住的老房子,那陽台衣服都晾不開,哪裏還有地方讓她種牽牛花?

曉葦站在臥室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著秦致遠還能記得她的憧憬,讓她很是感動,她回過頭,看到秦致遠正緊張地看著她,於是點點頭笑笑說:“致遠,這房子刷得真好,我很喜歡,謝謝你。”

曉葦說得真誠,但也可以聽出言語間的客氣,這讓秦致遠有點失落,但想想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和如今的處境,他有點傷感地說:“喜歡就好,那麽客氣幹什麽?”

曉葦也為自己的客氣感到難過,可是他們現在一個是別人的丈夫,一個是別人的女朋友,雖然有過至死也難以割舍的過去,卻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了,或許沒有劍拔弩張就是最好的造化了,這點客氣又算什麽?

兩個人一時無言,秦致遠站在那裏有點窘迫,這段日子,他請了一個刷房的師傅來教了他半天,就白天忙完工作晚上到這裏來收拾房子,這是老房子,看上去還好,但收拾起來也很麻煩,他每天忙到很晚,細心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地方都收拾幹淨,還去買了消毒水來拖地,他希望呈現給曉葦的是一棟全新的房子,也希望在以自由的身份麵對曉葦的時候,能夠完成父母的心願,把自己離婚的消息和請求原諒的願望向曉葦表露出來。

現在麵對曉葦,她是那樣的熟悉而又陌生,他想起她在別的男人麵前係著圍裙的樣子,想起她向他介紹那是她的男朋友的樣子,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曾經帶給她那麽深的傷害,現在還有什麽資格要求她原諒?他現在一無所有,拿什麽給曉葦幸福?還有最重要的,他感覺自己僅剩的自尊,根本沒法承受曉葦的拒絕。

秦致遠想到這裏,在曉葦進門之前剛剛鼓起來的勇氣就像被紮了洞的氣球一樣癟了下來,就在這時,曉葦一邊用手摩挲著剛刷的牆壁一邊關注地看著他說:“致遠,我聽說鳴鳴的爺爺奶奶回老家了,你們還好吧?”

秦致遠愣了一下,知道曉葦所說的你們是指他和顧眉,他一時間很想向曉葦坦白一切,可是男人的自尊讓他根本開不了口,仿佛出於本能,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很好啊,老人年齡大了,主要是覺得在這邊住不慣,老家熱鬧一些,所以決定回去過年。”

說完這話,秦致遠後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但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經不可能了,曉葦表示理解地點點頭,然後打量了一下周圍說:“這段日子辛苦你了,這裏反正要開窗通氣,打掃幹淨到時又髒了,所以還是等搬過來再好好打掃吧,你今天趕緊回去休息一下吧。”

秦致遠看曉葦準備回去,他實在想和他們多呆一會,就說:“也好,等哪天搬家,你說一聲,我叫公司的小夥子來幫忙,然後再徹底打掃一遍。”

“不用,不用,到時找搬家公司就可以了,年底了,你也挺忙,就不用再麻煩你了。”曉葦說著準備出門,這種客氣讓秦致遠一陣心痛,他和她,到底已經是外人了。

三個人一起來到樓下,曉葦看了一眼周圍,忽然很奇怪地說:“致遠,怎麽沒看見你的車啊?”

秦致遠正拉著鳴鳴的手和他說話,聽到曉葦的話身體顫了一下,隨即頭也不回地說:“哦,前幾天出了點問題,送修理廠了。”

曉葦聽到這裏不再說什麽,拉過鳴鳴對秦致遠說:“哦,是這樣啊,我聽說對於開慣車的人來說,沒有車就像綁住手腳那樣不習慣,希望你的車早點提出來。”

秦致遠也感歎著:“是啊,不過還好,現在打車也挺方便的,你和鳴鳴要回去嗎?我順路送你們吧?”

曉葦搖搖頭:“不用了,我們還想在周圍轉轉,你先回去休息吧。”

曉葦說完,拉著鳴鳴慢慢地往前走,秦致遠看著一高一矮兩個背影,他很想和他們一起走,哪怕什麽也不說,就是在大街上一起走走,可他似乎沒有任何再留在曉葦身邊的理由,他嗓子發幹,等曉葦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叫了一聲:“曉葦。”

曉葦止住腳步,回過頭看著他說:“還有事嗎?”

秦致遠喉頭動得厲害,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想說的話,而是說:“沒事,我就是想和你說一聲,街上人多,你帶著鳴鳴好好拉著他的手。”

“嗯,我會的。”曉葦答應著,拉著鳴鳴的手繼續往前走,秦致遠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整個身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他知道他和曉葦之間有一道鴻溝,而這道鴻溝,是他自己劃下的,所以他無法逾越。

而此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著的曉葦,表麵平靜,心裏卻有一種錐心的切膚之痛,她知道秦致遠的目光在身後追隨著她,他們愛過恨過,相信過懷疑過,快樂過痛苦過,可這一切並不能阻擋他們背道而馳的腳步。

曉葦從超市出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她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熟食,購物車裏塞了滿滿一車,這讓她感覺有些疲乏,而此時鳴鳴又想起去遊樂場的事情,先是請求,見曉葦以時間不早了東西太多為由嚴詞拒絕就開始耍賴,說媽媽說話不算話,說好了要帶他去遊樂場的又變卦,他現在的辯解能力已經很強了,曉葦說一句,他有好幾句等著她,小嘴一張一合,說起來頭頭是道,讓曉葦哭笑不得的同時感覺心煩意亂。

“鳴鳴,媽媽再和你說一次,今天是因為去看房子耽誤了去遊樂場,這一點媽媽事先已經征得了你的同意,現在時間太晚了,而且買了這麽多東西,所以不能去遊樂園了,知道嗎?”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曉葦耐著性子再一次向鳴鳴解釋。

“不嘛媽媽,我就要去遊樂場。”鳴鳴開始耍賴,不聽任何解釋,抹著眼淚,搖著身子,活像一條小泥鰍,曉葦隻好不理他,她感覺自己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消失,想著如果沒有離婚,她去超市,鳴鳴可以讓秦致遠帶著去遊樂場,或者他們買完了東西,把東西放在車上再一起去遊樂場。

可是現在,她隻能拎著大袋的物品帶著孩子在寒風中等車,為什麽寂寞孤獨的是她?生活中充滿不便的還是她?曉葦的心理有點失衡,她想起張旭,想起他說起一起帶孩子吃飯的事情,如今秦致遠已經開始了他的幸福生活,她還在期待什麽、等待什麽呢?

