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最近比較煩,煩的原因很簡單,自從上次發生了鳴鳴挨打的事件以後,她和秦致遠剛剛建立起來的和諧很快被打破了,也隨著她在致遠媽的**下對廚房的事情越來越熟悉,秦致遠一開始對她的那種歉疚也消失了,好像她在廚房忙活是天經地義的,而且最讓她窩火的是她想要個孩子,而他卻一直推三阻四,好像她要孩子是一個小孩要不屬於自己的玩具,她本來想偷偷懷孕,但是很多時候秦致遠借口累,連親熱都不和她親熱,這孩子從何而來呢?
除此之外,公公婆婆也不斷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公公每次見到她大包小包地購物回家,那臉就拉得有二尺長,好像她是花他的錢買東西似的,秦致遠勸她以後買東西盡量不要太張揚,對於價格,老人問起也要打個對折或者隻說個零頭,顧眉很不樂意,她在自己的家裏、花自己的錢買了東西還不能拿回家,還不能盡情的試穿和炫耀,那購物的樂趣都要大打折扣,可是為了家庭的和平,為了給公公婆婆一個好印象,她隻能做賊一樣,買了新衣服也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過過癮。
顧眉對廚娘生活厭煩透頂,可婆婆卻不依不饒,每天買不同的菜回家,名義上讓她學習,實際上就是變著法讓她幹活,每當把手伸進冰冷的水裏,她渾身的肌肉都忍不住顫抖,好在後來她靈機一動,在廚房安裝了一套暖水寶,隻要插上電,一開就有熱水流出來,可這讓婆婆很不高興,說曉葦以前過年回家,水井裏打出來的水全是冰碴子也照樣洗衣服做飯,她安裝這個東西,貴不說還要整天費電,生活不算計可不行,顧眉心裏不以為然,表麵上卻隻能對婆婆的話表示讚同,然後告訴婆婆這買來的東西就不能退了,即使費電也比損失一筆錢好,婆婆才不再嘮叨。
所有的一切,顧眉隻有忍,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真正做起來不容易,她隻能使勁按捺著自己,真擔心哪天像火山一樣終於忍不住噴發出來,而她也知道,爆發出來的時候,就是他們婚姻解體的時候。
可是,是火山就有爆發的時候。
這天下午,顧眉的心情很不好,女人心煩,有時候是有理由的,有時候卻毫無理由可言,顧眉這次的心煩來勢洶洶,兩方麵原因都有,第一個原因是她每月準時報到的例假來了,這就說明她上個月厚著臉皮、想方設法地和秦致遠親熱,想偷偷懷孕的計劃落空了。
第二個原因是秦致遠這個月不知怎麽回事,脾氣大得嚇人,稍有不如意就大發雷霆,在單位也經常發火,就像一顆炸彈一樣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引爆,同事們沒事都離他遠遠的,而且有時下班他也不回家,問他就說有事,又不說什麽事,問多了就發火,顧眉隻好打住,但這無疑讓她多了很多心思。
還有讓顧眉心煩的是陳芸要結婚了,好朋友結婚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她到陳芸的新房裏參觀了一下,看到溫馨的新房和張謙對陳芸那種溢於言表的愛戀以及細致周到的關心,她就像中了魔法一樣對自己當初的決定充滿了後悔,她想,如果她和陳芸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找一個愛自己的、經曆清白的男孩結婚,自己也會擁有那樣簡單的幸福,可是她卻選擇了秦致遠。
顧眉很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盲目的愛戀,後悔自己費盡心思的行為,但是世界上是沒有賣後悔藥的,她選擇了這樣的婚姻,不管怎麽樣都會帶著一生的烙印和世俗的偏見,而她的婚姻將會走向何方,又是她無從把握的,這種後悔讓她寢食難安,恨不能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盡管情緒不佳,顧眉還要堅持上班,還要裝出幸福的樣子,她不能讓別人看笑話,所以今天下班以後,她本想和致遠一起回家,路上聊幾句調節一下心情,可還沒下班,秦致遠就匆匆走了,說要去見客戶,她在單位也不好說什麽,隻好一個人回家。
顧眉回到家,感覺筋疲力盡,真想換好衣服到**躺會兒,可是這個想法對她來說是很奢侈的,自從婆婆決定**她當一個合格的主婦之後,她下班回家就要到廚房報到,致遠媽每天換著花樣做晚飯,目的是讓她每天學一個菜,這樣等到他們回老家的時候,她就可以獨立掌廚了。
這不今天顧眉剛換好衣服,致遠媽就走進來說她今天買了一條草魚,要教她做酸菜魚,顧眉實在不想進廚房,就對致遠媽說今天很累,不想學了,等改天再說吧,致遠媽有點不高興地說:“這條草魚我是專門為你買的,你知道致遠最喜歡吃酸菜魚了,以前我說教曉葦酸菜魚,曉葦都高興得不得了,我今天不用你動手,就是站在旁邊看看就行。”
顧眉本來就不痛快,現在聽著婆婆的話,想著她這些日子的辛苦和退讓,連一句安慰和鼓勵的話聽不到不說,致遠媽居然還拿曉葦來和她對比,她終於忍不住心理失衡,口氣生硬地對致遠媽說:“媽,請你以後不要拿我和曉葦比,我是我,她是她,我們沒有可比性。”
致遠媽沒想到顧眉這麽大的火氣,作為兒媳婦,居然對老人這麽說話,這讓她很受不了,於是口氣嚴厲地說:“有什麽不能比的?你是女人,曉葦也是女人,你們作為我的兒媳婦,我當然會在心裏作比較,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曉葦那樣的女人,女人就應該多為家裏人的健康著想,好好下廚做飯。”
“媽,我說的意思很明白,我是我,曉葦是曉葦,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根本沒有可比性,再說,不管曉葦以前怎麽樣,那是以前,現在我是致遠的妻子,我有權利決定用什麽樣的方式生活,還有,時代不同了,以前洗衣服做飯的任務歸女人,是因為男人在外麵掙錢養家,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不一樣了,女人和男人一樣上班賺錢,一樣辛苦,所以一個家庭,單純由女人負責做家務是不公平的。”顧眉沒有畏懼致遠媽的嚴厲,滔滔不絕說著自己的觀點,她已經忍了很久,本來結婚後秦致遠在家務方麵已經讓她改造得不錯了,結果他爸媽一來,前功盡棄,而且讓顧眉看不慣的是這個家庭的觀念,好像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她必須把這種觀念扭轉過來。
