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進來,灑落一地斑駁的光影。

時光以靜止的假象搬弄是非,讓人費盡心思尋找真相。

倚著床頭的“喬逸”五官絕美的臉半明半暗,目光染著笑意,微微勾著嘴角,靜靜地看著夜安錦。

夜安錦迎視著“她”的目光,想從“她”那雙墨染般的雙瞳中捕捉隱藏的驚惶。

如同兩軍對壘,風聲鶴唳。

安靜的對峙令屋內死一般沉寂,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在兩人之間火花四濺。

葉天道窩著一肚子怨氣,橫豎看“喬逸”不順眼,索性走到窗前看外景。

賀斌、喬新、馮剛麵冷如鐵,跟三大護法金剛一樣護在夜安錦左右,全都目光不善地盯著“喬逸”。

“喬逸”以一敵四,不見半點兒慌張和窘迫,眼中笑意濃鬱,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夜安錦有些遺憾。

如果葉天道沒有忘掉喬逸,隻要讓他問喬逸些他們之間的私密事,就能輕易試探出喬逸有沒有問題。

現在隻能她來問,隻不過她和喬逸的交情不深不淺,也就見過那麽幾次麵,實在找不到特別的事件來突擊。

不過,兵不厭詐。

夜安錦剛要開口,“喬逸”先笑語盈盈,“安錦,你也懷疑我會殺人?”

謝辰飛(“喬逸”)之前認為夜安錦有案底,不會是警方的人。

滕柯提醒過他兩次,也都被他否認了。

但滕柯堅持自己的看法,還派卡西婭試探和伺機殺害夜安錦,結果卡西婭悲劇了。

卡西婭死後,謝辰飛就懷疑自己錯了,夜安錦就是警方的人。

今天,夜安錦又跟著賀斌一起來調查他,他剛才的話就是試探。

如果夜安錦是警方的人,他回頭一定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我還在取保候審期,又和葉天道是好朋友,我們也是警方的調查對象。”

夜安錦警惕十足,“所以不是我懷疑你殺人,是我必須配合警方的工作,來跟你當麵澄清一些問題。”

這個答案是謝辰飛比較樂於接受的。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厄運是因為自身的愚蠢造成的。

識人不清、判斷失誤,謝辰飛認為他不可犯這種致命的錯誤。

“嗯。那你想問什麽?”

謝辰飛沉心靜氣,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你那隻白玉鐲子,怎麽不見你戴?”

夜安錦清楚地記得,那是隻翠玉鐲子。

“你記錯了吧,九州買給我的是隻翠玉手鐲,買回來沒幾天,就讓陳秋菊給我打碎了。”

謝辰飛對答如流。

“陳秋菊是怎麽死的?”

“她搶我的鐲子,我氣不過和她發生爭執,她把鐲子摔碎了,用碎鐲子劃花了我的臉,激動大了突發心梗……別提那個老妖婆,一想起來我就生氣。”

“嗯,你臉被她劃花後跟我在維尚咖啡廳見麵,你告訴我了一個秘密,你還記不記得是什麽?”

“你又記錯了,我們是在昔非酒吧見的麵。我告訴你的秘密是你父母發生車禍的真正原因。”

謝辰飛暗自慶幸。

還是滕柯那個老狐狸有先見之明,早在寒九州身邊安插了一個保鏢眼線。

確定喬逸可以當供體之後,滕柯讓那個保鏢在喬逸的手機裏安裝了竊聽軟件。

滕柯把竊聽到的音頻都錄音備份交給了他(謝辰飛)。

喬逸死後,她的手機就落在了他謝辰飛手裏,他把那個竊聽軟件刪除了。

這些日子,為了避免以後露出馬腳,他反複把與喬逸有關的情況背了個滾瓜爛熟。

可是,謝辰飛慶幸之餘,不由心驚。

夜安錦問他這些問題,明顯已經懷疑他的身份了。

如果被她識破了……

謝辰飛連忙製止自己往壞處想,集中精力調節自己的狀態以假亂真。

夜安錦沒能問出破綻,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安錦,我知道你怪我之前對葉天道不仁義,我後來想打電話跟你解釋,你拒接了,還把我拉黑了,所以這些天我就一直沒再聯係你。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現在一個朋友都沒有……”