曉葦想到這裏,決心好好和鳴鳴談一談,她放下手中的購物袋,拿出紙巾給鳴鳴擦擦眼淚鼻涕,然後說:“鳴鳴,你真的很想去遊樂場嗎?”

鳴鳴停住哭泣,肯定地點點頭,曉葦繼續說:“那好,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媽媽就帶你去遊樂場。”

“好啊,什麽事情?媽媽你快說吧。”鳴鳴果然高興起來,一個勁地催促曉葦快說。

曉葦沉吟了一下,說:“鳴鳴,媽媽最近認識了一個叔叔,叔叔很喜歡你,想見見你,咱們下午去遊樂場,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叔叔,什麽叔叔?我又不認識他,他為什麽喜歡我?”鳴鳴立刻警覺起來,他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對曉葦身邊的男性特別敏感,就連同事開車送她回家都要問。

曉葦看著鳴鳴警覺的樣子,知道他心裏的心結,索性和他實話實說:“鳴鳴,媽媽和你說實話,那是媽媽的男朋友,所以媽媽希望你有禮貌,因為我們以後說不定會在一起生活。”

“媽媽,你以後要和他結婚嗎?”鳴鳴緊張地說出心底的疑問,結婚對他來說就像一個重磅炸彈一樣可怕,爸爸結婚了,他感覺爸爸就不是他的爸爸了,到爸爸家還要這不能動那不能動,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如果媽媽結婚了,是不是他要跟著媽媽住到別人家裏去,媽媽就不是他的媽媽了?

鳴鳴想著這些,眼睛緊張地看著曉葦,他希望媽媽告訴他,媽媽不會結婚的,那樣他就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是孤單的。

曉葦看著鳴鳴緊張的樣子,知道鳴鳴的心結,可她想著這次不能再托辭了,她這麽年輕,即使不和張旭,以後也肯定會結婚的,鳴鳴必須麵對這樣的現實,於是肯定地點點頭說:“是的,鳴鳴,媽媽有可能和他結婚,到時候會多一個人愛你,多好啊。”

鳴鳴的眼睛慢慢睜得很大,眼淚慢慢湧出來,他看著曉葦,搖著她的衣角大聲說:“媽媽,你不要結婚,我不讓你結婚。”

鳴鳴的聲音很大,引得路上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曉葦沒想到鳴鳴在大街上也這樣失態,一時之間又急又窘,她對著鳴鳴小聲地說:“鳴鳴,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媽媽要生氣了,我告訴你,媽媽即使不和這位叔叔結婚,也是會和別人結婚的,所以不要鬧了,咱們把東西放下去遊樂場好嗎?”

鳴鳴還是不聽,抱著曉葦的腿一邊哭一邊說:“媽媽,我不去遊樂場,我聽話,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不要結婚好不好?”

曉葦被鳴鳴哭得心裏酸酸的,可她不能因為孩子的一句話就改變自己一生的軌跡,於是繼續硬著心腸說:“不行,鳴鳴,你要是聽話,就擦幹眼淚,我陪你去遊樂場,要是不聽話,咱們就回家,但是這件事情不能變。”

“好,你去結婚吧,你們都結婚吧,我去找爺爺奶奶去。”鳴鳴聽了曉葦的話,忽然鬆開她的衣服,站起來就往路對麵跑去,因為他們就站在路邊,鳴鳴的腳一下子就邁下馬路牙子,他用袖子擦著眼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憤慨當中,完全忘記了馬路上的危險。

而曉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會想到鳴鳴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她看到他決絕地鬆開了她的衣服,看著他小小的身子倔強地走下人行道,她被震驚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刹車聲。

這是一個寒冷而慵懶的午後,蒼白的陽光聊勝於無,很多人縮著脖子想著心事在路上行走,這尖銳的刹車聲無異於一針興奮劑一樣注入人們的身體,大家紛紛停下腳步,豎起耳朵關注著事情的發展,於是大街上,車流停下來,人們都聚集在出事地點,小聲議論著剛才發生的一幕。

剛才的一幕很簡單,鳴鳴擦著眼淚跑到路中央的時候,一輛汽車正在由西往東行駛,等司機看到鳴鳴的時候,想刹車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慣性,車將他小小的身子撞出好幾米,血立刻從他的額頭和腿上流了出來。

一切就發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間,曉葦是在刹車聲響起,才不顧一切衝到馬路中間的,於是她看到了鳴鳴小小的身體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還有鮮血,這種景象一下子通過眼睛傳遞到大腦,她的大腦立刻懵了,她不顧一切地跪在地上將鳴鳴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流著淚反複說著:“鳴鳴,你別嚇媽媽,媽媽不結婚,媽媽永遠不結婚~~”然後她抬起頭,眼睛看著大家實際上什麽都看不到地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快~~”

現代化的城市,信息傳播很迅速,應急措施也很快,馬上有救護車駛來,那個肇事司機,一開始看到曉葦瘋狂的樣子怕她找他拚命,現在看到救護車來,開始幫著搬運傷者,隻是曉葦,因為雙手出於本能抱著鳴鳴,她的雙手扣在一起,費了好大的勁才掰開。

到了醫院,鳴鳴很快被送進手術室,曉葦的腳步也不由自主跟著往手術室跑,護士趕忙把她攔住,讓她在門口等,接著把門關上,曉葦從門縫裏什麽都看不到,她這時才感覺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腿抖得站都站不住。

肇事司機看到曉葦這個樣子,急忙扶她在手術室門口的座椅上坐下,告訴她他去辦住院手續就下樓去了。

曉葦一個人守在手術室門口,她想著鳴鳴怎麽樣了?他的頭上、腿上全是血,是不是很疼?她想著鳴鳴一聽她要結婚就激動起來的小臉,想著鳴鳴的話:“媽媽,你不要結婚,我不讓你結婚”,她第一次真正後悔草率地離婚,她是一個母親,怎麽能為了自己的一時衝動和意氣用事而不考慮孩子的感受呢?她也後悔自己有再次結婚的念頭,她對張旭的感覺本來就一般,既然鳴鳴反對,她幹嘛還要堅持結婚呢?