致遠爸在客廳裏清楚地聽到了顧眉的理論,他知道致遠媽不善言談,分明不是顧眉的對手,他忍了又忍,本來不想再和兒媳婦起衝突,但是想想氣難平,還是忍不住走到門口對著顧眉說:“顧眉,你媽說得沒錯,你不用說那麽多大道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女人負責做家務一直是我們家的傳統,你既然嫁到秦家,就要按照我們家的規矩辦,起碼要尊重一下我們的意見。”
“爸,您不能這樣說,社會在進步,人的觀念也要更新,舊的東西,不好的東西就要改變,要不的話這社會豈不是停滯不前了?”顧眉沒想到公公也摻和進來,明顯的敵強我弱,但是她卻不肯示弱,如果這次示弱,以後這家人的吃飯問題就全靠她了,還不許秦致遠搭把手,她還不真成保姆了?
“什麽叫舊的東西,不好的東西?我告訴你,我們家這規矩是有道理的,你剛才也說了,以前女人做家務是因為男人養家,現在還不一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家吃的用的,還房款,不都是致遠掙的錢?你掙的那兩個錢,還不夠你買衣服和化妝品呢,還在這裏說什麽男女平等,能平等得了嗎?”致遠爸氣咻咻地說完,轉身回到沙發上。
顧眉無言以對,致遠媽見狀也忍不住說:“是啊,致遠平時那麽忙,工作那麽累,你作為妻子,還因為一點家務在這裏說個沒完,這一點真是沒法和曉葦比。”
顧眉一時氣結,她在自己的家裏,工作累了想不做飯都不行,而曉葦這個名字和她在老人心中的分量,就像緊箍咒一樣勒在她的頭上,讓她無處躲無處逃,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這頓飯,顧眉自然沒去做,也沒去吃,借故不舒服躺在**,她知道這難免讓老人對她不滿,可是她顧不上那麽多了,她想等著秦致遠回來好好和他談一談,她可以尊重他的父母,但不能沒有自己的立場和原則。
秦致遠最近也很煩,那天從曉葦那裏回來以後,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隻能好好地和顧眉過日子,不讓所有關心他的人失望,而且從離婚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曉葦早晚會有屬於自己的愛人,可是有些事情,想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又是一回事。
當他親眼看到曉葦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心情並不聽他使喚,他莫名其妙地煩躁,在閑下來的時候總會無意間想起以前的事情,腦子裏像電影慢鏡頭一樣回放著他和曉葦的點點滴滴,所以他時常走神,晚上還失眠,這讓他整個人渾渾噩噩。
除此以外,工作中的事情也不順心,隨著他在公司的能力展現,公司的員工對他越來越信服,他本來應該揚眉吐氣才對,可是他並不開心,因為隨著自己能力的發揮,壓在他手頭的工作越來越多,在私企,老板是不會讓公司的員工太清閑的,而且隨著合作的深入和他的嶄露頭角,他感覺林桐漸漸開始防範他,一些重要的客戶他本來溝通不錯,可林桐借故讓他專心搞技術,不讓他和客戶方麵接觸太多,這讓他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
還有鳴鳴,他本來以為父子之間的感情是血濃於水、堅如磐石的,可是通過離婚後的幾次事情,他感覺自己和鳴鳴的感情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就因為上次的一巴掌,鳴鳴再次對他疏遠,不但在家裏對他不理不睬,曉葦來接他,他就一去不回,寧願讓曉葦送他去幼兒園合班,這讓見不到孫子的父母對他好一頓埋怨,也讓他很惶恐,他感覺鳴鳴正一點一點從他生命中剝離,他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挽回鳴鳴的心,怎麽做才能維持好鳴鳴和顧眉的關係。
所有的這一切,秦致遠無人傾訴也無從傾訴,他隻能悶在心裏,像負重的遠行者一樣背著沉重包袱前行,他也不能停下來歇一歇,因為生活中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工作是一點也容不得怠慢的,不管情緒怎麽樣,一大家子人還等著他的薪資生活呢,他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飯碗過不去。
秦致遠沒想到外麵的事情已經夠他煩的了,生活中的事情也不讓他省心,這不他今天忙了一天,本想回到家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剛進門,母親就對他說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他心裏一陣煩亂,為父母也為顧眉。
秦致遠知道父母是好心,為了他以後的生活著想,希望顧眉能多承擔一點家務,但有些東西,不是人為的力量可以改變的,這些話他以前不方便和父母說,現在看著老人灰白的頭發更不忍心說,於是他在心裏就有點責怪顧眉,父母的問題,他私下已經和她強調過很多次了,父母一輩子不容易,希望能看在他的麵子上多包容他們,可她居然為了一點家務和老人頂嘴,這讓他忍不住想起以前曉葦和老人的關係,心裏的火氣更大了。
秦致遠回到房間,顧眉正等他等得不耐煩,看到他進來就沒好氣地說:“這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啊?”