謝辰飛可憐巴巴地說,“你知道,寒九州喜怒無常……唉,但是不管怎麽說,他現在也是我的丈夫。”

夜安錦還沒說話,一直沉默的葉天道轉過來,滿臉厭惡,“我們可不敢和你這種人做朋友,過河拆橋、見利忘義!你以為你不承認,我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天道,你別冤枉我,我真的沒有讓喬軒給你送水果。那籃水果我差點兒就自己吃掉了!”

謝辰飛眼淚汪汪地看著葉天道,“就算你恨我,也不能什麽壞事都往我身上想啊,我如果知道有毒,知道喬軒要送給你吃,我肯定會攔著!”

“反正喬軒已經死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鬼才信你!”

葉天道冷顏厲色。

“說話要講證據。”

謝辰飛眼睛一眨,淚水跟開了閘一樣往外淌。

他急忙拿餐巾紙擦掉,瞪著一雙剪剪秋水般的眼睛幽怨地看著葉天道,“我臉還沒有恢複好,不能見水,你就別再惹我傷心了,好不好天道……”

“哼!別叫我的名字,惡心!”

葉天道狠狠瞅了她一眼。

謝辰飛低下頭抽泣著,用餐巾紙堵在眼睛下麵,淚水止不住地流。

夜安錦和賀斌他們一直在觀察著“喬逸”。

“她”這個傷心的樣子逼真到了極點,好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夜安錦想了想說:“我能看看你吃的藥嗎?”

“在床頭櫃裏,你看吧。”

謝辰飛早有準備。

夜安錦走過去,拉開抽屜看了一下,是一些抗生素和消腫止痛的中藥,沒有異常。

“謝辰飛?”

夜安錦關好抽屜,突然叫了一聲。

“喬逸”聞言轉頭看向床頭的照片,“對,這是謝辰飛和寒淼之前的婚房,寒九州說采光好,離他公司又近,就讓我住過來了。”

通常,人對自己的名字特別敏感。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突然叫名字,會條件反射地應聲。

但“喬逸”的反應無懈可擊。

“寒九州真有創意。”

夜安錦順著“她”的話說,“謝辰飛把寒淼殺死了,寒九州也不怕你害怕。”

“誰最後不得死呢?隻是想不到,謝辰飛那麽狠心,寒淼已經癱瘓了,他不殺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謝辰飛抹著眼淚,神色淒傷。

其實,他的心裏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他殺寒淼、被火燒,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夜安錦害的?

要不是她水性楊花愛上了付餘生,他怎麽會做那麽多瘋狂的事?

他原本是天之驕子,可以擁有全世界,現在好不容易活過來了,卻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不敢主動聯係任何人,除了寒九州那個變態渣爹,他沒有一個朋友和親人。

他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和絕望像岩漿一樣燒灼著他的靈魂,永遠無法淡忘。

他每天都活著恐懼和仇恨中!

她夜安錦呢?

光鮮、亮麗、幸福、美滿。

憑什麽?

他恨不能有把槍把她打成馬蜂窩,把她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送上西天!

那樣,就再也沒有人能搶走了她了。

他低眉垂眼,掩飾著心底翻湧的愛與恨……

夜安錦盯著婚紗照上的謝辰飛,隻覺得他細長的眼睛裏滿是嘲諷。

“夜安錦,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女人,我要變成魔鬼纏著你,讓你生不如死!”

謝辰飛縱火前發出的惡毒嘶吼言猶在耳。

夜安錦的腦海中浮現出謝辰飛在客船上縱火自焚的場景,還有京都玉佛山那邊別墅醫院裏看到的骨灰,眼底掠過一絲迷惘。

也許,謝辰飛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