後悔讓曉葦蝕心入骨,她靠在手術室的門口,將頭一下一下在牆壁上撞著,仿佛隻有這樣才可以減輕她的罪惡感,她一遍一遍看手術室的門,又一遍一遍看牆上的鍾表,心裏充滿了恐懼,她在這一刻很想見到秦致遠,他是鳴鳴的爸爸,是她的主心骨,她現在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

曉葦拿出電話,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正要撥出去,又猶豫起來,她想見他又怕見他,鳴鳴剛才還好好的,他離開一會就變成這個樣子,該怎麽向他交代呢?

雖然有很多顧慮,可一想到鳴鳴躺在手術室裏,曉葦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她按下電話,等聽到電話那端熟悉的聲音,她的聲音立刻不受控製地哽咽起來:“致遠,你快過來吧,鳴鳴出事了。”

秦致遠在電話裏“啊”了一聲,在電話裏焦急地問怎麽回事,現在在什麽地方等等,曉葦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半天才說清楚,秦致遠說他一會就到,接著掛了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分鍾都那麽漫長,過了二十分鍾,秦致遠終於來了,大冬天的,他連外套都沒有穿,就穿著一件高領毛衣在走廊裏一邊跑一邊東張西望,他的腳步踉蹌而又慌亂,曉葦遠遠地看著他,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下來。

“致遠,我在這裏。”曉葦衝著秦致遠招招手,聲音嘶啞地說。

秦致遠大步跑過來,老遠就說:“曉葦,怎麽回事?我中午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被車撞到呢?”

曉葦站起來,看著秦致遠跑近她,想要止住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隻是一個勁地說:“致遠,對不起,是我害了鳴鳴~~”

秦致遠看著曉葦搖搖欲墜的樣子,歎口氣說:“曉葦,別難過了,這事不怪你,鳴鳴一定會沒事的。”他雖然這樣說著,心裏卻沒有底,鳴鳴那麽小的身子,哪裏經得起車撞呢?他想起上午的時候,鳴鳴聽到他說給他買放飛機模型的架子而高興的樣子,他腦子想象著鳴鳴被撞倒的鏡頭,真後悔中午的時候怎麽不一直跟著他們母子呢?

後悔和恐懼深深占據了曉葦的心,秦致遠的安慰讓曉葦更加崩潰,她一邊扯著自己的頭發一邊說:“不,致遠,這件事情怪我,我明明知道鳴鳴反對我再婚,我卻對他態度那麽堅決,我怎麽能在路邊和他談這件事情呢?我怎麽能不尊重他的意見呢?我真是昏頭了,致遠,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鳴鳴的爺爺奶奶,如果鳴鳴有個三長兩短,我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曉葦的樣子把秦致遠嚇了一跳,作為父母,他知道孩子對於父母尤其是母親的重要,可是此時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擔心、著急,隻好盡力安慰曉葦:“曉葦,你不要自責了,這是一個意外,如果這件事情追究責任,那就是我的責任,如果不是我當初犯了錯,我們一家人就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鳴鳴也不會受傷,曉葦,你不要這個樣子,鳴鳴需要你,你隻有保重身體才能好好照顧他。”

秦致遠的話發自肺腑,曉葦抬頭看著他,離婚半年時間,他消瘦了很多、蒼老了很多,他眼神裏有著和她一樣的著急和擔憂,這一刻,她忘記了他們曾經有過的傷害,他是鳴鳴的父親,她是鳴鳴的母親,她感覺她和他是那麽近,近得同病相憐、相依為命,她終於放棄了自己的矜持和偽裝,不由自主地抱著秦致遠的腰,像孩子一樣哭起來。

“致遠,為什麽會這個樣子?我們為什麽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曉葦一邊哭一邊說,淚水把秦致遠的毛衣都給打濕了。

秦致遠下意識地摟著曉葦瘦弱的身體,就那樣緊緊抱著她,沒有生疏、沒有曖昧、無關風月,她仿佛從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她疼,他也疼。她哭,他也流淚。現在,他在心裏默默祈禱所有的神靈保佑鳴鳴沒有事情,其實像曉葦說的一樣,如果鳴鳴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時間總是最漫長的,曉葦和秦致遠感覺過了很長時間,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他們不約而同地衝到門口,看到鳴鳴被護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

曉葦一見又忍不住要哭,秦致遠握一下她的手安慰她,隨後看到醫生走出來,他們焦急地詢問情況,醫生簡明扼要地做了說明:孩子腿部骨折,已經手術固定,需要住院觀察,傷筋動骨一百天,需要家屬好好照顧。

這對秦致遠和曉葦來說是最好的消息了,孩子雖然受傷,但會慢慢好起來,對比他們心照不宣的擔心,兩個人幾乎喜極而泣,可曉葦看著鳴鳴依然緊閉的眼睛十分不放心,一個勁地問醫生診斷不會錯誤吧?孩子的頭也受了傷,不會有問題吧?醫生回答孩子受了那麽大的驚嚇,又用了鎮定,肯定會睡一會,他的頭做過檢查,是外皮擦傷,不會有事,曉葦才放下心來。