秦致遠不理她,悶頭換衣服,他知道他一開口就沒好話,於是深呼吸調節自己的情緒,等衣服換好了才忍住火氣對顧眉說:“顧眉,你怎麽回事?我早就和你說過我父母身體不好,你多體諒他們,他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訴我,我回頭和他們說,你怎麽不聽呢?”
顧眉一聽秦致遠的話就知道老兩口和秦致遠說她的壞話了,真是惡人先告狀,他們老兩口倚老賣老欺負她一個人,現在還來裝無辜,真是太可恨,她猛地從**坐起來對著秦致遠說:“秦致遠我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已經很給你父母麵子了,讓我做飯就做飯,讓我洗碗就洗碗,我從小到大都沒幹過這麽多活,你看看我的手都變成什麽樣子了?可是你媽還看我這不順眼那不順眼,我不是你們家買來的童養媳,靠著你們家賞口飯吃,你去告訴她,我和你一樣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我想做家務就做家務,不想做家務,誰也管不著,另外,你告訴他們,這套房子他們一分錢沒出,不要老是嫌這裏不好,那裏不好,處處看著不順眼,不順眼他們可以走啊,沒有人攔著他們。”
秦致遠感覺自己的火氣突突地往頭上竄,但是此時,他不想吵架了,他沒有精力,也不想讓老人難過,於是壓低聲音說:“顧眉,你說夠了沒有?首先,我早就說過,對於家務,你現在多做一點,給我父母留個好印象,等他們走了,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但是對於房子,他們是我的父母,把我養這麽大,供我上學,不但有發表看法的權利,還有無限期住的權利,你既然選擇了我,就是選擇了這樣一個家庭,你多體諒一點好嗎?”
顧眉今晚本來是下定決心要和秦致遠好好理論一番的,可是此時聽著秦致遠的話,看著他疲憊的麵容,她的心忍不住柔軟起來,是啊,這個男人是她選的,選擇了他也就注定選擇了這樣的家庭,她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秦致遠實在累極了,躺在**就沉沉睡去,顧眉卻大睜著眼睛睡不著,她透過窗簾看著外麵的月亮,暗暗地想:這是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嗎?沒有原則、沒有自我,甚至沒有自己的空間,可是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還有退路嗎?
窗外的北風呼嘯,沒有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顧眉開始改變戰略方針,她想明白了,林曉葦的形象在兩位老人的心裏根深蒂固,拚賢惠,她就是累死也沒法趕超她,而她又不能忽略兩位老人對婚姻的重要作用,所以隻能另辟捷徑。
但是怎麽能讓兩位對她有成見的老人擯棄成見呢?這讓顧眉很傷腦筋,她一直暗暗觀察,甚至旁敲側擊,希望知道老人喜歡什麽、厭惡什麽,然後投其所好,可看來看去,老人隻對他們的寶貝孫子鳴鳴無微不至、有求必應,這讓顧眉有點喪氣,作為兒媳婦,她對老人好是應該的,但是對於鳴鳴,她實在做不到由衷的喜愛,所以放棄了這個曲線救國的最好目標。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顧眉後來看到老人身上的棉衣雖然洗得還算幹淨,但式樣過時,袖口等一些易髒的地方都洗得發白了,就決定給老人買東西,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人拿了她的東西,即使不會幫著她說話,起碼也不會投反對票了吧?
顧眉有了這個理由,每天下班後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因為快到元旦了,公司業務比較忙,秦致遠作為技術帶頭人經常加班,她就去逛商場,這樣既逃脫了家務又省得在家看著老人孩子把她的家弄得麵目全非心煩,一舉兩得,可是,在年底熙熙攘攘的商場裏,顧眉看著經常有情侶或者一家三口簇擁著逛街,心中就忍不住泛起一陣波瀾,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委屈自己維持著這段婚姻,她隻知道,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這段婚姻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除了買東西爭取老人的讚成票以外,顧眉對自己還有一個規劃,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婚姻中看不見的東西她抓不住,就隻能抓住看得見的東西了,這個東西就是錢,因為她的不斷努力,秦致遠對她也有了一定的回報,把他的信用卡給了她一張副卡,這樣她平常買東西就刷這個卡,自己的工資就可以省下做私房錢了,她還用信用卡裏的錢給自己辦了幾份保險,這當然是經過秦致遠允許的。
顧眉還計劃再買一套房子,這買房子的計劃從她想要孩子的時候就有了,現在的房子是一室一廳,以後孩子大了,不管老人來不來住都不夠,而且濟南的房價現在一路攀升,現在的房價已經比他們買房的時候高出很多,所以買房子不管自住還是投資都很不錯。
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顧眉知道秦致遠年終會有一筆分紅,秦致遠不肯把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給她,這筆分紅她就沒有辦法控製,說不定被他全部拿去給前妻花了也不一定,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看好房子,等分紅一下來就作為首付款交給房產公司,這樣就成了夫妻共同財產,想轉移都轉移不走,至於秦致遠同意不同意買房子,顧眉相信自己一定有辦法把他搞定。
現在下班以後,顧眉除了看房子就是買東西,忙得不亦樂乎,可致遠媽和致遠爸隨著顧眉源源不斷往家裏搬東西,對顧眉的意見越來越大,他們本來以為,如果顧眉能夠按照他們想的那樣去做,就讓致遠和她一起生活下去,畢竟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雖然那樣鳴鳴會受點委屈,但孩子畢竟會長大的,血緣關係是永遠斬不斷的。
可是事情偏偏不按照他們的想法發展,這個顧眉,不但廚藝沒學好,還和他們吵架,現在更厲害了,整個成了一個敗家女,成天往家裏買東西,雖然有些東西是買給他們的,但是他們並不高興,顧眉這樣買下去,家裏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挖空了,沒有計劃,沒有盤算,哪裏是過日子的樣子?
