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錦江樓的七樓視線很好, 是京城除了皇宮外,民間最高的位置,前有佳肴相伴, 靠窗亦可看到街景, 四周更有美人做舞,講真快活似神仙。

當然,梁婉清與淩柏桌前沒有美人,公子也沒有,淩柏抬手一揮全讓人給退下來。

梁婉清還覺著有些可惜, 便輕輕歎氣。

“怎麽了?”淩柏敏感地抬頭,但修長的雙手, 還在靈活地撥弄錦江樓的新菜品,梨撞蝦。

梨撞蝦外酥裏內,由糖梨熬拌, 香甜可口,鮮味十足。隻是這蝦外帶有一點點小殼兒,原本是那幾位公子美人來幫忙撥弄的, 也算別有一份情味。

隻是人一來,活兒就被淩柏搶了去, 早早地就把那夥人給退下了。

梁婉清托起香腮,靜靜地看著少年動作:“覺得有點可惜啊。這菜咱們都是要付銀子, 想來也是包括那些美人公子的服務,現在活兒被咱自己做了, 咱們不就虧了嗎?”

淩柏正好撥完最後一隻,拿過一旁的手帕擦好每一根指頭, 將撥好的梨撞蝦放到梁婉清手邊, 道:“不可惜, 大掌櫃是鄭慎的朋友,咱們來是本來就不付銀錢。”

“那也可惜,人小公子長得可俊了呢。”梁婉清嘟噥道。

“什麽?”

“沒什麽。”

梁婉清自覺失言,趕緊低下頭,拿起筷子準備夾食一隻,誰料,整碗梨撞蝦又被淩柏端走了,她隻得抬頭緊張地望著他。

“姐姐方才說什麽?”淩柏整個聲音都冷了下來,臉上雖然還有笑意,但隻會讓人覺得笑裏藏刀。

梁婉清放下筷子:“沒說什麽。”

淩柏見狀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人還是無法發脾氣,隻能無奈地將梨撞蝦又送去了她手邊,柔聲道:“姐姐若是喜歡,看我不好嗎?那些公子雖然好看,但也許背後有什麽醃臢心思,隻恐汙了姐姐的眼。姐姐想吃什麽,可以來找我,我都可以幫姐姐弄到。”

“管得真寬。”梁婉清氣鼓鼓地回聲,但吃人嘴短,也沒拒絕這個提議,夾起一隻梨撞蝦送入口中,真個人都舒服得眯起了眼。

“好吃嗎?”

梁婉清點頭:“好吃!你也嚐嚐。”

她也給小少年夾了一塊,隻是剛放入碗裏,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用公筷,趕忙道:“等會,你別動,我給你換一塊,我方才用的是自己這雙筷子。”

淩柏按住了她的手,搖頭道:“沒事,我來吧。”

“啊啊?”梁婉清快速地抽回了右手,隻覺得方才被少年抓住的那處十分灼熱,又酥又麻,“那……那你吃吧。”

淩柏自己拾起筷子,輕輕撚住那隻蝦,放入嘴中。少年兩半薄唇上下閉合著,一陣過去,喉結滾動,紅舌頂了頂臉側:“不錯,味道還行。”

這下好了,梁婉清看完隻覺得渾身都跟著燥熱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弟弟勾引住?

她趕緊舉起一旁的涼茶,一飲而盡。

幾番深呼吸之後,她終於壓下了那股子燥熱,撿起一隻黃燜雞翅,繼續食用。

“他們家的黃燜雞翅不錯,你也可以嚐嚐。”她推薦道。

淩柏點點頭,和她保持著同步的食用順序,想到這層梁婉清更覺別扭,便岔開問道:“對了,說說你唄?最近連日上朝,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唔,秦尚書被革職了,這個算嗎?”淩柏從侍從手裏接過一盤荷包裏脊,順手放到梁婉清的麵前。

“算啊,不過他為什麽被革職了,他還是老朝臣呢,我姑父當真舍得?呃,小淩柏,你別什麽菜都往我跟前放,你自己也吃。”

淩柏沒覺著這有什麽大不了,笑道:“這不是怕姐姐嫌我招待不周,又去找俊美公子來侍候嘛。”

“誒!你這孩子,我就說你一嘴你還真嗆上了,聽話,你也快吃。”梁婉清厲聲道,人家又請客又照顧的,讓她覺得自己這個姐姐當得很不稱職,“你繼續說,秦尚書為什麽被革職了?”