鳴鳴很快轉到病房,曉葦和秦致遠開始各司其職,曉葦負責照顧鳴鳴,用熱毛巾給他擦臉,用吸管給他潤唇,秦致遠負責跑前跑後、跑上跑下辦理各種手續、買醫院裏需要的東西,兩個人配合默契,醫生護士都知道他們是夫妻。

傍晚的時候,鳴鳴終於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曉葦,同時看到了秦致遠,小嘴一咧就哭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疼”,第二句話是“媽媽,我不讓你結婚。”

曉葦俯下身子摟著鳴鳴,一連聲地說:“媽媽知道你疼,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結婚,永遠不結婚。”

秦致遠看著眼前的一幕,鐵打的漢子,眼前也模糊了。

到底是受了重傷,鳴鳴哭了一會,很快又含著眼淚睡著了,他手上打著吊針,額頭包著紗布,腿上打著石膏,這讓秦致遠和曉葦誰也沒有心思吃晚飯,一邊一個在病床邊枯坐著,曉葦用手輕輕地拍著鳴鳴,這孩子被嚇著了,在夢中還不停地抖動。

一直等到十點多打完吊瓶,秦致遠才對曉葦說:“咱倆不能這樣熬著,鳴鳴是硬傷,需要長時間照顧,你回去吃點東西,睡一覺,明天早晨來換班吧。”

曉葦看看**睡著的鳴鳴,堅決地搖搖頭:“我不離開鳴鳴,晚上可以在床邊靠一會,你回去吧,再說,我孤家寡人一個,你還有家庭~~”

秦致遠聽到這話低下頭,告訴自己現在不是顧忌自尊、臉麵的時候,於是過了一會才說:“曉葦,我~~我已經離婚了。”

“啊?怎麽會這樣?”曉葦的驚訝溢於言表,她雖然不祝福秦致遠和顧眉的婚姻,但也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分道揚鑣。

“沒什麽的,對於一個錯誤,越早改正越好。”秦致遠自嘲地笑笑,不想過多談論那段婚姻。

曉葦心裏卻有很多疑問,她直覺秦致遠的離婚和自己有關,於是忍不住問:“是鳴鳴給你們添麻煩了吧?還是因為換房子的事情?”

秦致遠搖搖頭:“曉葦你別瞎猜了,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勉強湊在一塊隻能互相折磨,所以還是分開的好。”

曉葦隻好不再說什麽,她能說什麽呢?這是一個變幻莫測的時代,山盟海誓已經成為戀愛的囈語,堅如磐石的婚姻可以在一夜之間解體,他們身在其中,隻能摸爬滾打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方能安身立命,不是嗎?

這一夜,曉葦和秦致遠一起守在醫院,他們相對無言,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曉葦覺得自己經過那麽漫長的後悔和自責,聽到秦致遠離婚的消息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沒有,她聽到這個消息,更多的是對鬥轉星移、世事滄桑的感慨,當初她懷著那樣興奮的心情和秦致遠走進結婚殿堂,是永遠不會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的地步的,這真是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而秦致遠坐在病床的一邊,看著離婚半年多曉葦憔悴的臉色和受傷的鳴鳴,感覺自己的這一次婚外情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他也終於明白了一個男人的責任,麵對曉葦,他有著深深的自責,也發現了她的可貴,隻是他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未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鳴鳴總算完全清醒了,因為還要打針,離不開人,曉葦和秦致遠都請了假陪他,可是這並不能讓鳴鳴高興起來,他躺在病**,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這讓曉葦和秦致遠說不出的恐慌,他們圍著鳴鳴,一會問他吃不吃橙子,一會問他吃不吃香蕉,一會又問他喝不喝水,鳴鳴一律用點頭或者搖頭來回答,這讓曉葦和秦致遠不知所措。

最後,秦致遠實在沒辦法,就給鳴鳴講笑話,鳴鳴是最喜歡聽他講笑話的,以前給他講,有時候還沒講完,他就笑得直不起腰來,捂著肚子一個勁喊笑死了,可是現在無論秦致遠怎麽樣繪聲繪色,曉葦在旁邊怎麽配合,鳴鳴都沒有一點反應,他們隻好放棄。

下午,鳴鳴終於打完吊瓶,曉葦輕輕揉著他因為打針而冰涼的小手,看到他的手背上因為輸液而青紫的一塊皮膚,淚水忍不住流下來,秦致遠見狀決定好好和鳴鳴談一談。

“鳴鳴,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在埋怨爸爸和媽媽,覺得我們不顧你的感覺離婚,讓你失去了完整的家庭,這一點爸爸媽媽都很難過,知道對不起你,但是爸爸媽媽雖然離婚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愛你,你還和以前一樣擁有爸爸媽媽的愛,你沒看到你受傷了,爸爸媽媽都請了假來陪你嗎?難道這樣你還不高興嗎?”秦致遠身子彎的很低,在鳴鳴耳邊小聲地說。

鳴鳴還是看著天花板,依然沒有說話,曉葦看到鳴鳴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接著說:“鳴鳴,媽媽對不起你,昨天的事情是媽媽不對,不該不尊重你的感受,所以媽媽現在向你道歉,以後有事情一定好好和你談,爭取你的意見好不好?”