致遠爸和致遠媽覺得他們不能再坐視不管了,經過一係列的考察,他們確定顧眉是不適合秦致遠,而且時間不等人,如果等到曉葦找到合適的人結婚了,他們哭都找不到地方。
主意一定,老兩口決定找兒子談談,他們要看看兒子的想法和以後的打算,因為這次的談話具有很重要的意義而且要絕對保密,所以致遠爸和致遠媽要找一個時間寬鬆、顧眉不在場的時候,可致遠最近偏偏格外忙,每天不是忙到深更半夜才回來就是和顧眉一起回來,當然沒法談,兩位老人隻好暗暗等待契機。
這天中午,秦致遠臨時回家拿點東西,真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老兩口喜出望外,拉住他就不放手,致遠雖然著急,但看著父母緊張的樣子,還是坐下來聽他們的談話。
見秦致遠終於肯坐下來聽他們的話,致遠媽就到門口探頭往外看看,然後把門從裏麵鎖上,致遠爸則坐在沙發上點上煙,深深吸一口,這種局麵讓秦致遠有點不安地看著父母說:“爸,媽,到底有什麽事啊,搞得這麽神秘?”
致遠爸看著秦致遠局促的樣子,吐出一串眼圈沉重地說:“致遠,你和顧眉過日子,有些事我們本來不該說,可是你是我兒子,你要是過不好,將來我和你媽死了也閉不上眼,所以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決定和你好好談談。”
秦致遠低下頭,心裏有點難過,自從父母來了以後,的確沒有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但是他還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於是說:“爸,我時間緊,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顧眉還年輕,有些事情可能做得不好,你們說了,我回頭和她說說。”
致遠爸見致遠這麽說,也隻好長話短說:“致遠,我知道你折騰個家不容易,所以來了這麽長時間,我和你媽什麽也沒說,我也是希望你們能過好,可是老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顧眉不隻是年輕的問題,她很多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咱們三天兩天不可能給她改過來,改不過來也行,她是城裏的孩子,她嬌氣、懶,我們可以不計較,但是致遠,一個家過日子,要精打細算,你看那顧眉哪裏像是過日子的樣,整天變著法兒往家買東西,她和曉葦相比,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再說還有鳴鳴,你不隻是一個丈夫,還是一個父親,以後鳴鳴大了,用得著你的地方會越來越多,我和你媽都覺得你們在一起不合適,還是分開吧。”
秦致遠聽著父母說起曉葦,心裏一陣難過,他們哪裏知道曉葦已經開始新的感情,但是此時他不想和父母說太多,和顧眉的婚姻,固然不盡如人意,可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像父親說的,折騰個家不容易,他還想努力一把,隻要顧眉能夠同意他把分紅的錢給曉葦換房子,他就和她好好過下去,至於曉葦,永遠是他的孩子的母親,他希望她過得幸福。
秦致遠想到這裏對父親說:“爸,我知道你和媽的意思了,但是鞋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我和顧眉的婚姻是我選擇的,哪能說散就散,這些事情我會好好和顧眉談談的,畢竟她是城市裏長大的孩子,生活習慣不一樣,你們也要多包容。”
致遠媽和致遠爸聽到秦致遠的話,互相看了看,不知說什麽才好,秦致遠見狀,急忙逃也似的離開家,車在路上疾馳,他的心情也不平靜,父親的話再次翻開他的傷口,他在心裏念著:曉葦,曉葦,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就在顧眉打算用那筆分紅買房的時候,秦致遠也在打那筆分紅的主意,上次他和曉葦說過的房子,曉葦去看了很滿意,接下來他們就到房屋中介公司登記出售他們現在的房子,也很順利接洽了買主,這樣一來,萬事俱備,隻等他的年終分紅到手補上差價,他們換房的事情就成功了,雖然曉葦找男朋友的事情讓他心裏很難受,但換房子是他答應曉葦的,也是他對鳴鳴必須的責任,他無論如何也要辦到。
可是買房的事情雖然萬事俱備,東風對秦致遠來說卻有點麻煩,那筆分紅,雖然是他的個人收入,但他和顧眉結了婚,就是夫妻共同財產,以他對顧眉的了解,她是不會同意他將這筆分紅拿出來給曉葦換房的,這讓秦致遠很頭痛,時刻想著該怎麽樣說服顧眉,為此,他還買來一本《孫子兵法》,沒事就翻翻,希望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可是這把到手的真金白銀拿去送人,比從猴子嘴裏往外掏棗還難,哪裏能有什麽萬全之策,他隻能見機行事、見風使舵。
時間很快到了元旦跟前,公司財務已經開始結算年終分紅和獎金,秦致遠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天下班,他和顧眉一起開車回家,路過十字路口,他一打方向盤偏離了他們每天行走的道路,顧眉本來正在左顧右盼路邊商場打折的廣告,突然看到變道急忙提醒他說:“致遠,不是要回家嗎?你怎麽走到這條路上來了?”