淩柏聽話的扒拉了幾口飯,繼續道:“唔,秦尚書這些年貪汙受賄了幾百萬兩銀子,都是從國庫裏偷的。而且,西戎那事也與他有關係。”

西戎的事情畢竟大皇子有份,所以秦尚書會參與其中梁婉清並不意外,她驚訝地全是前半部分。

“幾百萬兩,這可不是小數目吧。這他一人應當是辦不到的,隻能是與人合謀。”

“對,所以最大的可能是……”

二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沒有喊出那人的名字。

“好吧,那除了他,還有沒有什麽大事兒能講講?”

“天壇祈福,就在下月初。”淩柏嘴裏包著飯,含糊道。

淩柏話雖短,但帶給梁婉清的震撼是無限的。

因為天壇祈福,是上輩子自春獵之後,第二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前世,武寧帝就是在天壇祈福這天,駕崩了。

當時的梁婉清也很難受,停靈的四十九天她更是哭得夜不能寐。明明那麽一位寵愛自己的君主,就這麽拋下他的江山與子民,仙去了。

但是重生一次,她依然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結局。因為,她作為一名小小的郡主,如何能夠勸誡一位帝王那日會有山崩,必須放棄祈福大典呢?隻怕所有人都會認為她得了失心瘋,最後不了了之吧。

不過天災難避,但人禍可躲。

猶記得前世,武寧帝帶眾皇子祈福,但忽然遇上山崩,大陣中間落下巨石,武寧帝愛子心切,讓眾皇子先行離開。但他自己腳步很慢,便被落在了後麵。誰料突然竄出一群西戎暗探,正好抓住與眾人遠離的武寧帝。長劍之下,年邁的帝王命喪當場。

梁婉清自認無法阻止山崩,也無法改變祈福的日子,但她可以與西戎暗探抗衡。是不是隻要西戎暗探被侍從攔下,步履蹣跚的武寧帝被淩柏救下,這場悲劇便不會再重演?

“天壇祈福,那還挺重要的。”梁婉清狀若平靜地說。

“對。所以父皇特意派了四哥和秦國公做專職護守,而且你父侯也會在。”

梁婉清聽罷愣了一瞬,這倒是與前世不同的。

前世武寧帝雖說很重視祈福大典,但並未派遣這麽多的護守,難道說春獵一事真的為他敲醒了警鍾?這的確是件好事。

“唔,但你們還是要多加小心。”

淩柏放下手中的筷子,鄭重地望著她:“我會的,姐姐那日也要多加小心。”

“不是,我,哎,我又不進去,我有什麽好小心的。”梁婉清有些語無倫次,聽了半晌,理清思路後重新道,“我是說,你,還有姑父,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要注意安全。”

梁婉清無奈了,兩手一攤縮在靠椅裏,不知道怎麽同這位少年交流。為什麽她都提示的這麽明白了,他就是不懂!

淩柏看著她原本上揚的柳眉耷拉了下來,整個人都煥發出一股憂愁的氣息,趕緊順著她的話說:“好好好,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梁婉清不太確信地抬起眼皮望了一眼,見少年說話的確誠懇,便放下心來。

“你也不要嫌我囉嗦,我說的都是很有用的話,你必須好好記在心裏,知道嗎?”

“我知道。姐姐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裏。”

梁婉清覺得自己胸中那股鬱結之氣又用了上來,若是在府中,她定是要喚位太醫來看看。這小毛孩,怎麽現在說話越來越奇怪!