曉葦說著,聲音又忍不住哽咽起來,鳴鳴轉過頭,看著媽媽臉上的淚珠,冰冷的心終於被融化,他伸出小手,輕輕擦去曉葦臉上的淚水,終於開口說話了:“媽媽,我不想讓你結婚。”

曉葦的淚水成串地流下來,她緊緊握住鳴鳴的手,一連聲地說:“媽媽不結婚,永遠不結婚~~”

鳴鳴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咧了咧嘴哭了起來,他說:“媽媽,我疼。”

母子倆的堅冰終於化開,曉葦看著鳴鳴,她想撫摸他,以減輕他的疼痛,可是看著他渾身的傷,怕不小心更弄痛了他,隻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秦致遠見狀,拿來凳子坐在床邊,一邊用手輕輕按摩鳴鳴沒有受傷的部位,一邊給他講故事,鳴鳴慢慢安靜下來,專注地聽著。

窗外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刻,陽光把父子兩人的影子定格在牆上,曉葦看著,輕輕歎口氣,但她很快振作起來,鳴鳴需要營養,她要去買點排骨燉燉給他吃。

張旭打來電話,說他想來看看鳴鳴,不管他和曉葦將來怎麽樣,但鳴鳴的受傷是因他而起,所以想來看看,曉葦婉言拒絕了他的要求,他怕張旭的到來會刺激鳴鳴,也不願意讓他和秦致遠再次碰麵,更重要的是她幾天沒有見到張旭,他的樣子就在她的心裏慢慢模糊起來,有時候需要使勁想才能想起來,而且她已經答應鳴鳴不會再婚,那樣的話她就不能耽誤人家。

曉葦在電話裏明確地告訴了張旭自己的想法,並且一再為自己耽誤了他的時間而道歉,張旭在電話裏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問:“曉葦,我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曉葦聽到這話有點感動,她很感謝他在無助的日子裏給她的溫暖,她知道回絕了他,她再也找不到這樣合適的結婚對象,可是麵對現實,她給不了她期許的幸福,於是對著電話說:“張旭,你是一個好人,你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很抱歉。”

張旭在電話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說:“曉葦,你是一個好女人,我尊重你的選擇。”

掛了電話,曉葦的心裏是莫名的失落,但是很快,她重新振作起來,鳴鳴還在病房裏等著她。

接下來的日子開始按部就班,醫生說鳴鳴的傷不算很重,小孩子的骨頭恢複起來比較快,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這讓曉葦心情輕鬆了很多,因為年底了,她和秦致遠工作都比較忙,長時間請假是不可能的,他們又不願意驚動父母,隻好輪流值班,就是一人請一天假在醫院陪床,上班的人捎帶買菜做飯,雖然很辛苦,但是看著鳴鳴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他們都很高興。

隻是鳴鳴習慣了父母在身邊陪伴,有時候秦致遠在醫院陪他,一到下班時間他就不停地往門口張望,嘴裏嘟噥著:“都下班了,媽媽怎麽還不來?”反之也一樣,每當這時,曉葦就看著鳴鳴的樣子犯愁,孩子這麽渴望和父母在一起,住院的時候好說,等出了院怎麽辦呢?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曉葦發現秦致遠和以前相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他變得耐心而又細心,鳴鳴因為受傷疼痛,有時候就無理取鬧,這放在以前,他肯定早就不耐煩了,可是現在,他總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給他講道理,要不就千方百計轉移他的注意力;在照顧鳴鳴方麵他也格外細心,醫生和護士的叮囑他都一條一條記在紙上,醫生說骨折病人要防止肌肉僵硬,他就和護士學習了按摩方法,每天堅持給鳴鳴按摩。

他還學會了做飯,而且做得很好,葷素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他學會了關心曉葦,每當曉葦離開醫院,他會叮囑她注意保暖,注意安全,每當曉葦到醫院,他總會遞上一杯溫度正好的白開水。

這讓曉葦大開眼界,她發現,原來女人太賢惠也是不行的,你賢惠,你付出,其實潛意識裏是期待對方回報的,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報,就會生出很多抱怨,這種抱怨日積月累,就會變成婚姻中潛在的礁石,一旦遇到外力,婚姻之船就難免要傾覆。

蘇黎說得沒錯,人隻有付出了、體驗了才知道珍惜,而家庭,隻有兩個人的付出對等,才能像蹺蹺板一樣保持平衡,她以前真是太傻了,隻知道自己埋頭幹活,卻不知道利用柔情讓秦致遠一起幹,久而久之,秦致遠體會不到她的辛苦,而她那裏早就怨氣衝天,兩個人的交流出現了錯層,感情的荒蕪是早晚的事。

周末天氣好的時候,秦致遠會抱著鳴鳴到院子裏散散步,給他指指點點說醫院裏一些設施的作用或者講幾個笑話,鳴鳴就在他的懷裏高興得手舞足蹈,曉葦跟著他們後麵,看著這一對容貌極其相似的父子,看著秦致遠那魁梧的背影邁著矯健的步子,常常忘記了那一段灰色時光,感覺他們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但是更多時候,顧眉的樣子像個幽靈一樣從曉葦的記憶裏蹦出來,她那樣鮮活而又驕傲,讓曉葦對過去的生活感到不堪回首,所以她對秦致遠的態度就時好時壞,讓秦致遠無所適從。

周末的時候,蘇黎來看鳴鳴,曉葦去食堂打飯了,秦致遠正坐在床邊聚精會神地給鳴鳴削蘋果,鳴鳴這些天躺在病**實在悶壞了,看到蘇黎忍不住高興地喊:“蘇阿姨。”

蘇黎衝著鳴鳴甜甜地笑笑,鳴鳴是她看著長大的,她特別喜歡這個虎頭虎腦的孩子,一直自稱是孩子的幹媽,秦致遠聽到喊聲抬起頭,看到蘇黎拎著大包小包的玩具和食品,急忙站起來招呼說:“蘇黎,謝謝你來看鳴鳴。”

蘇黎卻不領情,徑自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上下打量著秦致遠說:“我來看我幹兒子,不用你謝。”

秦致遠聽到這話,知道蘇黎還在為他和曉葦的事情生氣,她是曉葦在這個城市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們從戀愛到結婚再到離婚的見證人,所以見到蘇黎,他難免有點英雄氣短,現在聽到她沒好氣的話,也隻能搓著雙手,有點局促地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要感謝你來,也謝謝你這段時間對鳴鳴和曉葦的照顧。”