秦致遠開著車,對著顧眉高深莫測地一笑:“不回家了,我已經和我爸媽說好不回去吃飯了,我要帶你去一個吃大餐的好地方。”
“吃大餐?太陽不會打西邊出來了吧?”顧眉有點不敢相信,自從公公婆婆來了之後,秦致遠一般是雷打不動地回去吃飯的,好像家裏的飯放了蜜糖似的,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在外麵吃飯了。
吃飯,很多時候是吃氛圍和心情,顧眉以前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和朋友坐在音樂低回的餐廳,說著閑話,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她本來以為和秦致遠結了婚,他怎麽也應該算是個中產階級,這樣的生活應該不算奢望,可是結婚以後,先是她和秦致遠不斷吵架,兩個人有時候連話都不說,哪裏有心情出去吃飯,後來,公公婆婆來了,每天掐著飯點讓她回家做飯,秦致遠更是對他父母的話惟命是從,出去吃飯就徹底成了奢望,所以她猛地聽到秦致遠要帶她去吃大餐,真是有點不敢相信。
“太陽沒有打西邊出來,我就是覺得自從我父母來了以後,你一直很辛苦也很努力,表現不錯,所以特地犒勞犒勞你。”秦致遠一邊開車一邊看著顧眉說,他知道顧眉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今天隻有把她哄開心了,才有希望讓她答應幫曉葦換房子的事情。
顧眉聽著這話感覺特別舒暢,覺得自己前一陣子的辛苦沒有白費,她甚至一時之間有點後悔上次和致遠父母拌嘴,無論如何,那是秦致遠的父母,她對他們的尊重他會看在眼裏的,顧眉當下在心裏決定,以後要對他父母好一點,畢竟她還年輕,多幹點活不是什麽壞事,但是當著秦致遠的麵,她還是半威脅半撒嬌地說:“行了吧,人家還不是為了你,其實隻要你真心對我好,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可你老是愛擺著一張臭臉,讓人感覺像欠你幾百塊錢似的,別人再高的熱情也會被你給澆滅了。”
“好,從今往後隻要你對我父母、孩子好,我就天天笑給你看,這樣笑,好不好看?”秦致遠說著做了一個鬼臉,他很多年沒有這樣的舉動了,做完之後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哎呀,皮笑肉不笑的,醜死了,你還是好好開你的車吧。”顧眉裝作不滿地對秦致遠說著,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她最向往的就是這樣和秦致遠輕鬆地生活,她想要的也不多,隻要他像普通的丈夫一樣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和林曉葦保持距離,她就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和秦致遠就像磨壞的齒輪一樣,很難重合,她在心裏祈禱今天的和諧不會是曇花一現。
“好,好,我好好開車,你好好想想你今天想吃點什麽吧,我們今天去的那個飲食一條街,好吃的東西可太多了,如果不事先想好,準保你吃了這個還想吃那個,到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了。”秦致遠把精力重新放在開車上,對著顧眉一本正經地說。
“啊,我們去飲食一條街啊,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吃什麽。”顧眉說著,開始一個一個掰自己的手指頭,飲食一條街坐落在濟南西南部,和他們上班的地方整個南轅北轍,所以他們很少去,可是那個地方絕對是飲食天堂,中餐、西餐等不同的飲食方式,川菜、魯菜、粵菜等不同的菜係,反正天上飛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而且口味絕對地道,顧眉每次去都會意猶未盡,所以這次聽到去那裏,馬上就統計了不下十種想吃的東西,她有點抱怨地說:“致遠,你怎麽早不說今天去那裏吃飯啊,我想吃的東西太多了,你要是早說要去那裏,我就中午不吃飯了,留著肚子去大吃一頓。”
“看你這點出息,我要是早和你說了,你恨不能三天不吃飯呢,到時去大吃一頓,不把胃撐壞了你能罷休?為了不半夜送你去醫院,我還是做個堅定的保密者吧。”秦致遠一邊開車一邊說。
“去你的,我有你說得那麽寒磣嗎?”顧眉嗔笑著,在秦致遠的身上打了一拳,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頓大餐吃得太舒服了,秦致遠第一次像個寬厚的大哥一樣照顧顧眉,寵愛地點她愛吃的菜,還把挑出魚刺的魚肉夾到她碗裏,讓顧眉一時感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這天他們吃到很晚,回到家的時候秦致遠父母已經睡了,他們洗漱之後上床,顧眉像乖巧的小貓一樣鑽進秦致遠的臂彎裏,秦致遠自然心神領會,他們很快融合在一起,這一次秦致遠特別賣力,迭起的**讓顧眉想喊卻不敢喊,隻能把指甲深深掐進秦致遠後背的肌肉裏,把皮膚都掐破了。
完事之後,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兩個人各懷心事,顧眉是沉浸在幸福的漩渦不願自拔,她暗暗憧憬她和秦致遠一直這樣過下去,等再買一套房子之後,他們就生一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像所有平實的夫妻一樣慢慢變老,而秦致遠在想的是怎麽開口讓顧眉同意拿出分紅幫曉葦換房子的事情,他甚至在心裏想,如果顧眉能夠豁達地同意這件事情,他一定包容她所有的缺點,一心一意和她好好過下去。
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直到顧眉把秦致遠的胳膊壓麻了,秦致遠才下定決心和顧眉攤牌,可沒等他開口,顧眉倒是先開口了:“致遠,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一直醞釀的氣氛有點被破壞了,秦致遠有點措手不及,但他還是佯裝鎮定地說:“好啊,什麽事?你說吧,我也正好有事和你商量呢。”
“那麽巧啊,你也有事和我商量?什麽事?你先說吧。”顧眉也有點意外。
“女士優先,還是你先說吧。”秦致遠推辭著,想著如果顧眉說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一定先滿足她,因為隻有先滿足對方的要求才能讓對方滿足自己的要求。
顧眉聽了秦致遠的話,開始一臉幸福地向他描述自己的願望:“致遠,你的年終分紅不是快下來了嗎?我看好了一套房子,就離咱們小區不遠,是期房,所以價格不是很高,肯定有升值空間,我想買下來,這樣以後有了孩子可以讓老人給看,我們白天送過去,晚上接回來,即使沒有孩子,回頭賣掉,也是很好的投資渠道,你看怎麽樣?”