不過想起了自己這好幾次的預言,她心中又有一些擔憂:“小淩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

“嗯?為什麽?”淩柏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塊蓮花糕,放在她麵前的餐盤上。

“就是……我總是會提醒你一些事情,就像春獵那日一樣。”

“這有什麽,那都是因為姐姐關心我,所以我也很喜歡姐姐。”淩柏給自己也拿過一塊蓮花糕,粲然一笑。

“不是!”梁婉清否認道,轉眼一想,換了個說法,“我的意思是說,我總能準確的猜出某些未來的事情,你會覺得害怕嗎?”

“比如什麽?”

梁婉清提醒道:“比如春獵那次,我能猜到兩方人馬的策略,你不覺得可怕嗎?”

“不覺得,”淩柏搖搖頭,“那是我和姐姐一起查出來的。”

“那再比如,我,我提醒你春獵要注意安全。”

淩柏失笑道:“這就更不算了,這難道不是姐姐在關心我嗎?”

很好!梁婉清再一次拜倒在了這位少年的邏輯下,怎麽會有人講話這麽奇怪呢?是她的錯覺嗎?還是說,這個小弟弟真的故意在勾/引她?

“行吧,那你沒這麽想更好。”她拿起桂花糕,妥協道。

淩柏停了手,靜靜地望著對麵的佳人。

姐姐的這些舉止,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即使姐姐真的有些特殊的能力,他並不會害怕或者恐懼。隻要姐姐還願意陪著他,那她有時候會有些奇怪的言行,並不是什麽大事。

“我隻是覺得,姐姐是我的福星。”淩柏垂下頭,深深道。

“什麽?福星?”

他抬起頭,珍重地握起梁婉清一隻玉手,補充說:“對啊,能遇到姐姐,是我三世修來的運氣。姐姐對我而言,是我十餘年努力,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嘴裏還留著桂花糕淡淡的甜味,心裏更是被蜜糖包裹住了。少年眼裏的深情將梁婉清吸入了進去。滿街嘈雜的叫賣聲,她都聽不見,隻剩下少年炙熱的話語,依然回響在她耳畔。

作者有話說:

蹲蹲另一本預收《做嬌嬌》,點進專欄可見

潘然醒悟的名門貴女×苦守多年的深情權臣

【追妻火葬場失敗之 男二上位文學】

【1V1、雙C、HE】

-

延和元年,沈令舒成為了全大周最尊貴的女人。成延帝長孫鴻用一場奢華的封後大典,迎她入宮;他還用規製最高的封賞,挺拔她的父兄。

在所有人的豔羨聲裏,她以為自己的餘生就會這麽美滿度過。

隻可惜——

在她進宮的第三個月,成延帝又立了十六位貌美的宮妃。

在她誕下麟兒的同年,成延帝流放了她的父兄。

在她病重在塌的那夜,成延帝溫軟在她人的香懷裏。

三日後,這位寵妃的婢女,用一碗毒湯送走了沈令舒,結束了她燦爛又虛假的一生。

皇後薨逝,舉國悲慟。

就在沈令舒想要西去轉生的時候,她看著那位冷若冰霜的朝廷重臣,手握長劍將成延帝刺倒下龍座,她看著那位不近人情的攝政王,抱著她的牌位自盡在雪夜裏。

沈令舒撫過男人已經涼透的脖頸,淚如雨下,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愛意。

-

抬首間,沈令舒重生了。

彼時的她,還是那位被所有皇宮貴族們求取的名門嫡女,但這一次,她不會再被成延帝的花言巧語所騙走。

春日宴上,明豔端莊的將門貴女,攔下了一位麵容冷酷的官人。

沈令舒朝那官人莞爾一笑,點了點樹頭的花骨朵:“紀大人,你看這桃花與我,相不相配?”

朝堂之上,權勢滔天的紀燁宸第一次慌了神。

即使方才的他還在做翻雲弄雨的丞相,但在這位少女麵前,他永遠是個隻懂付出、不敢開口的青澀兒郎。