“不敢當,作為朋友,照顧鳴鳴和曉葦是應該的,但是你要知道,他們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可以照顧,可有些東西,是別人永遠沒法替代的。”蘇黎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子去看鳴鳴的腿,口氣仍然很不友好。

秦致遠低下頭去,麵對蘇黎,仿佛麵對的是他和曉葦的青春歲月,他隻有深深的慚愧,所以他態度謙恭地說:“是,蘇黎,你說得很對,我承認過去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以後我會盡量彌補。”

“彌補?你說得輕巧?鳴鳴的腿傷了,可能養一陣子就可以恢複了,但是心碎了,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恢複的嗎?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你可以不顧忌曉葦的感受,可孩子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麽能不考慮一下他的感受呢?”蘇黎仍然不依不饒。

蘇黎的這些話,讓秦致遠無話可說,站在蘇黎的身後有點不知所措,蘇黎不再理他,對著鳴鳴和風細雨地說:“鳴鳴,你的腿還痛不痛啊?表現勇敢不勇敢?好好養傷,等傷好了阿姨帶你去遊樂場。”

鳴鳴聽話地點頭,這讓蘇黎心裏軟軟的,她回頭看到秦致遠不知所措的樣子,歎口氣說:“致遠,說實話,咱們認識十來年了,我一直把你也當成朋友,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和曉葦這十多年,不說是曆盡坎坷,但操持著成這個家也不容易,尤其是曉葦,她幾乎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家庭上,我就不明白,你和曉葦當初愛得死去活來,怎麽才結婚幾年就厭倦了呢?難道曉葦那麽賢惠的一個人,都不能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嗎?”

說到這個問題,秦致遠總算恢複了正常的臉色,他回想著這幾年的生活以及曉葦的付出,沉痛地說:“蘇黎,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對你的指責我無話可說,但是對於婚姻,對於曉葦,我現在才明白,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久了,會慢慢忽略對方,這種忽略,不是不愛,是忘記了怎麽去愛,所以直到失去,才明白她的重要,隻是一切都太晚了。”

蘇黎這個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今天見到秦致遠,本來想好好地羞辱他一下,為曉葦出出氣,可是聽到他這麽一說,心不由自主軟了下來,搖搖頭說:“人啊,永遠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秦致遠聽到這話長歎一聲,蘇黎還想說點什麽,曉葦回來了,她一手端著粥,一手拿著包子,秦致遠見狀急忙去接,兩個人配合默契。

曉葦放下東西,開始親熱地和蘇黎聊天,秦致遠開始照顧鳴鳴吃飯,他把小米粥盛到小碗裏涼著,然後把包子掰開,一邊吹著一邊喂鳴鳴吃飯,這讓蘇黎看著很不適應,拉著曉葦走到走廊。

因為快到年底,醫院的病號慢慢少了起來,病房走廊裏不再像以前那麽人來人往,曉葦和蘇黎慢慢在走廊裏走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把她們的身影投在牆上。

“我發現人真是有劣根性的,就像秦致遠,以前的時候哪見過他幹活啊,從來都是你在那裏忙前忙後,他在那裏像個孩子一樣等著,沒想到現在離開你,居然幹什麽都有模有樣的,真是不可思議。”蘇黎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對於生活,她的理論勝於實踐,現在麵對秦致遠的轉變,她感覺人性真是複雜的東西。

“這有什麽不可思議的,每個人都有很強的可塑性,致遠這個人我了解,從農村走出來的人沒有吃不了的苦,很多事情不是幹不了,而是不願意去幹或者沒有給他足夠的空間,所以沒有開發出他新好男人的品質。”曉葦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若有所思地說。

蘇黎看看曉葦,知道這個話題觸動了她的心事,於是轉變話題說:“嗨,人都是有多麵性的,我看秦致遠也不例外,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給別的女人當牛做馬,咱們不說他了,說說張旭吧,我感覺那樣的男人才是可靠的,經曆過失去,所以知道珍惜。”

“我已經給張旭打過電話,告訴他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未來,讓他重新到你那裏選擇,他沒找你嗎?”曉葦轉過頭看著蘇黎問。

“什麽?你拒絕了他?”蘇黎有點不敢相信地問。

“是啊,鳴鳴這次受傷,就是因為反對我和他的事情,我考慮結婚,就是想給鳴鳴一個穩定的環境,既然鳴鳴這麽抗拒,那就沒有意義了。”曉葦慢條斯理地解釋。

聽了曉葦的話,蘇黎真為她著急,擋在她的麵前苦口婆心地說:“曉葦,你怎麽能憑著孩子的一句話就將自己的後半生的打算全盤否定了呢?你知道的,張旭對於你,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結婚對象,孩子可能現在不能接受,說不定以後就接受了呢?”

曉葦看到蘇黎著急的樣子解釋道:“蘇黎,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急,你說的問題我也考慮過,可是按照鳴鳴現在的情緒,他的觀點轉變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我也不敢輕易冒險向他提這件事情,而張旭現在急切地需要一個女主人,所以我還是別耽誤人家。

蘇黎聽著曉葦的分析,無奈地點點頭,曉葦的話有她的道理,但是從現實的角度考慮,她還是免不了為她感到可惜,她同情地看著曉葦說:“曉葦,那怎麽辦呢?孩子不能接受你再婚的事情,難道你就打算為了孩子孤獨一輩子?”

“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生的事是沒法預料的,就像秦致遠,現在才結婚半年就離婚了,我要是再婚,兩個人都帶著孩子,不同背景的人生活在一起,肯定有更多分歧,我想想就害怕。”曉葦說出那些再婚人士的恐慌,讓蘇黎大吃一驚:“什麽?秦致遠又離婚了?”