真是冤家路窄,秦致遠沒想到顧眉早就盤算好了那筆年終分紅安排,這讓他感覺很棘手,但是無論如何,他也要爭取過來,畢竟房子可以晚一年買,鳴鳴上學的事情刻不容緩,他想到這裏用手摟摟顧眉的肩膀說:“顧眉,我想買房子的事情可以緩一緩,現在房價已經很高了,開放商的空房率那麽高,肯定會有一波降價,你沒看到現在很多人都在持幣觀望嗎?咱們這個時候買房子才傻了呢,再說你現在孩子還沒懷上,急什麽?等懷上了再買也不遲。”
顧眉本來對買房就是一個初步設想,現在聽到秦致遠這麽說,也就動搖了,但還是說:“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買房是早晚的事情,你爸爸媽媽明年如果還來,無論如何也要把房子買上,這樣住在一起,我都煩死了,所以這筆錢即使不買房也不能動,想要懷孕還不容易,今天晚上說不定就懷上了呢,再說等以後買了房,咱們就不用這樣偷偷摸摸地了,想什麽時候親熱就什麽時候親熱。”
顧眉說著吃吃地笑,秦致遠的心裏卻一陣發涼,他不能再讓顧眉憧憬下去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於是口氣有點生硬地說:“顧眉~~”
顧眉聽到秦致遠的聲音有點不對勁,抬起頭看著他嚴肅的臉龐,恍然大悟地說:“哦,我真糊塗,居然光顧著自己說,忽略你了,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和我商量嗎?快點說來聽聽。”
事已至此,秦致遠知道必須和顧眉攤牌了,可盡管他措辭嚴謹、態度謙和地說起拿分紅幫曉葦換房子的事,還是沒等他說完,顧眉就從**蹦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秦致遠,你真是個偽君子,我剛才還在納悶呢,你今天怎麽對我這麽好,原來你是早有預謀,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居然為了給她換房子用盡心機,你到底是誰的丈夫?”
顧眉感覺自己氣急攻心,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秦致遠今天對她的態度讓她燃起了希望,可沒想到這希望的背後是無盡的失望,她感覺自己一下從幸福的雲端跌落到痛苦的地獄,也對林曉葦更加痛恨,都是她,無時無刻不在分享著秦致遠的愛和關心,現在居然又來掠奪她的財產,她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得逞。
秦致遠看著顧眉勃然大怒的樣子急忙解釋:“顧眉,你聽我說,我想給他們換房子完全是為了鳴鳴,你也知道,現在很多家庭給孩子選擇學校,就是為了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我雖然和曉葦離婚了,但是對鳴鳴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就同意了吧,我向你保證,這筆錢,我以後會更加努力工作賺回來。”
一說到孩子,顧眉的委屈更加洶湧,她咄咄逼人地看著秦致遠說:“秦致遠,你說得好聽,為了孩子,鳴鳴是你的孩子,你為孩子打算沒有錯,但是你為我打算過嗎?我和你說過多少次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可你不是說時機不合適就是條件不成熟,推三阻四,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生孩子,是不是林曉葦和你說了什麽,我真不明白她哪來的那麽大魅力,都離婚了還能讓你為她鞠躬盡瘁,想用我的錢給她換房子,門都沒有。”
秦致遠一聽顧眉的話很生氣,他已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她居然還強詞奪理,他也不能允許她這樣誣蔑曉葦,於是他也從**坐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皺著眉頭說:“顧眉,你說話注意點,我已經和你說明白了,這次是為了鳴鳴換房子,和曉葦無關,而且我也告訴你,這筆分紅是我賺來的,我有權利決定它的用途。”
“對,錢是你賺來的,我不能否認,可是法律也規定夫妻中任何一方的收入都作為共同財產,所以我有權決定這筆分紅的用途,這是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你管不著。”顧眉寸步不讓。
秦致遠一下子就像被堵在死胡同裏,左右為難,沒有出路,於是他想也沒想就大聲說:“好,如果這樣,我們離婚好了。”
秦致遠的話就像一記悶棍打在顧眉的頭上,她沒想到她做出過那麽多努力,為他改變了那麽多,卻一點也不能改變他隨時準備離婚的決心,他對她就像對待一塊抹布一樣,隨時都可以拋棄,委屈、傷心、不甘,讓顧眉睜大眼睛看著秦致遠,秦致遠也對她怒目而視,兩個人對視了好久,顧眉才忍住悲傷惡狠狠地說:“秦致遠,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離婚了,但是我顧眉嫁給你半年,一心一意為了這家,我離了婚就變成二婚女人了,你要給我補償,房子歸我,車子歸我,這個家一點一滴都是我置辦回來的,所有的一切都要歸我。”
秦致遠沒想到顧眉會提出這樣苛刻的要求,他一時有點躊躇,如果那樣,他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真的是辛辛苦苦十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此時顧眉也緊張地看著秦致遠,這是她最後的一招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她當初選擇了秦致遠,就是想和他好好過一輩子,可是太多的事情讓她無法接受,她隻能用這樣的方法讓他向現實低頭,淨身出戶,一切從頭開始,這對一個男人來說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可是此時的秦致遠看著顧眉柳眉倒豎、咬牙切齒的樣子,想著以後幾十年都會在這種夾縫中左右為難,咬咬牙說:“好,顧眉,你夠狠,能讓我傾家**產,但是用這套房子和車子來買我後半生的自由,劃算,我們成交了。咱們什麽時候去辦離婚手續?”
又是一記重擊打在顧眉的心上,她看著秦致遠堅定而冷漠的眼神,終於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愛她,而她曾經為他付出的心思、付出的改變,就像落花落在無情的流水之上,一點水花都濺不起,她為自己感到悲哀,她慢慢閉上眼睛,強忍住想要湧出的淚水,聲音像抽幹了水分一樣無力地說:“你說什麽時間就什麽時間。”
秦致遠聽到這話,渾身一陣輕鬆的同時也一陣悲哀,這就是他的婚姻,金錢足以衡量愛情,他當初真是瞎了眼啊,居然會看上顧眉這樣愛慕虛榮、心狠手辣的女人,能離開她,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可是放眼未來,他不敢想,現在曉葦已經有了新的感情,他該何去何從呢?
盡管感慨萬千,秦致遠暫時顧不上想太多,他找出背包,打開衣櫥,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腦地塞進包裏,頭也不回地說:“我明天出去找房子,等找到房子咱們就去辦手續,你放心,這套房子裏,除了我的衣服,我什麽也不會帶走。”
顧眉呆呆地看著秦致遠沒有表情的後背,她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沒法挽回也無力挽回,她和秦致遠之間有著根本沒法消除的障礙,即使她今天做出了讓步,以後肯定還有無法讓步的問題,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吧,一行清淚從她的麵頰上流下來,無聲墜落,就像他們短暫的婚姻,帶著說不出的痛苦,慢慢沉入歲月的長河裏。
此時,在秦致遠的門外,被吵醒的致遠爸和致遠媽緊張地聽著兩個人吵架的結果,麵麵相窺,不知是悲是喜。
大多數夫妻離婚,因為有孩子或者財產的牽扯,都會反複地爭論、談判,要拖個一年半年,秦致遠和顧眉因為沒有孩子,財產上也沒有分歧,所以很順利。
秦致遠在他們公司附近租了一室一廳,房子很小,好在裏麵家具齊全,收拾收拾就可以住,致遠爸和致遠媽覺得有點貴,又對秦致遠和顧眉離婚的條件有點不服,他們離婚,顧眉雖然有損失,但秦致遠的損失豈不更大?可是他們看看兒子陰沉的臉色,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彼此安慰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隻要秦致遠能和曉葦和好,鳴鳴就有家了,即使財產上有些損失,就當兒子在婚姻問題上交學費了,所以搬家後,老兩口看著兒子在租來的房子裏一遍一遍地拖地,心裏有點不以為然,說不定過幾天他們就可以搬回去和曉葦一塊住了,這地還拖那麽幹淨幹什麽?
秦致遠知道父母對他和曉葦的期望,但是他不想和父母解釋,因為不想讓他們擔心,現在他真的是一無所有了,房子和車子將要過戶到顧眉名下,他除了平時穿的衣服,就是工資卡裏的幾千塊錢,即使曉葦沒有男朋友,他又有什麽顏麵回到曉葦身邊?
現在,秦致遠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初大學畢業時剛踏入社會時的樣子,彷徨、迷茫、一無所有,但那個他有曉葦的陪伴,有對未來的期望,可是現在,他真正地一無所有,或許這就是生活給予他最深刻的教訓。
房子斷斷續續收拾了好幾天,致遠媽甚至給他做了一些可以儲存的鹹菜,然後和致遠爸收拾行李,讓秦致遠送他們到車站,他們說快到年底了,他們想趕回老家過年,以前在這裏過年,因為這裏有兒子、有孫子,他們貪戀那暖暖的天倫之樂,而如今,兒子雖然和顧眉離婚,但和曉葦的事情還沒有眉目,他們知道曉葦即使原諒致遠,也需要時間,他們在這裏反倒礙事,於是決定回家等消息。
在送父母走的路上,致遠爸和致遠媽反複叮囑秦致遠,等事情辦利索了就去找曉葦,這一次絕對不能意氣用事,哪怕曉葦罵他打他,也一定要讓曉葦看在孩子的麵上原諒他,父母臨走還說讓他告訴曉葦,他們在老家等著他們一家三口回去過年。
秦致遠一聲不吭地聽著父母的嘮叨,想著曉葦那天晚上向他介紹的男人,可以看出來那個男人混得不錯,對曉葦也不錯,他現在一無所有,怎麽能向她開口求她原諒?秦致遠看著父母臉上密密匝匝的皺紋,想著如果曉葦打他罵他就可以原諒他,他倒真希望她好好打他一頓,可這一切幾乎是不可能的。
和顧眉約好辦離婚手續是在一個清冷的冬日,天上蒼白的雲朵漫無目的地飄著,凜冽的風沒有半點溫情,冷得讓人絕望,秦致遠按照約好的時間在婚姻登記處等顧眉,她是一如既往的遲到,這讓站在寒風中的秦致遠很紮眼。
因為天冷,來登記結婚和離婚的人很少,秦致遠看著那鑲嵌國徽的神聖大門,三十多歲的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年的時間他到這裏三次,離婚、結婚、再離婚,這是多麽荒唐的一出人生鬧劇,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很失敗,可是再失敗的人生也要走下去,他還有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兒子。
寒風中幾十分鍾仿佛一個世紀,就在秦致遠感覺凍得受不了的時候,顧眉終於開著他心愛的座駕來了,自從他們確定了離婚之後,顧眉就從公司休假了,所以他有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
“致遠,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顧眉停好車,打開車門見到秦致遠並沒有想象中的囂張跋扈,這讓秦致遠有點意外,但對於她假惺惺的道歉,他還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知道就好,不過我告訴你,你以後最好改改這個毛病,你要知道,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不守時的女人。”
顧眉對秦致遠的態度沒有介意,她看著他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樣子有點心疼,她知道,對於一個開慣汽車的男人來說,失去車,就像失去雙腳那麽難受,她真不明白秦致遠為什麽對她那麽決絕,於是有點不解地看著他說:“致遠,我打聽過了,林曉葦已經有男朋友了,她是不會和你複婚的,你不覺得,你和我離婚沒有半點意義嗎?”