“是啊,我沒告訴你嗎?你看我最近都忙糊塗了。”曉葦拍拍腦袋說。

“哈哈,真是太好了,我當初就說不看好他們的婚姻,隻是沒想到這麽快。”蘇黎幸災樂禍地說。

“所以說現在的事情是沒有定數的,你那個觀點很對,今朝有酒今朝醉,誰知道明天會怎麽樣呢?”曉葦也感歎著。

“不過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啊,鳴鳴反對你再婚,總不會反對你們複婚吧?幹脆為了孩子,你們複婚算了。”蘇黎幾乎出於本能說出這些話。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輩子就吊在秦致遠這棵樹上了?”曉葦有點不滿地看著蘇黎。

“我不是那個意思,為了孩子嘛,你一個人扛也是扛,不如兩個人一起,經過了那些事,我看秦致遠也成熟了不少。”蘇黎急忙解釋。

“你說得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是一想到他曾經和別的女人一起生活過,我的心裏就有著說不出的滋味,所以我們就這樣吧,現在鳴鳴這個樣子,誰還有心思考慮別的啊。”曉葦看著遠方幽幽地說。

蘇黎於是不再說什麽,感情的事情是最說不清的,再說即使作為好朋友,她也不能代替她生活,她隻能祝福她,好在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她已經成熟了很多,相信她的明天會更好。

鳴鳴的腿漸漸康複了,雖然還沒有拆石膏,但是基本感覺不到疼了,這讓他活潑了很多,每天看到爸爸或媽媽下班來看他,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秦致遠每到這個時候就很高興,經過半個多月的朝夕相處,他們父子的關係融洽了很多。

這天早上,醫生穿著白大褂來查房,他仔細地檢查了鳴鳴的傷,說恢複得不錯,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這個消息讓鳴鳴和曉葦頓時高興起來,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每天聞著來蘇水味,他們早就煩了,隻是秦致遠看著兩個人雀躍的神情,心裏空落落的,鳴鳴住院的這段時間,雖然很忙、很累,但他每天都可以看到鳴鳴和曉葦,感覺生活特別充實,現在鳴鳴要出院了,也就是說這樣的生活要結束了,他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上午,曉葦去辦出院手續了,秦致遠忙著把東西打包,他一邊把鳴鳴的衣服裝進塑料袋裏,一邊叮囑鳴鳴:“鳴鳴,你回家後要聽媽媽的話,按時吃藥,堅持鍛煉,等你傷完全好了,爸爸就去給你買飛機模型。”

鳴鳴正在**收拾自己的玩具,馬上要回家了,他心裏充滿期待,現在聽到秦致遠的話,急忙停住手說:“爸爸,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家嗎?”

秦致遠楞了一下,說:“爸爸有事,不和你們一起回家,但爸爸會經常去看你的。”

鳴鳴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回家,我要和你一起回家,你不回家,誰給我講故事,誰幫我做康複訓練啊?”

秦致遠有點無奈地解釋:“鳴鳴聽話,爸爸真的有事,但是隻要有時間,爸爸就去看你,你有事也可以給爸爸打電話~~”

“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和爸爸在一起~~”鳴鳴不聽秦致遠的解釋,捂著耳朵大哭起來。

“鳴鳴,怎麽了?”曉葦辦完手續回來,老遠聽到鳴鳴的哭聲,急忙衝進病房問。

“媽媽,我要和爸爸在一起,讓爸爸給我講故事、做康複訓練。”鳴鳴見到媽媽就像見到了救星,含著眼淚大聲喊。

曉葦聽了鳴鳴的話,想著這段時間鳴鳴的轉變,想著她習慣了有他的日子,轉過身看著秦致遠,柔聲說:“鳴鳴現在需要你,你能搬過去住一段時間嗎?”

“我~~我沒問題。”秦致遠的心中像當初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一樣興奮,雖然他知道他隻是一個候補生。

歲月匆匆,青春易逝,轉眼又是一年。春節剛過,商場的服裝價格也開始隨著季節冰雪消融,又到打折的時候了,蘇黎和曉葦一起徜徉在購物中心,對著琳琅滿目的服裝沙裏淘金。

“喂,曉葦,我發現你最近的氣色越來越好了。”蘇黎一邊摩挲著一件羊絨外套,一邊對曉葦說。

“是嗎?我自己沒有感覺呢,倒是看著你的氣色好了很多,是不是又有什麽新的保養秘訣?”曉葦趕緊湊近蘇黎問,她整個就是一部美容養顏大全。

“我告訴你啊,對於三十多歲的女人來說,最好的養顏方法就是適度的**。”蘇黎壓低聲音在曉葦的耳邊說。

曉葦瞬間紅了臉龐,伸手拍一下身邊的閨蜜說:“去你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再說,你一個未婚大姑娘,說這話羞不羞啊?”

“這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有什麽可羞的?你和秦致遠已經同居一年多了,難道你們現在住在一個屋簷下,還是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蘇黎有點不敢相信地問,秦致遠搬回曉葦那裏住,她一直戲稱他們同居,認為複婚是早晚的事情,可眼看著一年多過去了,曉葦還是老樣子,也不說趕秦致遠出去,也不說複婚,不死不活的,讓她看著著急。

“我們又不是夫妻。”曉葦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去。

“天啊,我真服了你了,你到底是哪個朝代穿越來的貞潔烈女啊?都兩年沒有**了,身邊睡個七尺男兒,你會一點想法沒有?”蘇黎誇張地捶胸頓足。

“得了吧,還說我呢,趕緊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不趕緊找個歸宿,真想孤家寡人一輩子啊?”曉葦看著蘇黎捶胸頓足的樣子忍俊不禁,笑著對蘇黎說。

“曉葦,你別打岔,現在說你呢,依我看,趕緊和秦致遠複婚算了,現在鳴鳴離不開秦致遠,你離不開鳴鳴,你們三個人啊,注定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蘇黎言歸正傳。

蘇黎的話讓曉葦陷入沉思,自從鳴鳴出院,秦致遠回去住以後,她和秦致遠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是像一家人一樣生活,為的是給鳴鳴一個安全的環境。