秦致遠不置可否地看著顧眉說:“顧眉,你真的不明白嗎?我們的婚姻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我們的人生觀有著本質的區別,你從來都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隻知道什麽是我想要的,而不知道有付出才有回報,所以我們沒法生活在一起。”
“秦致遠,你說這話真是沒良心,我為了你,改頭換麵、洗衣做飯,為了你,討好你的父母、你的兒子,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改變那麽多,而對於我們的爭論,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生活,可是你呢,你又何嚐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出發,要求我這樣,要求我那樣,你又為我付出過什麽?”顧眉聽到秦致遠這話很不服氣,大聲對著他說。
秦致遠知道顧眉的小性子又來了,但他看到幾天的時間,她消瘦了很多,站在寒風中更顯得楚楚動人,他知道,顧眉從根本上不是壞人,所以還是慢條斯理地對著她說:“顧眉,我承認這樁婚姻裏,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遇到合適的人,有一個相對單純的家庭環境,可能你會生活得很好,可是我不能給你那樣的環境,不管什麽時候,我是父母的兒子,是我兒子的父親,我永遠都不可能按照你的意思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我們長痛不如短痛。”
“致遠,如果這次我同意你把分紅給他們換房子呢?”顧眉不甘心地說。
秦致遠心中一動,可是他很快動搖了,父母說得沒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一次,他想要為曉葦鳴鳴做點事情,都要經過這樣傷筋動骨的折磨,這一次過去了,還有下次呢?別忘了鳴鳴才上小學,還有中學、大學,還有父母的養老問題,他和顧眉,中間隔了太寬的鴻溝,這鴻溝讓他們沒法逾越,所以他有點難過的說:“顧眉,算了吧,你知道,我們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顧眉看著秦致遠的樣子,這個男人讓她又愛又恨,看來就算她委曲求全也無法挽回他的心了,這讓她很是不甘也有點痛恨,於是冷笑一下說:“好啊,秦致遠,你就一意孤行吧,一個男人,什麽都沒有,還離過兩次婚,我看什麽樣的女人還能看上你,咱們走著瞧吧。”
秦致遠在心裏苦笑,這就是顧眉,任性到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如果她可憐楚楚,倒讓他增加了心裏負擔,所以她這個樣子倒有這樣的好處,他笑笑,沒有回應,腳步堅定地往婚姻登記處走去,顧眉見狀,也跺跺腳跟上。
婚姻登記處,結婚登記和離婚登記的門對著,來辦理結婚登記的人無不帶著大包的喜糖、歡天喜地,來辦理離婚的人差不多都是無精打采、垂頭喪氣,連辦理離婚的工作態度也不一樣,似乎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
這不秦致遠和顧眉一走進離婚登記處,就看到一位四十開外的工作人員一臉地陰沉坐在那裏,見到他們就說:“是來離婚的吧?資料帶齊了嗎?”
秦致遠點點頭,把結婚證、身份證等一些資料遞上,離婚大姐低頭翻看了一陣,又抬起頭掃了一下麵前的兩個人才嚴肅地說:“結婚幾個月就要離婚,你們把婚姻當小孩過家家了吧?說說為什麽離婚吧?”
顧眉站在一旁,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秦致遠,眼神示意讓他說,秦致遠見狀,隻好硬著頭皮說:“我們感情破裂,這些離婚協議書上都寫明白了的。”
離婚大姐白他一眼,說:“我知道離婚協議書上有,但詢問一下也是程序規定,你們兩個誰還需要我們協助調解?”
秦致遠聽到這話急忙搖頭,離婚大姐又白他一眼,說:“你以為我問你呢?我是問這個小姑娘,你看好好的一個姑娘嫁給你,幾個月就離婚,這不是坑人家嗎?”
顧眉看著秦致遠堅定的樣子,也不屑一顧地搖搖頭,離婚大姐這才低下頭仔細地看離婚協議書、結婚證,隨後拿出兩份離婚證書,劈裏啪啦地打印好了,蓋上大印,遞給秦致遠和顧眉。
前後短短幾分鍾,一切就這麽結束了,顧眉看著秦致遠,幾個月,這個男人把自己從一個小姑娘變成離婚女人,她捧著離婚證書,第一次對秦致遠生出從沒有過的恨意,以至於走出離婚登記處,秦致遠還想說點什麽時候,她冷笑著拋下一句話:“秦致遠,我相信你會後悔的。”就上車發動汽車,開著他心愛的座駕揚長而去。
可是汽車開出很遠,顧眉才讓一直忍著的淚水流下來,在心裏說:“秦致遠,別怪我心狠,陽關大道你不走,非要去走獨木橋,你現在一無所有,看還有什麽女人看上你,而我有房有車,一定會找一個比你優秀的男人,咱們走著瞧。”
而此時的秦致遠,站在婚姻登記處的門口,冬日清冷的陽光勾勒出他單薄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他看著顧眉絕塵而去的背影,想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就這樣離他而去,終於知道,生活是容不得遊戲的,當你遊戲了生活,生活也會遊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