曉葦發現,轉了一圈回來,秦致遠真的改變了很多,他習慣了做家務、習慣了照顧鳴鳴,也學會了關心她,下雨的時候去接她,天冷的時候提醒她加衣,當然,曉葦發現自己也改變了很多,知道心疼自己、珍惜自己,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在生活上不再那麽強勢,所以他們的關係變得很和諧,有時候晚上鳴鳴睡了,他們還一起喝茶聊天或者聽音樂、下圍棋。

很多次,秦致遠旁敲側擊地向曉葦表示想要複婚的想法,曉葦很矛盾,很多時候,她看著眼前的秦致遠,想著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和現在的轉變,說服自己為了鳴鳴,也為了自己心底的感覺,重新接受他,但是更多時候,顧眉還是會從她的記憶裏跳出來,讓她如鯁在喉。

今天,蘇黎又把這件事情提起來,曉葦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裝作無所謂地說:“我們才不複婚呢,秦致遠現在上班賺錢給孩子花,下班洗衣服做飯,輔導孩子功課,整個成了新好男人,我要是和他複婚,說不定會瞬間打回原形,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你就這樣拖著吧,我可告訴你,男人是最沒有耐心的,你和秦致遠沒有婚姻的約束,說不定哪天被別的女人趁虛而入,你才真正是得不償失呢,我知道你心裏那點事,不就是放不下秦致遠和別的女人生活過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就當他被送到婚姻學校培訓了一回,要是沒有顧眉,說不定你和秦致遠的婚姻還是那樣天天吵呢,哪裏有現在的新好男人?凡事要看兩麵,別揪住別人的小辮子不放。”蘇黎開始對曉葦進行洗腦教育。

“喂,蘇黎,是不是秦致遠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到這裏當說客來了?你今天怎麽滿嘴是他啊?我們趕緊看衣服吧,這次打折,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曉葦不想再和蘇黎探討這個問題,急忙岔開話題說。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就執迷不悟下去吧,反正我要結婚了,以後就沒時間陪你了。”蘇黎丟下一句話就去看別的衣服了。

“什麽?你要結婚了?和誰啊?”曉葦的嘴巴驚訝得可以塞下一隻蘋果,像尾巴一樣跟著蘇黎。

“你驚訝成這個樣子幹什麽?要是我說出和誰結婚,你這下巴會不會掉下來啊?”蘇黎看著曉葦擔憂地說。

“行了,別廢話了,到底和誰啊?與我有什麽關係?”曉葦的好奇心被徹底撩撥起來。

“張旭。”蘇黎說著,轉頭看曉葦,她的下巴真的要掉下來了。

“怎麽?怎麽?你們怎麽會走到一起呢?”曉葦驚訝得結巴起來。

“他是我們的會員,你不和人家好,人家當然要我們繼續服務了~~”蘇黎說著,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曉葦。

“所以你就順水推舟把自己送上門了?”曉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開始挪揄蘇黎。

“這件事情,我一直覺得不好意思麵對你,但是張旭真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他的孩子我也見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我喜歡他們,所以~~”蘇黎說起這話像一個純真的小女孩。

曉葦上前握住蘇黎的手,動情地說:“蘇黎,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我和張旭,隻是滾滾紅塵中擦肩而過的流星,你們才是天生的一對,而且看到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真是太高興了。”

意外的驚喜讓曉葦語無倫次,也讓蘇黎感動,她握著曉葦的手說:“曉葦,你能這樣想,我很感動,答應我和秦致遠複婚吧,要知道人生短暫、青春易逝,給別人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那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舉行一場浪漫的集體婚禮,多美啊。”

“得了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為了一場花裏胡哨的婚禮就結婚啦。”曉葦並不為蘇黎的陶醉感動,甩開她的手去看衣服。

“曉葦。”蘇黎失落地喊。

“我要和你一起結婚,也應該是秦致遠那個人知錯能改,值得我嫁。”曉葦突然回過頭看著蘇黎說。

蘇黎聽著,一愣,然後眼圈忍不住紅了,兩個女人挽起手,一起往商場的婚嫁專櫃走去。

幾個月後,秦致遠和曉葦一起參加了由蘇黎公司策劃舉辦的集體婚禮,這是一場再婚人士的盛會,曉葦在蘇黎的軟磨硬泡下,和很多再婚女士一樣穿上了婚紗,也算彌補了以前

那場婚禮沒有鮮花、沒有婚紗的遺憾。

婚禮上,鳴鳴和張旭的女兒做花童,鳴鳴的腿已經完全好了,他和小女孩笑著、鬧著,踮起腳尖使勁把手中的花瓣拋灑出去,像天使向人間拋灑幸福,而此時,穿著新郎禮服的秦致遠和穿著婚紗的曉葦看著這一幕,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他們十指相扣,像是要永遠抓住這失而複得的幸福。

其實,此時最感慨的是同樣穿著婚紗的蘇黎,她挽著張旭的手,遠遠地看著曉葦和秦致遠,這對她一路看著走過的男女,他們愛過恨過、相信過懷疑過、依附過排斥過,可是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一起,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力量吧。也正是因為他們,讓她認識到人活一輩子,找個人相互依附,也總比一個人形單影隻強,畢竟有愛就有希望。

婚禮過後,蘇黎重回單位上班,活脫脫從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強人變成了溫柔似水的小女人。一天,她翻閱會員資料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一份顧眉的征婚資料,她看著征婚資料上的照片,那依然年輕的臉龐已經有了抹不去的滄桑。

那一天,蘇黎久久地凝視著那份征婚資料,她突發奇想決定在全市開展一次公益婚姻課堂,她要告訴所有的已婚者,珍惜擁有就是尊重自己的人生;她要告訴所有的未婚者,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但是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因為嫁接的婚姻,有著難以抹去的過去,很難如願結出甜美的果實,而且人生是因果必報的,出來混,早晚都是要還的。

當然,這一切的想法,隻是蘇黎的一廂情願。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偏要飛蛾撲火、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你有什麽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